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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宦生涯 書生本色——張道藩其人、其畫、其書

文宦生涯 書生本色

——張道藩其人、其畫、其書

文/ 汪運渠

文宦生涯 書生本色——張道藩其人、其畫、其書

張道藩

張道藩(1897年-1968年)字衛之,貴州盤縣人。1919年留學英、法,在歐洲7年,研習油畫和文藝理論。歸國後,歷任國立青島大學教務長,浙江省政府委員兼教育廳長,中央組織部副部長,交通部常務次長中央執行委員,內政部常務次長,教育部常務次長,中央社會部副部長,中央政治學校校務主任,教育長,中央宣傳部長,海外部長,第一屆「立法委員」、台灣立法院長。有《張道藩戲劇集》《張道藩書畫集》《張道藩先生畫選》《張道藩先生文集》《道藩藏印譜》等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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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底,張道藩西渡英國,於1921年入倫敦大學大學院美術部就讀,成為該院有史以來第一位中國留學生。後入英國維多利亞公園學校、克乃佛穆學院、倫敦大學思乃德學院、巴黎最高美術學院深造。在歐洲7年留學期間,他從事人體模擬和速寫、素描等,刻苦研習油畫和文藝理論。張道藩還到瑞士、義大利、法國各地,參觀當地的教堂建築、博物館的館藏珍品,以及名勝古迹,領略各國藝術的特色、享受藝術珍品的啟迪和陶冶。留學期間,張道藩結識了傅斯年、徐悲鴻、劉半農、羅家倫、邵洵美、何思源、陳立夫等人,皆為出群拔萃之才俊。1919年,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禮堂,在一片「反對傳統的藝術、模仿的藝術」的口號聲中「天馬會」成立了,這是一個美術愛好者的文藝組織。消息傳到巴黎,1921年,在巴黎的一幫中國留學生仿照「天馬會」的模式,鼓搗出了「天狗會」這麼一個藝術團體。參照入會的輩分,也考慮年齡的長幼,排定順序,謝壽康是老大、徐悲鴻老二、張道藩老三、邵洵美老四,孫佩蒼被封為狗頭軍師,郭有守熱心、肯跑腿,封其為「天狗會行走」,蔣碧薇被封為「壓寨夫人」,是該會的第一位女會員。劉紀文在倫敦認識了張道藩,知道張道藩很服膺孫中山的主張,就對張道藩說:「你這樣崇拜孫先生,你應該加入他所領導的革命黨。」張道藩說:「我是學美術學文學的,加入革命黨不會有什麼貢獻。」劉紀文說:「革命黨里無論什麼人都有用,尤其是真心誠意贊成孫先生革命主張的人。」張道藩說:「我本來出生於一個破落的世家,從小自然免不了有讀書求官做的想法。可是當我在南開讀書的時候,聽說像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先生那種學問淵博、道德高尚的人還免不了受武人官僚政客的氣,所以我到英國以後,不但不學準備做官的學科,連哲學、教育等科都不願學,就是怕捲入政治圈裡去,因而選學了與人無爭的美術和文學。我如果加入革命黨,將來一定會捲入政治漩渦,免不了受那些混蛋傢伙的氣。這是和我志願相違背的,所以我不願入黨。」後來邵元衝來到倫敦,又和劉紀文找張道藩談過許多次。經過了半年的時間,張道藩被他們的熱忱和誠摯所感動,加入了國民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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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張道藩與邵洵美離法回國,途中整理《近代歐洲繪畫》書稿,後由商務印書館出版,這是張道藩的第一本譯著。到達上海後,應劉海粟邀請宣揚人體藝術,還與先於他回國的徐悲鴻舉辦了二人聯合畫展,引起轟動。1932年張道藩任交通部常務次長,1933年組建中國美術會,任理事長,主持舉辦了全國第一屆美展。1934年,張道藩所寫話劇《自救》在南京公演,徐悲鴻發表《張道藩的自救》一文,這篇文章後來收入《徐悲鴻文集》。1934年,張道藩所寫話劇《自娛》脫稿,徐悲鴻撰文《張道藩先生近作話劇「自娛」》,謝壽康、楊振聲等人亦撰寫評論文章發表於報刊。1936年張道藩改編的法國名劇《狄四娘》公演,同時寫完電影劇本《密電碼》並任導演。1937年2月電影《密電碼》上映,轟動一時。4月,聯絡368名全國美術界人士成立中華全國美術會,當選為理事長,主持舉辦了全國第二屆美展。5月,所作話劇《最後關頭》發表。7月7日,抗戰爆發,11月張道藩發表《殺敵報國》獨幕劇,全劇洋溢著愛國主義精神。1938年,由陳果夫提出《文化事業計劃綱要》,時任教育部副部長的張道藩參與「綱要」起草,成為以後的實際執行者。張道藩組織成立電影界抗敵協會、美術界抗敵協會,任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常務理事。1942年2月,張道藩陪蔣介石訪問印度回國後,放手開展文化運動,12月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中央文化運動委員會主任委員,「文運會」的工作目標是「以文化力量增加民族力量」。張道藩的文化舉措中尤其值得稱道的是對文藝工作者的救助。重慶物價高漲,文藝工作者均感生活壓迫。為解決文藝工作者的生存與發展,張道藩參與策劃組織文藝獎助金管理委員會,並呈請「國防最高委員會在教育文化費項下撥款10萬元,以為獎助金。」初期側重於補助作家生活,並主持籌備文藝新村,徵集抗戰文藝作品。與此同時,發起「提高稿費運動」,鼓勵文藝創作。針對文人人窮志不短的情況,張道藩採取了「特約撰述、預付稿費」的特殊方式,在不傷害文人自尊心的前提下,予以經濟上的幫助。