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奔前程》｜一部給人精神力量的校園小說
一部新時期的《儒林外史》
學業，愛情，工作，前程……
面對誘惑和壓力，要如何抉擇，
才能無怨、無愧、無悔？
《各奔前程》
勞罕/著
浙江文藝出版社
2018年1月
ISBN:978-7-5339-4993-8
1
當前的圖書市場上，充斥著各類輕飄飄的所謂校園小說。它們大多寫些小情小愛，乃至荒誕無稽的幻想，真正對於校園最根本的東西——教育，鮮有能入木三分地進行刻畫，並展開深入思考的。
《各奔前程》卻讓人眼前一亮。它卓而不群，是一部讀後給人警醒，讓人獲得精神力量的心血之作。這部書堪稱象牙塔里的「紙牌屋」，新時期的《儒林外史》。
作者通過真實感人的故事情節和形象逼真的人物刻畫，揭示了兩代知識分子不同的心路歷程，展現了社會轉軌時期象牙塔中的騷動和眾生百態。
作者創作本書時，手稿在校園中流傳，讀到的人無不廢寢忘食，欲罷不能。有的寢室甚至制定了「時間表」，規定誰看幾個小時，接下去傳給哪個人。
一個在深圳打工的姑娘，一度對前途極為迷茫。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讀了這本書，決定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經過艱苦的努力，最終獲得了博士學位。
2
作者在這部書中展現了深厚的文學造詣，風格亦莊亦諧，既有令人解頤的情節，同時又引發深刻的思索。
比如寫汀州大學參加「R工程」評比，讓師生都參加考試：
鄭教授一生雖參加過無數次考試，但像今天這樣的考試場面，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考生中，從年齡上看，有頭髮花白的耄耋老人，有稚氣未脫的大一新生；從衣著上看，有西裝筆挺的教授，也有衣衫不整的清潔工；從膚色上看，黃、白、黑、棕，樣樣人種俱全。
考場的氣氛非常嚴肅，監考老師達六人之多。
鄭教授對照準考證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的研究生竇爭恰好就坐在他旁邊。師生同堂考試，他多少有點兒尷尬。
卷子發下來後，鄭教授一看，更是哭笑不得：
l．學生食堂伙食應做到乾飯適合，稀飯適合，面製品不不，一致。主食品種早餐種以上，副食中晚餐各種以上。
2．校園蚊蠅孳生地以下，鼠密度以下。全校以上的教室必須完全由學生打掃，牆面脫落及污損以上為嚴重。
3．教室照明度要達到Lux，宿舍照明度要達到Lux，廁所照明度要達到Lux，路燈照明度要達到Lux。
4．對校園內安裝、使用廣播電視的4項規定為、、、。
5．校園治安的9個檢查項目是。
6．炊事員操作衛生的12個注意事項為。
……
半個小時過去了，鄭教授苦思冥想，無從下手。
竇爭見老師額頭冒汗，動了惻隱之心。趁監考老師不備，他探過頭去低聲說：「第一題，乾飯是軟硬適合，稀飯是干稀適合，面製品不黃不酸，大小一致……」
就在這時，後面走過來一個監考老師，冷峻地盯著他們，厲聲說：「你們二位可以走了。」
很多人讀到這裡，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作者通過這種幽默、荒誕的形式，對在很多地方盛行的形式主義，作了辛辣的諷刺。
3
書中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的研究生終日在情場中尋求刺激；有的為入黨、評優弄虛作假；有的為考試過關，不惜大施美人計……
更有的老師，為了混上一張文憑，花錢買學生的論文；為了評上職稱，不惜編造子虛烏有的成果……
書中也不乏「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的學界巨擘；不乏甘做人梯、火傳薪盡的辛勤園丁；不乏端持操守、孜孜矻矻在書山中登攀的莘莘學子……
每個人物都是那麼豐滿立體。季岩冰和歐陽老師等，他們在喧囂浮躁的大背景下，不被利益得失所困，為了守望自己的精神家園和終生事業而不改初心，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佩。而書中的幾個主要的女性角色，如「冰山美人」玥兒，恃才傲物卻又內心寂寞的青騅，乃至完美無瑕的蘆葦和溫婉堅強的歐陽文妤，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追求和命運，也都讓人印象深刻。
