內幕:藝術品市場的成交價是個「永遠的謊言」
在電影《華爾街2:金錢永不眠》中,邁克爾·道格拉斯飾演的戈登·蓋柯出獄後又信心滿滿地重返華爾街。但這個昔日的資本強人,很快發現自己已跟不上這個時代了。因為今天的華爾街,要比當年的更加貪婪和兇險。
而今天的中國藝術品市場,也在無休無眠地上演著一場貪婪而兇險的金錢遊戲。
從「天價做局」一路走來
在獨立藝評家朱其的眼中,中國的藝術品市場早在2008年就進入了「最暴利」時代。
那時,最暴利的當代藝術,一張3年前才賣10萬元不到的畫,賣到2000萬;一件十幾萬到100多萬收購來的作品,過個兩三年在拍賣會上現身,就能拍到500萬甚至2000萬;以寫實油畫為主體的藝術市場和拍賣天價,吸走了中國新興藝術資金的80%,數額高達幾十個億。而這一切,皆源於中國藝術品市場沒有「最」只有「更」坑爹的「天價做局」。
追蹤下去,這個「天價做局」的暴利遊戲是怎麼玩起來的呢?朱其介紹,一般藝術炒作人或炒作集團會先找到在藝術圈中有一定知名度、市場價在10萬左右的畫家,跟他簽一個3年協議,讓他每年提供40張畫給他們,每張畫的收購價在30萬到50萬,3年就是120張。拿到畫一年後,收購方便開始在拍賣會上炒作。第一年標價100多萬,兩年後再飆升到500萬或1000萬。標這麼高的價,沒人買怎麼辦?收購方便安排「自己人」坐在台下舉牌,以造成大家「搶著買」的氣氛,「天價做局」就這樣拉開了大幕。
而做局者也沒指望所收購的作品都能賣出去。「第一年,在拍賣會上高價賣掉十分之一的作品,他們就已將成本全部收回。剩下的畫,再在拍賣會上慢慢用天價「釣魚」,賣出一張就夠暴利。」當然,玩這種遊戲必須有拍賣行的配合,「在第一輪拍賣遊戲收回成本後,他們會跟拍賣公司談好一個協議:標價500萬或1000萬的畫,如果沒有買家,就還由自己人舉牌假拍,然後付給拍賣公司一個事先談好的固定傭金,比如不管假拍的價格有多高,都只付20萬傭金。」
那為什麼明知作品賣不掉還要玩「假拍」呢?朱其說,這是因為拍賣有一個非常好的廣告效應,即使賣不掉,所收「藏品」也能在拍賣會上露臉,而社會各界及媒體又向來對拍賣天價趨之若鶩,其廣告效應簡直妙不可言。最重要的是,上拍賣會還很有機會釣到「大魚」,也就是遇到一個愛好藝術卻不怎麼懂行的新藏家,一激動說不定就把天價作品給買走了呢。
這種「大魚」在前幾年的拍賣會上非常多,他們大多來自中國的新貴階層,「也許是新上市公司年輕的億萬富翁,也許是一個山西煤老闆的後代,也許是一個餐飲連鎖企業成功的單身富豪,也許是一個富豪家族的新掌門人,還可能是東南亞和海外富有的華僑。」再一種就是剛入場的把拍賣會當股票交易所來投機一把的藝術商。朱其說,「天價做局」的「天價油畫」就賣給了上述新藏家和新藝術投機商。
2004、2005年,是當代藝術的「井噴期」,但在經歷2008、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後,近兩年的當代藝術已明顯下行,因此起家於當代藝術的「天價做局」,也有了新的變化。
「其實早期的『天價做局』很簡單,就是幾個人湊錢投資一塊兒做,但今天有好些是以基金的形式進入的。」朱其說,還有一些投資人開始自辦媒體,通過搞排行榜、藝術分析報告等形式,包裝炒作他們「包下」的藝術家。
而基金在藝術品市場的運作,採用的是純粹的資本運作方式,「具體就是通過銀行貸款購買作品,收購拍賣公司,然後把手裡的東西賣出去。還有一些銀行也發行基金,比如民生銀行(5.82,-0.04,-0.68%)發行的藝術基金。現在還出現了一些專門操作藝術品的代理公司,替客戶打理藝術品投資,保證三五年內的收益。而為了保證收進來的作品能賣出去,他們就會收購一個拍賣公司來操作。」
「藝術品市場的成交價是個『永遠的謊言』。」朱其說,拍賣公司公布的成交價有三分之二是不可信的,因為「目前拍賣公司的價格有4個:一是左手賣給右手的價,也就是自己人在下面舉牌,其實沒成交;第二是拍了但未必去付錢的,這種情況挺多的;第三種叫陰陽價,比如對外公布是2000萬成交,實際上私下可能幾百萬就成交了;第四是買一贈一或贈幾的。前兩年,有些拍賣行一到拍賣季就給藏家發簡訊:你買了我這張作品,我再送你兩張作品之類。一幅標價50萬、60萬的作品,如果再送兩張,單價其實也就十幾萬。」