由於工作關係,張道藩與各種派別的文人都有來往,他常常給左翼文人茅盾、胡風、馮雪峰、田漢、許廣平、洪琛等20餘人按月以「特約撰述、預付稿費」的名義發放津貼,但這些人並未在政治上從此右傾。有人將此事密報陳佈雷,但陳布雷為其打掩護。張道藩依然是我行我素,比如讓茅盾住在「文運會」所在地的重慶曹家庵的後樓,老舍更是那裡的常客。1942年,張道藩於重慶主辦第三屆全國美展。1944年10月5日,張道藩在重慶廣播大廈內成立「著作人協會」,呼籲作家、文藝家重視、保護著作權和版權,他還是國際筆會中華民國筆會的首任會長。在抗戰期間及抗戰後,張道藩在《中央日報》發表了《介紹畫家潘玉良畫展》《畫家呂斯北及其作品》《論傅抱石之畫》《介紹畫家余仲志及其作品》《介紹木刻家唐英偉》等藝術評論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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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抗戰勝利前夕,由張道藩領導的「文化運動委員會」發起了一場尊師重道的宣傳活動。1946年5月抗戰勝利後,張道藩奉蔣介石之命宣慰北方,視察平津文化工作,並遍訪耆宿,以安定國內人心。當時的白石老人已經名滿天下,其社會名望與日俱增,具有極為重要的文化意義。張道藩既奉命宣慰,自然不可能錯過齊白石,於是親到齊白石住址去探望。因白石老人抗戰時期寓居北平,多次貼出告示聲稱不為偽滿日寇作畫,表現了不屈不撓的民族精神,一直到抗戰後才重新執筆作畫。但專程來京接收的重慶政客,則仍然將白石看作敵陷區的文化人,對他多有微詞。張道藩對此十分了解,為了表達誠意,他特地登門拜訪齊白石,以示尊重與慰問,對肅清當時或多或少存在的齊白石附敵的流言,大有作用。齊白石對張道藩似頗有感懷之意,贈其《秋菊艷艷》一幅,題曰:「道藩仁道兄先生舊時藝跡術能事,今來京華,開導一切,是同人造福,明日出京華,奉贈此幅以紀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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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自學成才,儘管藝術造詣極為深厚,但在科班出身控制中國藝術界、尤其是畫壇的藝術家眼中,他多半被視為旁門左道。鑒於齊白石不被普遍認同,有悖於當時文化界倡導的尊師重教風氣,張道藩就萌生了拜齊白石為師的念頭。1946年11月3日,張道藩於南京香鋪營文化會堂拜齊白石為師。張道藩說:「我之所以要拜齊白石先生為師,這一行動的意義在於提倡尊師重道。」「除了對先生的崇敬,希望引起全國同胞以及全世界人士對中國繪畫、金石最高超的藝術,有更深切的認識。」《鳳尾花》,是張道藩憶及家鄉貴州特產鳳尾花,在1946年11月16日作於上海文化會堂的一副畫,齊白石題之曰:「道藩仁弟自及門以來作畫此為第一幅,氣勢高大,不似初學,純是中國畫派。此花名鳳尾,能舍胭脂,亦予之嫡派也。予喜之,因題記歸之。」在這幅畫上,有張道藩的大篇題跋,從題跋中可以看出,此幅以張道藩故鄉獨有的鳳尾花入畫的作品更有故事。當時空軍總司令周至柔與張道藩交善,大概是為激勵張氏,故許諾說要以一架飛機換取張道藩拜齊白石門下第一件作品。在張道藩所繪的工筆《荷花》上,齊白石題曰:「道藩仁弟自及門以來作畫此為第一幅,氣勢高大,不似初學,純是中國畫派也。予喜之,因題記歸之。」這裡說的「及門以來作畫此為第一幅」,可能是畫工筆的第一幅吧。這一幅左下方是余井塘的題跋,稱張道藩是多才多藝的「廟堂奇人」。余井塘是江蘇興化人,1923年畢業後留學美國,留美期間加入中國國民黨。1925年回國後曾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秘書、國民黨中央組織部代理副部長、江蘇省民政廳廳長、國民政府教育部常務次長、國民黨中央組織部副部長。1949年底去台灣,次年出任台灣政權「內政部」部長、「行政院」副院長等職。張道藩、余井塘曾是CC系的頂層組織「青白團」的成員。1968年張道藩逝世,余井塘是「治喪委員會」的副主任委員。齊白石在這兩幅畫的題跋中都說張氏:「氣勢高大,不似初學,純是中國畫派。」這隻能說白石老人的眼尖,對張氏的褒揚亦非泛泛應付。張道藩留學歐洲7年,研習的是西洋畫,但《鳳尾花》《荷花》,卻純是國畫,看不到西畫多少影響。其實張氏自幼喜書法、繪畫,5歲時在其父指導下描紅習楷,6歲時就學於姑母張侍訇所辦的盤縣女子學堂,隨其姑母學習畫,現在可以見到他12歲時所畫的《月季》,用筆、用色、構圖已是不俗。中國繪畫,以寫意為主,須有書法作為支撐。張道藩的書法有著童子功,用筆不離法度,章法疏朗,清秀勁健,造詣不凡。《鳳尾花》《荷花》這兩幅畫用筆、用墨、用色全是國畫傳統,加之有西畫堅實的造型能力,所以白石老人說張氏:「氣勢高大,不似初學,純是中國畫派。」這個評價是中肯的。關於張氏國畫造型與線條的功力,在其另一幅工筆《寫生蘭花》上呈現的更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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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的暑假,張道藩到柏林郊區的寫生,結識了徐悲鴻、蔣碧微夫婦。此後在天狗會的活動中,與徐悲鴻、蔣碧微接觸頻繁,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蔣碧微與「天狗會」這群優秀分子一起去咖啡館高談闊論,耳濡目染他們的思想。她與他們一起四處旅遊,快樂興奮、意氣湍飛。她沒有女人的忸怩與嬌氣,當划船時,她也揮汗如雨地加入比賽隊伍,高聲大笑。給予她快樂的也許不是徐悲鴻,而是這一群尊重她寵愛她的男子,也是這群男人給了她自信。