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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瓶紋飾及意義

宋代青白瓷堆塑長頸魂瓶(穀倉罐),頸部都有站立的男性或女性道人、龍、太陽及祥雲的形象,保留瓶蓋的魂瓶(穀倉罐)在瓶蓋頂部都有瑞鳥的形象,另外,部分魂瓶(穀倉罐)頸部還有龜、蛇、雞、犬、兔等動物形象和仙人形象,這些形象並非簡單作為裝飾,而是蘊含著豐富的道教神仙信仰因素。

1、儀式中的道人。青白瓷魂瓶(穀倉罐),在瓶頸下部都環繞器身站立12位神情莊嚴、服飾隆重、手持拂塵,儀式感極強的男女道人。

有人認為青白瓷堆塑魂瓶(穀倉罐)上的十二位道人可能是十二時神,即古代相傳掌管時辰的神。北魏酈道元《水經注》引《遁甲開山圖》云:「昆崙山上無外之山,在崑崙東南萬二千里,五龍天皇皆出此中,為十二時神也。」《宋史·輿服志》云:「十二神輿,赤質,四門旁刻十二辰神,緋綉輪衣,絡帶。」十二時辰同樣關乎時間與生命,具有濃厚的道教信仰意識。

2、蟠龍飛升。蟠龍的形象在東晉、唐代和宋早期都曾單獨出現於魂瓶(穀倉罐)上,宋元時期常常和祥雲、太陽及其它動物組合在一起,是青白瓷堆塑長頸魂瓶(穀倉罐)中出現最頻繁的重要紋飾。《廣雅》載:有鱗曰蛟龍,有翼曰應龍,有角曰虯龍,無角曰螭龍,未升天曰蟠龍。蟠龍蟄伏在地,隨時準備伺機升天。佛山市博物館藏魂瓶(穀倉罐)中的龍都有祥云為伴,太陽召喚,正是蟠龍飛升的景象。龍是華夏族古老的圖騰,傳說其能像魚一樣在水中游弋,像鳥一樣在天空飛翔,能顯能隱,能細能巨,能短能長,上天入海,無所不能。魂瓶(穀倉罐)上反覆出現龍的形象,一種可能是,龍的自由出入天地之間的本領令人嚮往,並希望藉助這樣的能力使龍成為逝者進入神仙天界的橋樑。還有一種可能是,龍直接代表人自身。在遠古傳說中,人祖女媧和伏羲都是人首蛇身(龍的前身),從這個意義上講,華夏族都是龍的傳人,所以龍和人是一體的。龍的飛升實則代表逝者向神仙境界的進發,這種神仙境界的追求,道教自形成之初便有所反映,並與龍崇拜結下不解之緣。先秦時代的乘龍周洲四海、乘龍升天,以及以龍溝通天人的信仰,都被道教所繼承並發揚。1973年,在湖南省長沙市子彈庫一號墓出土的《御龍圖》,被學界公認為屬於葬儀中引導墓主人升天的祈禱性作品,魂瓶(穀倉罐)中龍圖像(還包括仙人乘龍和仙人卧雲而游的圖像)的信仰及象徵意義與其一脈相承。

3、瑞鳥與神山。青白瓷堆塑魂瓶(穀倉罐)在宋元墓中一般成對出現,瓶蓋上的瑞鳥通常一隻昂首展翅、一隻俯首欲翔。魂瓶(穀倉罐)上塑造鳥類,從西漢開始出現,這時人們開始把對亡魂飢餓、孤獨和恐懼的擔心轉向對美好期許的嚮往。希望通過瑞鳥,使人的靈魂得到飛升,達到神仙境界。在魂瓶(穀倉罐)的帽形瓶蓋上,大多貼塑有意向的神山和祥雲。有專家認為其構圖立意出於對上古五神山神話的圖演。《列子·湯問》載:「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減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里,其頂平處九千里,山之中間相去七萬里,以為鄰居焉。其上台觀皆金玉,其下禽獸皆純縞。珠玕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先聖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往來者不可數焉。」 這些魂瓶(穀倉罐)的構圖極有可能是對「五山」神話的仿效:其蓋身是海中之山的象徵,蓋頂展翅欲飛的瑞鳥即為亡靈的化身,在民間信念中,鳥為陽物,它們立在魂瓶(穀倉罐)神山之巔,具有「仙人無影而全陽也」的隱義。瓶頸神人飛相往來,入地通天,點畫出魂瓶(穀倉罐)的主題:神山仙島是極樂世界,作為打發亡靈的去處,欲使它們樂而忘返,從而不對生人作祟。海島仙山與欲翔的瑞鳥正是可以令墓主人到達和安享神仙世界的象徵。

4、太陽與玉璧。人們對太陽的崇拜和祭祀起源於原始社會,漢代開始用陰陽思想來規範日月信仰,日月被奉為陰陽之宗,日位於東方被定位為陽位,而陽位象徵神仙的位置。佛山市博物館藏8件魂瓶(穀倉罐)上都貼塑有「祥雲托日」圖像,