對於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而言，愛情無疑是生活的一大重心。作者對書中幾個主要角色愛情的描寫，展現了他們複雜的心路歷程和其中的種種考驗，蕩氣迴腸，動人心弦。作者沒有迎合讀者安排大圓滿的結局，留下了不少遺憾，讓人嘆惋，卻顯得更加真實。
最典型的就是主角季岩冰和蘆葦的愛情。兩人在艱難困苦中相濡以沫，心心相印，生死相許。孰料境遇改善後，季岩冰因為嫉妒、自卑和多疑，故意做出種種難堪之事刺激蘆葦，在兩人之間製造誤會，令蘆葦傷心欲絕，卻依然痴心不改。季岩冰也曾幡然醒悟，要去和蘆葦說明一切，但是見到「情敵」——蘆葦班長的風采後，又自慚形穢，打了退堂鼓。最後兩人終究沒有走到一起。
蘆葦是本書中最出彩的女性角色，她擁有傲人的美貌，聰穎過人，學識豐富，善解人意，並且堅貞勇敢，一往情深。正因如此，當看到季岩冰因為自身的心理障礙而最終放棄了蘆葦時，不能不令人扼腕嘆息，難以釋懷。
文學上的成就並不是本書的全部。作者以宏闊的視角，對書中學子的實習生活進行了冷峻的記敘，鞭撻假新聞、做秀、鋪張浪費等假惡丑，呼喚真善美。比如：
然而，更讓劉啟宇臉紅的，是接下來的另一次採訪。
這是在汀州經濟比較發達的城關鄉。
在鄉招待所，老汪找來了鄉里的通訊員小余：「現在，拋荒地現象大量存在，你們城關鄉，鄉鎮企業比較發達，在這方面，情況如何？」
小余說：「現在呀，由於各種攤派，農民負擔過重，加上工農業產品之間本就存在剪刀差，農民種地積極性不高。我們這裡的農民，大部分都在鄉鎮企業幹活，有的把地租給別人種，有的乾脆撂荒了。我曾做過一個統計，全鄉撂荒的水田有近千畝，山坡地就更不用說了。」
「有沒有寧肯蝕本，撿別人拋荒地種的典型？」老汪問道。
「哪有這樣的苕貨！推都推不掉，哪還有撿別人拋荒地種的！你像我們村的方老漢，自己不願種地，硬性攤派給姑爺，誰想娶他女兒，必須給他代種兩畝地……」
小余話還沒說完，老汪激動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對，對，這就對了。典型就在你身邊，你卻熟視無睹！」
老汪這段話說得小余莫名其妙，劉啟宇也大惑不解。
老汪見兩人發愣，在屋裡兜了兩圈，說道：「你們是不明白方老漢的內心世界啊！他不是像小余說得那樣，自己不願種地，硬推給姑爺，而是他要給姑爺以傳統教育，『農民農民，地為根本』。方老漢是想讓姑爺懂得土地之於農民的重要性，他是想讓姑爺不要為目前的社會風氣所左右，紮根土地，為國家多做貢獻。噢！對了，方老漢是黨員嗎？」
「是的。」
老汪一拍大腿：「這就更好了。小劉、小余，我給你們講講這件事的新聞價值。」老汪屈起了指頭：「這件事至少有三個方面的新聞價值：
「其一，在拋荒地大量存在的今天，方老漢不為物慾所動，不但自己種好地，還教育後代要以地為根本。這就反映了新時代農民的高尚品德，為我們樹起了一座時代的豐碑。
「其二，這是個移風易俗的典型，目前，農村嫁女，大肆鋪張浪費，又是冰箱，又是彩電。而方老漢呢，以地為嫁妝。把錢不是用在鋪張浪費上，而是用在農業的投入上。這對端正社會風氣，弘揚艱苦樸素的傳統美德，很有好處。
「其三，方老漢是黨員，他不忘一個黨員的先鋒模範帶頭作用，他的所作所為，對於端正黨風，重塑黨員形象，很有意義。
「綜上所述，這篇稿件具有非同一般的新聞價值！我打保票，定能獲獎。我們馬上去找方老漢。」
劉啟宇覺得，老汪的分析有些離譜，是在「強扭角度」。但他不好意思點穿。跟著作假，又問心有愧。他攔住了激動得滿臉通紅、立刻要出發的老汪：「汪老師，實際上，我們就照直寫農村拋荒地嚴重，不是也很好嗎？既符合農村實際，又符合中央精神。」
「小劉，你是學新聞傳播的，你該知道什麼叫新聞吧，『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新聞講求奇特反常，只有這樣，才出新意。現在，大家都在寫拋荒地問題；我們突出奇兵，反其道而行，寫個愛護耕地的典型，這樣就不落俗套，不同凡響。」
劉啟宇本來還想說：「求新也不能違背事實造假呀！」但看到老汪不容置喙的神情，終究沒有說出來。
文章見報了，頭版頭條，一行醒目的大字標題：
比金銀更貴重的嫁妝
正如汪老師所預料的那樣，文章被好幾家報刊轉載．不久，就獲得省「好新聞一等獎」。
劉啟宇沾了老汪的光，也得到了一個證書，然而，他從來不願意示人……
4
本書是一出描摹高校百態的「人間喜劇」，最深刻的，當屬對高校教育問題的憂思和反省。儘管本書故事發生的背景是上世紀90年代，但其中滲透的思索，對當下的社會和教育仍有針砭和警醒的現實意義。
本書對教育的本意提出了深層次的思考：
對於學生「下海」，學校里莫衷一是，贊同者有之，反對者有之。