在巴黎,她上過語言班;堅持與一位音樂家學習提琴和樂理,去聽音樂會;與張道藩、謝壽康、邵洵美、常玉等這群儒雅的男士一起坐咖啡館、聊天、看戲、看電影、跳舞、出席宴會和舞會。她具備了上流社會女人應具有的高貴、情調、應酬和禮節。蔣碧微要做好女人,一個招人喜歡但不招搖的女人,一個不同於傳統但又傳統的女人,一個既新潮又守舊的女人。她決心做一個好妻子,一個活潑可愛的妻子,不是中國傳統意義上的妻子,而是西化了的那群男人們理想的妻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去國9年,蔣碧微嘗夠了貧困生活的滋味。蔣碧微曾這樣回憶說:「道藩最重感情,熱情洋溢,樂於助人。悲鴻不在我身邊,他確實幫過我很多忙,我對他寄予極大的信任,常常請他充當我的男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相伴的久了情也就自然而生了。張道藩向蔣碧微寫信以隱喻的方式含蓄示愛,但理性的蔣碧微回信也以隱喻的方式巧妙地拒絕了。1926年2月,張道藩與一位名叫蘇珊的法國姑娘結婚,後,收養一女,取名麗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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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春,徐悲鴻擔任了南京中央大學教授,此時,他已是一位聲譽鵲起的畫家,南京傅厚崗6號徐悲鴻的公館成了文藝社交沙龍,蔣碧微扮演著沙龍夫人角色。1934年,徐悲鴻在中央大學藝術系任教時,女學生孫多慈的繪畫悟性和藝術潛質讓徐悲鴻驚訝,孫多慈成為徐悲鴻油畫《台城月夜》的畫中人。孫多慈年輕秀美,清麗優雅,高情逸韻,深得徐悲鴻的讚賞和喜愛,師生感情甚篤,產生了戀情。蔣碧微認為徐悲鴻移情於孫多慈,背叛了她的感情,自然不能容忍,她怒不可遏地到中央大學畫室去找孫多慈與徐悲鴻算賬,當面痛罵孫多慈,弄得滿城風雨。蔣碧薇與徐悲鴻齟齬日增,隔閡加深。在南京傅厚崗6號公館落成時,孫多慈以學生身份送來楓苗百棵,作為新居庭院的點綴。當蔣碧微得知楓樹是孫多慈所送時,無法容忍,令傭人全部拔除。徐悲鴻憤然將公館稱為「無楓堂」,稱畫室為「無楓堂畫室」,並刻下「無楓堂」印章一枚作為紀念;他手上戴著孫送他的紅豆鑲成的戒指,上鏤「慈悲」二字,是兩人名字的組合。1936年6月, 徐悲鴻接受李宗仁的邀請,離開南京到廣西出任廣西省政府顧問。1936年的8月,蔣碧微到桂林,試圖說服徐悲鴻回到南京。但當時徐悲鴻全身心地投入到政治及藝術之中,他沒有答應蔣碧微的請求,蔣碧微悵然而歸。從此,徐悲鴻也再沒回到過傅厚崗6號徐悲鴻公館。徐悲鴻離開了南京去廣西後,南京傅厚崗6號的社交沙龍卻依然熱鬧,此時的蔣碧微,彷彿有了一種解脫,樂此不疲地扮演著沙龍夫人角色,當時像汪精衛、陳果夫、陳立夫、張道藩等都是傅厚崗6號的常客。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次年4月,徐悲鴻應田漢之邀,從重慶東下武漢,在軍委政治部第三廳第六處工作。他的另外一個心思,這就是趕往長沙,與孫多慈會面。徐悲鴻是性情中人,有著藝術家浪漫多情的氣質,一旦愛上什麼人總是大張其鼓不管不顧。為了愛情,徐悲鴻突然單方面於1938年7月31日在在廣西桂林的報紙上,以醒目標題,刊出與蔣碧微脫離同居關係的聲明:「鄙人與蔣碧徽女士久已脫離同居關係,彼在社會上一切事業概由其個人負責,特此聲明。」戲劇性的是,當徐悲鴻的好友、安徽舒城沈宜甲到孫家提親,不料遭到孫多慈的父親孫傳瑗的破口大罵並被逐出門外,徐悲鴻跟孫多慈的八年戀愛最終無果。孫多慈與徐悲鴻分手後,嫁給了當時的浙江教育廳長許紹棣。這位許廳長乃浙江臨海張家渡人,復旦大學商科畢業,也是一位文化人,而且是堅定的國民黨分子,在三十年代曾以呈請國民政府「通緝反動墮落文人魯迅」而著名,當時他是國民黨浙江省黨部指導委員兼宣傳部長。抗戰前,許紹棣和他在日本留學時期的同學郁達夫有著比較密切的聯繫。但也有資料稱,許紹棣與孫多慈的結識,卻正是郁達夫妻子王映霞的撮合。於是,同樣經歷了人生與情感風雨的許紹棣在與孫多慈交往了兩年之後,終於結婚並生養了兩個男孩,孫多慈得到了不管怎麼說都還算是寧靜的歸宿。1949年,許紹棣攜其家眷包括孫多慈及岳丈等去台灣,後任台灣立法委員,《中央時報》常務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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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鴻的一紙聲明,使得蔣碧微決心做一個好妻子的理想破滅了。正在蔣碧薇困苦之時,一雙援助的手這時向她伸來,那就是張道藩溫暖的手。戰爭烽火燃起之時,是張道藩把她們孤兒寡母送上了逃難的船,戰爭中又是他一次次去看望她,安撫她受到驚嚇的心,給她溫柔、體貼的關愛,給她實際的幫助和精神的鼓勵,幫助她介紹工作。抗戰八年是她們熱戀的八年,幾乎每天都在通信,互訴衷腸。像所有真正熱戀中的戀人一樣,他們體驗了所有的快樂、等待、痛苦、折磨,他們寫下15萬字的情書,表達他們的情感和心志,這是一份世間少有的愛情。在抗戰的八年中,蔣碧微挑起了生活的重擔,一個人兼三份工作,獨立艱難地撐持著一個家庭,這是那個時代女性中少有的現象。1938年徐悲鴻與孫多慈分手後,應邀前往印度、新加坡辦展,創作了大量作品進行義賣為抗戰捐款。1940年,徐悲鴻從新加坡回國,希望破鏡重圓,但此時蔣碧微已是張道藩的情人。面對未來的選擇:選擇婚姻的保障,選擇一個天才的畫家;還是選擇愛,選擇做張道藩的情人?在這艱難的選擇中,蔣碧微選擇了情人角色,因為她愛張道藩。此時,徐悲鴻希望蔣碧接微納自己,蔣碧微神情淡定地說:「我以前說過,假如你和孫韻君(即孫多慈)決裂,這個家的門隨時向你敞開。但倘若是因為人家拋棄你,結婚了,或死了,你回到我這裡,對不起,我絕不接收。」

