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格 | Christine Nagel 獨特的女性調香師

原標題：風格 | Christine Nagel 獨特的女性調香師

調香師 Christine Nagel

如果沒有跟Christine Nagel碰面，我可能對女性調香師永遠不以為然，原來她們曾經是那麼獨特的存在。氣味是一種感性的東西，男性與女性的感受完全不一樣，Hermès最新的香水Twilly d"Hermès，就是她為女性調配的味道。

Twilly d"Hermès

Numéro：一般情況下我會先問別人他們是如何開始自己的職業生涯的，你覺得自己在香氛和氣味方面有天賦嗎？你又是如何成為調香師的呢？

Christine Nagel：我的故事有點特別，這個世界上可能只有三四個調香師和我有著相同的背景。我出生於瑞士，大學時專業學的是化學，曾經夢想著在化學研究領域工作。後來我在學校門口的大型化學企業找到了一個工作，我很開心，因為諾貝爾也是在化學領域工作的。

在這家公司里工作的時候，我有了一個為香水公司調配一種獨特香味的機會，但我對調香師這個工作一無所知。我在公司工作時辦工室在一樓，而一樓的入口處是調香師的工作室，他們每天都在不同的皮膚上試香。我看見他們，覺得他們每天都很快樂，我也想要這樣的工作。我就問公司，我也喜歡調香，我可以轉到那個部門去工作嗎？他們說不行，因為我是女的。

在那以前，調香師是男性從事的行業，而且我也不是來自法國南部，更沒有出身於調香世家，大學學的也不是調香這種充滿藝術感的專業，因此公司斷定我無法成為調香師。我覺得這太不公平了，於是就開始觀察身邊的調香師。我發現有兩位調香師選擇了不同的方法，他們是先成為香料分析師，然後才當上調香師的。香料分析師跟我們一樣，同樣是聞香水，他們可以聞出香水的原料、種類和比例。後來我便開始學習。現在我也可以，我可以聞出香水的配方，這不算有創意，但卻很複雜。

現在這些工序當然可以依靠機器完成，不過以前是沒有這種機器的，只能靠人的鼻子。比如我聞檸檬烯，聞完之後我會問自己很多問題。檸檬烯是來自柑橘類的植物，那到底是柑橘還是檸檬？甚至是葡萄柚呢？如果是柑橘的話，那會是來自以色列的柑橘、西班牙的柑橘，還是義大利南部的柑橘呢？這很難，因為不同國家的水果味道是不一樣的，製成精油出來的質量也不一樣。我在這個領域工作了五年，之後我又問公司，我可以當調香師嗎？他們還是說不行，雖然我明明在這個行業做得這麼好。

所以在那時一群人在實驗室都做著這樣一個香料分析的工作嗎？比如你們兩個同時聞一種香水，然後都能寫出八九不離十的原料配方？

幾個人而已，畢竟以前全靠鼻子聞，沒有機器什麼的。

聽上去有點像是品酒師一樣的工作。

你知道，在這20年間，我一直在迴避自己的背景問題，但我其實很驕傲，正因為我的背景，我是自由的。我之前的工作背景幫助了我許多，如同我的根源，這很重要。

愛馬仕調香師Christine Nagel從即將成年、自由奔放的年輕女性身上

汲取創作靈感，調製出這款Twillyd"Hermès

我遇見過好幾位調香師，的確都是男性，而且都是出身自調香世家，不過我之前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有意思的是，巴黎現在有兩所調香師學校，新的那所學校里的調香學生基本上全都是女性。不過如果有女性跟我說她也想成為調香師，我不會鼓勵她，因為這一行真的太難了。

那你創作香水的過程是怎樣的呢？一般是怎樣開始的？

一般是先有個想法概念，然後就去嘗試。如果能有好的結果我當然是很開心的，我更像是一位攝影師，我們拍攝眼前場景的照片，但如果你換一個微觀鏡頭，整個場景都會改變。例如當我剛開始決定著手木質香調的時候，因為我覺得木質香調很強烈，但我卻很想要表現出很柔軟很溫柔的感覺。然後我便會像一位鍊金術師，先選出一種原料，然後在上邊大下功夫。就像你剛買一件皮夾克，穿上去一開始可能會不合身，但兩年之後，衣服的形態會改變，又或者你直接買一件二手的，一開始穿上去便會很舒服。我很喜歡進行不同的嘗試，也喜歡往不同的方向發展，這跟創意無關，最重要的是香水的味道。

能隨心搭配各類衣著風格的長絲巾「Twilly」

象徵這款香水以香味為紐帶，連接起了新生代年輕女性與愛馬仕

對我而言很抽象的是，到底你是怎麼創作出一種不存在的味道的呢？

這很難，我的方法就是尋找新的質感與感官體驗，而我們聞到一種香水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們喜歡還是不喜歡。我很高興在我工作的Hermès是沒有市場調查的，如果我們做市場調查的話，便沒有人能堅持創新。這是我跟Pierre-Alexis Dumas達成的共識，他希望我能自由創作。沒有大膽就沒有創新，我也很驚異我的老闆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可能是我聽過的最有意義的話了。我在不同的品牌工作了這麼多年，沒有參與過市場調查，我是完全自由的，這是一種天賦。我真的很喜歡我的工作。