李先生講的故事
60多歲的李先生,自稱是各大拍賣會展上的常客。各大拍賣公司的拍賣會和預展,他幾乎場場不落,為的是「練眼」和「欣賞」。而有著10年藏齡的他,卻從來不從大拍賣公司買東西,小的拍賣行則是他「撿漏」的地方。他說,別人拍天價畫那是「掐尖」,而他屬於「掃尾」。雖然老在小拍賣行買進,但他表示不能老看那兒的東西,要不「審美取向就被拉低了」。
李先生玩收藏已經10年,是個典型的藏家,10年來從未賣出過一件作品,而他的收藏目的雖然簡單卻收益不菲,「我就是喜歡,並非投資行為。10年前買貴了的,現在10倍的收益沒問題,個別的甚至有100倍以上。」
那他買不買當代藝術品呢?李先生明確表示,當代藝術品價格虛高,他不想成為擊鼓傳花的最後一棒。他對記者講了他了解的「天價做局」:「一些有點風格的年輕藝術家在剛畢業時,就被某些外國機構包了。比如每年我給你10萬塊錢,你給我20張畫,可能這樣包個5年,然後我到國際上去宣傳你,再然後在拍賣會上交個手續費,讓我的親戚或馬仔去買。」記者問操作此事的是國際機構嗎?李先生對此表示肯定,「主要是國際機構。實際這一二十年,中國當代藝術主要是國際機構在操縱。所以別看拍了500萬、上千萬,其實畫家並沒有拿到那麼多錢。」
一個真實的天價謊言共同體
其實「天價做局」早已不是一個秘密,但為什麼卻沒有人真正站出來破這個「局」呢?朱其說,最直接的原因是:買了「天價油畫」的人即使知道被「宰」了,他也並不想破這個局,因為他還想將手中的「燙山芋」扔給下一個買家呢。
而作為這個局中的藝術家,雖然並未拿到天價回報,其實也是願意維護這個「局中局」的,因為天價也讓他們受益良多。「天價會使畫家獲得一個價格輿論,也會加強他的社會知名度,並使他和他的繪畫成為藝術圈的話題中心。」朱其表示,正因為如此,所以當代藝術圈其實是集體無意識地製造著一個「價格謊言共同體」。
「每一個藝術家都在主動露富,告訴你我最近賣了50萬,或者最近有人準備買我100萬的畫。如果你信以為真,再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你就等於加入了這個共同體。」「因為每個人賣了25萬說自己賣了50萬,賣了50萬說自己賣了100萬。這樣不斷說給周圍的朋友聽,朋友再傳給朋友,就造成這個人的作品現在賣得很火的江湖傳聞。時間長了,經過很多人的所謂口碑,某一個藝術投資人或畫廊老闆便可能信以為真,跑來投資這個畫家了。」朱其說。
更可怕的是,「整個藝術圈因此形成了一個以拍賣天價為軸心的價值標準鏈條,拍賣天價成為了真正的學術『權威』,誰的作品成了天價明星,他也就在江湖變成『學術代表』。」而越來越多的年輕藝術家也相信,只要找到了資本支持,掙到了錢,其他一切就不難搞定。「批評家可以花錢僱人寫文章,學術雜誌可以花錢買版面,拍賣會可以找老闆做局,只要江湖上傳說你掙了幾百萬或者幾千萬,你就是一個人物了,別人馬上會對你刮目相看,不管你畫得多麼差。」朱其說。
一個可笑的例子是,一個拍賣天價出現後,一些三四流畫家和某些年輕畫家開始大量模仿,有些甚至把近年市場流行的繪畫符號全招呼上,於是就出現了光頭、綠狗、獰笑的臉、全家福合影、毛澤東、桃花、卡通、紅衛兵扎堆一張畫的亂象。
「其實現在的藝術品市場,也是一個資本運作的所在,藝術品和發行的債券沒區別,藝術品也不再專屬於收藏,而是以藝術品為載體的金融衍生產品的遊戲。」朱其說,和炒金炒股一樣,大家在意的並不是藝術品本身的價值,而是金融遊戲標的物的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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