1942年8月,張道藩父母張銘渠及伍夫人七旬雙壽,張道藩回盤縣祝壽,蔣中正親筆題寫「齊眉合德」匾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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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好友們由但蔭孫發起,清但蔭孫的父親、革命元老但燾先生執筆撰寫壽序,又請重慶大學教授蔣碧微的父親蔣梅笙用工楷書寫全文成六條屏,由蔣碧微親手交給張道藩。徐悲鴻以一幅《七喜圖》賀壽,此幅作品創作於1942年夏天,徐悲鴻時年四十七歲,題識為:「銘渠老伯、伯母七旬大慶,世侄徐悲鴻敬寫賀。壬午大暑,重慶柏溪。」畫中描繪了七隻喜鵲在掛滿紅葉的樹枝上停留嬉戲的情景,他們彼此相應,姿態全然不同,畫面設色淡雅,用筆老辣。徐悲鴻的許多作品裡,紅葉都極為精心地營造出畫面主角—人物或禽鳥的情緒,是徐氏創作里的重要水墨語言。在婚姻、愛情、友情的複雜糾葛漩渦中,徐悲鴻尚能以此精品為張道藩父母賀壽,其做人的境界亦大矣,非尋常人可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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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徐悲鴻重新覓得一紅顏知己廖靜文,在《貴陽日報》上刊登了一則聲明:「悲鴻與蔣碧微女士因意志不合,斷絕同居關係,已歷八年。中經親友調解。蔣女士堅持己見,破鏡已難重圓。此後悲鴻一切。與蔣女士毫不相涉。茲恐社會末盡深知。特此聲明。」愛已逝,心亦遠。但蔣碧微已經不是過去時代的女性,她在法國9年,尊重女性、尊重人格的意識於她有所覺醒,她要求夫妻能夠互相尊重,起碼要有表面的尊重,如果連這點都沒有,她將無法接受,因為這涉及到人格和尊嚴的問題。蔣碧微理智地開出了離婚條件,她說:「我要了他一百萬元和一百幅畫。」用這些錢和畫來補償自己二十八年來對家庭的所付出的艱辛、所蒙受的不公,也用來安置自己的以後的生活和支付兩個孩子的教育費用,蔣碧微要的理直氣壯麵無愧色。其實,那時的一百萬元,也就是普通公務員一年的薪水。1945年12月,在大律師沈鈞儒的見證下,徐悲鴻和蔣碧微簽字離婚,結束了28年的事實婚姻。對蔣碧微提出的條件的徐悲鴻一一照辦,並且為了趕出給蔣碧薇的一百幅畫,廢寢忘食,以至於當時很多人不理解徐悲鴻的這種作為。蔣碧微為徐悲鴻付出了青春、才貌,背棄了豪門之約,背棄了父母,十多年陪著徐悲鴻歷盡坎坷、備嘗艱辛。徐悲鴻知道自己欠她的,所以日以繼夜的作畫,最後還特意多給了一幅蔣碧微最喜歡的《琴課》,這是蔣碧微特別喜歡的一幅油畫。