贊同者認為：市場經濟帶來了人們社會觀念、生活方式、思維方式、價值取向等等的變化。學生要想適應這個社會，就不能將自己僅僅局限於校園內。
要知道，校園內外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要了解社會的複雜，不是光看兩本書，或是唱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便可以了解到的。
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必須親口嘗。「下海」可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可遇見各種各樣的事，更能了解社會這個萬花筒，能縮短大學生在畢業後由校園到社會這一過渡過程。
同時，它也是新一代知識分子對自身價值、地位和作用的重新反省，是觀念上的革新、認識上的質變。
學生力圖謀取經濟上的獨立，也在謀取人格上的獨立。一個人沒有經濟上的獨立，他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也就難以全面履行他的義務，擔負他的責任。
學生們「下海」的有償報酬，得到社會的承認，這將扭轉知識貶值、知識分子貶值的不正常的社會現象，對腦體倒掛及知識分子心理的失衡也將起到緩衝作用，乃至今後從根本上改變這種狀況。
自己主宰自己，自己把握自己，總比坐吃山空、不勞而獲、得過且過、渾渾噩噩要強得多，要好得多。
反對者則認為：人生是條長路，學生時期正是這條路的準備階段。今天的準備，正是為了明天的發展。
國家撥出專門經費，社會上四處開綠燈，還有家庭的特別照顧，為的是什麼？不正是為了給學子們在這個浪潮激蕩的社會上辟出一張相對安靜的書桌，讓學子們能夠集中精力，專心學習更多的知識嗎？
如果只是讓學生能夠賺錢謀生的話，那麼，根本就沒有開辦學校的必要了。
所以，「下海」的做法無異於捨本逐末，只能使知識運用的較長周期被金錢運用的效率所掩蓋，使長遠的全局利益被眼前的好處所蒙蔽。
再說，人生有幾個四年？偏要在這段寶貴的時期做些倒賣襪子、襯衫、明信片之類的小生意，美其名曰「體驗」，你又能從幾次小打小鬧中體驗到什麼呢？
一棵大樹，將來可以做梁做柱做基，邊角材料還可以加以利用，物盡其材，但一棵砍倒的樹苗能做什麼呢？只怕一張板凳也做不了。
21世紀的中國需要的是各種建設人才，而不是清一色的商人。
如果離開宏觀調控，拋掉教育的規律性，讓教育也受價格槓桿的支配，人才領域的危機就會爆發，其後果將不堪設想。
作者在書中提出了一連串發人深省的問題：
大學是培養高素質人才的地方，無論是教師教學，還是學子求學，都是一個清靜、寂寞、弘毅、求真的旅程，如果大家都浮躁不安，又怎能涵養出勤勉、誠樸、篤行、務實的社會氛圍？
一棵大樹，將來可以做梁做柱做基，一棵砍倒的樹苗又能做什麼？！
一個社會，如果忽視了個人的責任，或者做事的目的就是為了個人利益的最大化，這個社會的前景又會如何？
面對「海」的誘惑，中國的高等教育究竟向何處去？
對於這些問題，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作者介紹
勞罕，原名王慧敏，祖籍河南，生於甘肅，法學博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任人民日報浙江分社社長，高級記者。多次獲中國新聞獎，創作文學、學術著作多部。被國務院授予「全國先進工作者」、「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範個人」稱號，是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文化名家暨「四個一批」人才、全國新聞出版行業領軍人才，享受國務院頒發的政府特殊津貼。長篇小說《各奔前程》曾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小說連播節目中播出，並獲年度節目製作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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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文藝出版社
編輯 | 出版 | 想像
文 | 金榮良
編輯 | 穎萱
戳原文，體悟兩代知識分子不同的心路歷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