那你是怎樣創作出一種味道的呢？你有確信很多人都能接受這種味道的自信嗎？

哈哈，我從來沒有這種自信，這只是一種直覺吧，我知道市場需求是什麼。但同時我從不追隨市場導向，我會嘗試，但我從來沒有自信大家一定會接受。

對我來說這一過程很神奇，因為很早之前我在Jean-Claude Ellena的工作室遇見他，他有很多種不同的香調，他會讓我先聞一種味道，比如說草莓味，然後他又讓我和另一種味道結合起來聞，一下子就變成了可口可樂的味道。他說跟嗅覺聯繫起來的都是回憶，這是我們用相同的邏輯接受事物的方式。

調香師並不是說將幾種香料結合起來就好，更多的是不同的香料之間產生的化學反應、我們獲得的結果和感官體驗，比如我們將兩種完美結合的香料組合起來獲得的那種感受。這也是我的個人背景很重要的原因。

不同的時期和年代，人們喜歡的香型會有區別嗎？還是會有可以追隨的趨勢？

現在的品牌相對大膽一點，以前的品牌不會。比如Hermès最初推出自己的香水線的時候，出品的是一組相對小眾的香調，後來很多品牌都緊隨其後，比如Serge Lutens、Armani和Dior，我覺得每個品牌都要意識到首先得擁有自己的經典之作，這很重要，然後再開始加入小眾的香水系列。我相信未來人們會更有創意，我希望Hermès的香水能取得巨大成功，因為我們的成果來自市場實驗，在這之前絕無僅有。如果我們成功了，別的品牌也會跟隨我們的腳步，這對未來很重要。這是件好事，因為現在的很多香水都大同小異，對於消費者來說太難選擇了。

之所以問這樣的問題，原因之一是我自己也會使用香水，但是用一段時間之後，你就會對這種香水產生厭倦，想去嘗試別的香水。高中的時候我用的是一種香水，後來又慢慢用上了別的香水。我也經常用Hermès的橘彩星光，因為我很喜歡橙子的味道，後來我又用上了別的。所以我很好奇，有沒有這樣的人會專門調整香水的趨勢動向並引導消費者。

我們是有責任感的，我有創作自己喜歡的香水的自由，我也希望自己的香水能夠受歡迎。當你在寫一篇有關香水的文章的時候，如果你更多的是從創意層面分析一款香水，並且給它一個好評，說不定別人就會來買，調香師也會獲得成功，所以我們其實還是一條船上的人。

Twillyd"Hermès曾在表參道的BA-TSU ART GALLERY開設限期精品店

現在某些品牌推出價格非常高昂的香水，但其實那些香水真的值得這個價格嗎？

我可以舉個例子，我想買一樣東西的時候，在乎的並不是它的價格，而是質量。比如我之前為Hermès創作了一款香水，我自己很喜歡，當我拿去給Pierre-Alexis Dumas聞的時候，他也很喜歡。但就是在同一場會議上，商品發展部拿出了一款香水，它的香水瓶都快要碎了，他們說這瓶香水是不對外出售的，這是Hermès在法國之外開設第一間門店——也就是1999年在紐約的店的時候生產的。Pierre-Alexis Dumas看了一眼這個瓶子，說這個太完美了，就讓我再現這一瓶。三個月之後我倒是創作出來了，不過卻變不成商品，因為成本實在太貴了。後來我們保留了30件成品，Pierre-Alexis Dumas只是拿了一瓶，說：「我們是Hermès，回去工作吧。」兩個月之後，我們帶著香水成品出現了，價格依然昂貴，一大瓶。Pierre-Alexis Dumas問，這是什麼啊？商品發展部說，要把這款香水變成商品便只能以這般大小出現。Pierre-Alexis Dumas說這個不好，我們的創作絕不該有妥協。商品發展部說不行，如果只有小瓶裝，那價格太貴了。Pierre Alexis Dumas說不行，我們不降價。如果價格太貴了，那我們就只在Hermès的店裡出售，再提供重新灌裝的服務，但我們絕不妥協。我當時聽了就在想，能給這個品牌工作真是太棒了。除了Hermès的品牌價值以外，每一款香水背後都蘊含著手工製作的工序，就算只是瓶蓋上邊的細節都是手工製作的。每個瓶蓋需要花兩分鐘時間製作，那100萬個呢？就算沒有人會注意這些細節，這依然是一個重要的議題，還是需要某人在這個世界裡去思考及解決的。

這種對品牌產品的堅持，是很重要的。

在我進Hermès工作之前，我一直好奇為什麼這個品牌的絲巾可以賣這麼貴，你可以去Chanel或者Dior買一條便宜得多的絲巾。這裡我不討論材質和面料這一類，我只說一個細節，當你往面料上染色的時候，一般情況都是用24種色料，而在Hermès，我們會用48種。雖然以肉眼從絲巾上邊是看不出來的，但色彩卻會因此更加精確，而那分別可能只出現在感性的層面。

______________

採訪&撰文 | 梁家俊Karchun Leung

聽譯| 張淵 Zhang Yuan

編輯| 朱東日 Riri Chu

圖片提供|Hermès

______________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