1948年,蔣碧微隨張道藩到了台灣,孩子們跟父親留在大陸。張道藩女兒有肺病,澳洲的氣候好,加之時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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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張道藩的法國妻子素珊與母親、姐姐和女兒去了澳大利亞,一走十年,蔣碧微成了張道藩公開的情人。而她與張道藩的真愛,在他們相濡以沫的歲月里,更是令人感動。兵荒馬亂的歲月里,他們相互扶持、彼此溫暖、不離不棄。他們的愛情在戰火與煙火的熏染考驗中愈加堅貞不渝。在他們唯美的愛情中,張道藩的人格魅力彰顯無疑。人前剛強如斯的他,唯有在蔣碧微面前,才會展示最真實的一面。在蔣碧微需要安慰照顧時,他是鐵骨錚錚的男人。而蔣碧微在與張道藩相愛廝守的日子裡,更是表露出女子溫柔賢淑的情懷。她悉心照料著張道藩的飲食起居,為他洗衣做飯,編織毛衣。夏日夜晚,因張道藩怕蚊蟲叮咬,蔣碧微親手縫製可以遮覆八席大小的紗帳,四緣用竹竿高高挑起,裡面接上電燈,置幾把藤椅,倆人於帳中和著清涼晚風,或讀書看報,或款款談心……。蔣碧微雖然沒有重新進入婚姻的圍城,但卻擔負起了一個妻子的職責,贏得了人們的尊重。