這不僅反映出道教對日月星辰和「陽」的崇拜,也可能與古老的龍穿越玉璧使靈魂得以飛升的信仰相關。根據考古資料顯示,春秋戰國時代的楚墓中常見於木棺擋頭裝飾玉璧的現象,「將玉璧加飾於棺上,無疑是仿生前居室的一種裝飾。從其位置和功能看,極有可能就是供死者靈魂出入的門或窗。」同樣,在1972年湖南省長沙市馬王堆1號墓出土的西漢《彩繪帛畫》上,我們更可以見到在描繪天、地、人三個世界時,雙龍穿越玉璧代表靈魂上升到另一世界的必經路徑,玉璧在此起到了天之門戶的作用。龍可以助人入天門,乘龍是升仙的方法,而龍穿越玉璧飽含靈魂飛升天界的象徵意義,龍穿玉璧極具巫術與信仰的儀式感。

5、祥瑞動物。動物是魂瓶(穀倉罐)中常見的圖像,除上述蟠龍、瑞鳥外,有些魂瓶(穀倉罐)中還有龜、蛇、雞、犬、兔等動物,這些動物並非隨意放置,它們都是具有巫術、信仰功能與象徵意義的祥瑞動物。家禽雞犬不僅是定居農業財富的象徵,同樣有其神秘的意向。每當凌晨,太陽將要從東方噴薄而出時,也正是雞打鳴之時,基於這種讓遠古先民無法理解的自然現象,太陽神便與雞發生了神秘的聯繫。於是,雞被賦予「陽」氣,以幫助墓主人到達神仙世界。而犬一直在墓葬禮儀中扮演重要角色,充當過鎮墓獸的角色。童蒙讀物《三字經》中有「犬守夜,雞司晨」的常識教育,雞犬常常成對出現於墓葬壁畫和魂瓶(穀倉罐)器物上,可見雞和犬圖像隱含日月輪迴、陰陽互換、人神升華之意;龜和蛇的特點是擅於蟄伏在地或潛於水中,道教中龜蛇組合在一起成為靈物——玄武。玄武的本意就是玄冥,武、冥古音是相通的。玄,是黑的意思;冥,就是陰的意思。在宋代其他魂瓶(穀倉罐)中,龜蛇還和另一些在民間信念中被認為屬陰的動物一起出現,代表冥界。六朝魂瓶(穀倉罐)上常常留有小孔,供墓主人靈魂出入,蛇的圖像通常被安排在孔的邊上或正在小孔中穿行,說明蛇是靈魂出入的媒介。古人還相信龜蛇可以捍難避害,《周禮·春官·司常》有「龜蛇為旐」的記載,即在旗上描繪龜蛇,認為「龜有甲能扦難,蛇無甲,見人退之,是避害也。」

6、神仙。神仙信仰是中國本土的信仰,這種信仰早在中國道教產生之前就有了,後來被道教吸收,並劃分出神仙、金仙、天仙、地仙、人仙等幾個等級。在中國道教經典及神話小說描述中,神即為天官,掌管大自然的秩序規律,仙則是由凡人經過長年修鍊進化而成,有些是由神賜與法力。要修鍊成仙,煉丹並服食丹藥是重要的途徑。煉丹是道教主要道術之一,為煉製外丹與內丹的統稱。外丹術源於先秦神仙方術,是在丹爐中燒煉礦物以製造「仙丹」。《莊子》中描繪,神仙可以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有遨遊太空,與天地同壽等神通,「散而為炁,聚而成形」,天上人間,任意寄居,不受生死的拘束等。《淮南子》、《抱朴子》等早期道家著作對神仙的形象都有過具體描述,他們與人類的形象差異較大,隨著仙人形象的變遷,新型仙人到後來無需翅膀即可升空,看上去已經和我們身邊的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結語

關於青白瓷堆塑長頸瓶是道教文化的體現這一論斷,古陶瓷專家楊後禮先生在其文章中特別對江西地區出土的青白瓷堆塑瓶的造型以及出土情況進行了分析,認為此類瓶是宋元時期江西道教徒眾的特殊隨葬品,因為出土堆塑瓶的區域都是道教正乙派活動的中心,特別是1950年在江西貴溪縣陳家村發現的道教三十六代天師張宗演墓,墓中出土的堆塑瓶,似乎就更能說明具有道教思想的信徒在喪葬活動中有使用堆塑魂瓶(穀倉罐)作為明器的習慣。佛山市博物館藏青白瓷堆塑長頸魂瓶(穀倉罐)上的道人、龍、日、璧、龜蛇、雞犬、仙人等形象,應該是江西道教流行地區在墓葬禮儀中,道教神仙信仰的具體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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