1949年,孫多慈全家遷居台灣後,很快在台北、香港舉辦了個展。此後前往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讀研究生,又去法國國立美術學院從事研究工作,最後回到台灣,在台灣師範大學任教授,後來成為該校藝術學院的院長。在台灣,孫多慈被認為是天才卓越的全能畫家,她一生勤奮,除了油畫上的造詣以外,國畫的山水、人物、花卉等無不工妙。孫多慈多才多藝,除了繪畫,在書法、文學方面亦有相當功力,她有一首贈徐悲鴻的詩:「極目孤帆遠,無言上小樓。寒江沉落日,黃葉不知秋。風厲防侵體,雲行亂入眸。不知天地外,更有幾人愁。」在這首詩中,可見孫多慈文字功力與才情之一斑。1953年9月26日,一代藝術大師徐悲鴻,在北京醫院永遠閉上了他的天才之眼。徐悲鴻在北京病逝噩耗傳到台灣時,蔣碧微正去中山堂看畫展。在展廳門口,當她剛簽好名字一抬頭,正好孫多慈站在了她的面前。這對幾十年前的情敵,一時雙方都愣住了。後來還是蔣碧微先開了口,略事寒暄後就把徐悲鴻逝世的消息告訴了孫,孫聞之即刻臉色大變,眼淚奪眶而出。她怎麼也不會料到,和蔣碧微惟一的一次對話,竟是蔣碧微告訴她徐悲鴻的死訊!孫多慈心痛不已,決定以中華傳統女性的身份,為徐悲鴻戴3年大孝,以示對自己和徐悲鴻之間長達八年感情的追思。她的丈夫許紹棣心明肚知,對於孫多慈,他做到了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仁厚與寬容,這樣的涵養,讓人嘆服。1970年代初,孫多慈因患癌症3次赴美開刀動手術,於1975年病逝於美國洛杉磯其好友、人稱「物理女王」的吳健雄家中。孫多慈去世後,許紹棣倍感凄涼,寫下了多首感傷的詩詞。許紹棣死後,與孫多慈的骨灰合葬於陽明山。

拋開政治、信仰不談,就人性而言,徐悲鴻、張道藩、許紹棣、蔣碧微、孫多慈以及本文並未涉及的蕭紅、蕭軍、端木蕻良;林徽因、梁思成、金岳霖等人,他們是真正的文化了的人,性情十分鮮明,思想與襟懷開放寬博。一個人對愛的態度,代表了他(她)的文明程度,他們對他人和自己在思想上、情感上、自由上的尊重,構成了一道至今也還難有人逾越的精神峰巒。

張道藩擔任立法院院長的8年中,每年兩次報呈辭去政職,以便專心從事他深愛的繪畫和文藝寫作,但次次落空。在8年多的公餘之際,他重操畫筆,往返寶島各處,畫下多幅作品。其中幾幅如油畫《陽明山的後山》等,所使用的筆法,亦中亦西,山色點染,雜以意識流手法和夢幻似的色彩,將中國畫的寫意與西方畫的寫實融會貫通,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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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短,以期相得益彰。20世紀80年代,劉海粟到貴州訪問時,一睹張道藩畫集喜出望外,再三觀看其中多幅中西融合的畫作後,作出總結似的評語:「道藩老弟的畫,作中國畫有西方畫的畫風,作西方畫時有中國畫的畫意,難能可貴。」作為政治家又是藝術家,其間確有不協調和不相容之處,日益在其內心深處產生重重矛盾,使其長期處於內心的痛苦之中,所以有「精神時好時壞」一說。一次,在和上峰的通話中,他大聲嘶喊:「我要做一個藝術家的張道藩!」他多次向家人透露,要放棄仕途,徜徉山水,做個清閑的畫家。1958年,當蔣碧微將要過六十歲的生日時,素珊重返台灣,蔣碧微毅然離開張道藩,還他家庭團聚。蔣碧微在回憶錄中說:「我決計促成他的家室團圓,不惜遠走南洋,躲過那個『情何以堪』的別離場面。」1960年4月張道藩喬遷新居時,蔣碧微聞訊請人購了三束鮮花送去,並附一紙短柬,理智而冷靜的說:「我的一生還算是幸運的,因為我曾享有你熱烈深摯、永矢不渝的愛。」「虔誠地祝福你和素珊,以及可愛的麗蓮,恕我不能向你道再見了,不過,最後一次,讓我向你重申由衷的感激。」

蔣碧微做事一向細心,她將多年來徐悲鴻、張道藩兩人寫給她的書信,即使一張小紙條,她都保存著。和張道藩分手後,蔣碧微開始撰寫回憶錄,上篇取名為《我與悲鴻》,下篇取名為《我與道藩》。回憶錄自1964年10月開始在《皇冠》雜誌連載。連載期間,一些的朋友不明內情不明內情當面勸阻,而蔣碧微總是懇切的向他們解釋說明。她認為:「我不相信至真摯愛會有損人格尊嚴。」這本近50萬字的回憶錄詳實地記述了她與徐悲鴻相識、相知、相戀到分手二十八年的情感沉浮和心路歷程,以及他與張道藩的感情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蔣碧微做張道藩情人二十年,兩寫的情書就有兩千多封,隨便從信箋里挑出一封,就可以看到他們的真實感情。1966年《蔣碧微回憶錄》在台灣出版時,被《皇冠》雜誌譽為「中國第一部女性自傳」,轟動一時,成為台灣的暢銷書。

文宦生涯 書生本色——張道藩其人、其畫、其書

1961年,張道藩終於辭去立法院長職務,專心從事他所鍾愛的文藝創作。他遊覽過台中名勝日月潭,曾企劃寫出《鴛鴦湖之戀》的劇本,在寫出他的自傳《苦辣酸甜集》第一卷後,不幸病倒而擱筆。

1968年4月,蔣碧微突然聽說張道藩病危,匆匆趕到台北三軍總醫院。這是他們自1958年分手後第一次單獨在一起。她靜靜地看著病榻上的張道藩,此時的張道藩兩眼微微地張開著,已經認不出任何人了。一個多月後張道藩辭世,他沒有留下任何遺言。

文宦生涯 書生本色——張道藩其人、其畫、其書

1937年11月,南京遭日機狂轟爛炸,已成危城,時任內政部常務次長的張道藩政務繁忙,在警報聲中寫信給蔣碧微,內有言曰:「現在想起有幾件必須求你的事,我虔誠地希望你讓它們一一實現。一:請將我住的劇本,彙集齊全,出一部專集。二:假如我的作品還沒被焚毀,請為我出一本畫冊,作為我學美術七年的紀念。三:我最近幾個月的筆記,你可以加以刪改,隱去關係人的名字和字句,在適當的刊物上發表,作為我與你愛情的紀念。你能為我做這三件事,我即使死了,死也瞑目。」儼如遺囑。張道藩所囑蔣碧微的最後一件事,是蔣碧微撰寫回憶錄的一大動機。張道藩辭世後,蔣碧微多方搜集,在張道藩逝世一周年時出版了《張道藩書畫集》,畫集封面題籤為蔣碧微手書。而後,蔣碧微又託人搜集張道藩所寫的全部戲劇劇本,於1970年出版了《張道藩戲劇集》。1978年4月,文藝界為蔣碧微祝八十大壽,蔣碧微決定將數十年來收藏的書畫舉辦展覽,作為對張道藩逝世十周年的紀念。張道藩能有這樣一個情深似海紅顏知己,可謂足矣。

1978年12月16日,蔣碧微於台北辭世。根據蔣碧微的遺言,她珍藏的徐悲鴻作品和一些古畫,全部捐給台北歷史博物館。她去世時書房裡掛著張道藩為她作的肖像畫,面容憔悴,頭髮上插著白花。卧室里則掛著徐悲鴻為她作的肖像《琴課》,此畫作於法國,畫的是蔣碧微在巴黎練習小提琴的情景,畫中的蔣碧微,身著典雅旗袍,身姿婀娜,眼睫低垂,纖纖的手指握著一把小提琴,臉部微斜,專註地拉著提琴。這兩幅肖像畫最為相似的一處是:眼睛清澈明亮,深情專註而執著。

附錄:2006年,貴州盤縣張道藩故居修復一期工程竣工,列為貴州省文物保護單位。2007年,貴州省文史研究館和盤縣人民政府召開張道藩學術研討會。2009年,六盤水市政協學習文史和聯誼委員會編輯《張道藩與家鄉》,作為六盤水政協文史資料第十輯,由團結出版社出版。

文宦生涯 書生本色——張道藩其人、其畫、其書

主要參考文獻:

《蔣碧微回憶錄》蔣碧微著 學林出版社 2002年版

《張道藩和他的畫》 羅 馬文 刊於2007年9月5日《貴州政協報》

《文壇先進張道藩》張道藩口述 趙友培執筆 載於《張道藩與家鄉》六盤水政協文史資料第十輯 團結出版社2009年版

《張道藩事表》王由青撰 載於《張道藩與家鄉》 六盤水政協文史資料第十輯 團結出版社2009年版

《飛揚與落寞 張道藩的文宦生涯》 王由青著 團結出版社 2008年1月版

《徐悲鴻與孫多慈的「慈悲之戀」》 馮慧蓮文 刊於2012年7月25日《羊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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