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軍統嚴酷紀律：濫殺無辜者一律槍決
文 張叔平
張叔平，網易歷史頻道專欄作者。抗戰史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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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3月初，有人在北平德勝門外五路通一帶發現一隻柳條箱，打開一看，不禁大驚失色，箱子里竟有一具少女屍體，這名少女年約八歲，是被麻繩勒斃的。後經公安局查訪，得知遇害的女孩是前清毅軍統領薑桂題的孫女姜淑英。
《大公報》對「箱屍案」的相關報道
這一駭人聽聞的「箱屍案」頓時轟動平津，《大公報》等主流媒體曾連續多日進行跟蹤報道，但是殺害姜淑英的兇手究竟是誰，並無定論，此事因而成為「疑案」。直到1981年，軍統元老陳恭澍在台灣出版回憶錄《北國鋤奸》，才終於披露了一個重要的內幕：「箱屍案」與軍統天津站有關（當年「軍統」尚未正式成立，還處於前身「特務處」階段，為便於讀者理解，筆者徑稱「軍統」），由於案情重大，戴笠親自從南方趕到北平秘密進行處理。可是陳恭澍在回憶錄中言辭閃爍，不僅沒把「箱屍案」的實情講清楚，反而使這件撲朔迷離的兇案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當年陳恭澍是北平站長，戴笠來北平處理「箱屍案」時，是由陳恭澍陪同接待的，陳恭澍回憶當時的情形說：
那天晚上，我陪戴先生在東長安街中央飯店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回到四樓預定的房間里小憩。……戴先生總是挽留我多待一會，只見他仍在悄悄出神，突然間，又自言自語的說道：「人家為誰辛苦為誰忙嘛！」……這可把我給弄糊塗了，簡直是一頭霧水……
戴笠與陳恭澍
到底什麼原因，能讓戴笠這位叱吒風雲的特務首腦如此悵然若失？竟然說出「人家為誰辛苦為誰忙」這樣類似女子哀婉口氣的話？這句話又和「箱屍案」有什麼關係？
最近，筆者查閱了戴笠寫給蔣介石的幾件報告，終於解決了這些疑問。
當1932年時，日軍已有覬覦華北之心，戴笠鑒於天津在特務工作中地位重要，便設立軍統天津站，由心腹幹將王天木任站長，下設行動組，由王天木兼任組長，組員大都隸籍河南、河北，且與王天木是舊交，行動組的任務是對親日份子以及其他反政府人員進行暗殺。至1934年2月，蔣介石讓戴笠舉薦廈門公安局長，戴笠認為這是個不錯的工作機會，他想到王天木在兩年天津站長任內表現出色，便向蔣介石推薦王天木，並在報告中詳細說明了他的推薦理由：「廈門……動涉中日外交，又反動份子潛伏堪慮，非有熟諳外交、精明幹練者不能勝任」，「王曾居日本八年，對日人情形甚為熟悉」，「王主持特務工作，迭著勛勞，對取締反動份子頗有辦法」；「王在華北因努力特務工作，樹敵甚多，迭遭青年黨暗殺未遂，理應另調公開工作，以圖減少目標，保障同志」等等，戴笠甚至已經想好，如果蔣介石批准了他的推薦，他就為王天木改名「王治平」，以便對王天木的身份進行保密。
戴笠向蔣介石推薦王天木的報告，裡面列舉了王天木的諸多優點
在戴笠極力舉薦之際，王天木也確實不負戴笠的期望，完成了一件暗殺案。當時天津有庄景珂者，福建人，精通日語，曾任浙江高等法院院長，後在天津當律師，與日寇有所勾結，是「主持華北國外交首要份子」。2月13日為舊曆除夕，當夜10時許，王天木親率行動組員數人來到日租界仰止坊庄宅扣門，聲言「造訪庄律師有事」，庄宅為三層樓，庄景珂當時在三樓祭祖，由莊家的廚師開門後，兩名行動員留在樓下把守，另外兩名行動員直奔三樓，對庄景珂射擊四槍而去，庄景珂應聲倒地，不久殞命。戴笠獲悉後，除去電嘉獎並先發獎金五百元外，並立刻將本案經過報告蔣介石。
親日律師庄景珂被天津行動組擊斃的新聞
可惜的是，蔣介石最終並未同意戴笠對王天木的推薦，戴笠只得另外推薦別人。更為不幸的是，沒過多久，剛剛立下大功的天津行動組竟又闖下大禍，上演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戲碼。當時，前毅軍統領薑桂題之子姜勛成一家人居住在天津意租界，姜勛成有一個年方八歲的女兒姜淑英。姜家雖然早已淡出軍政界，不過在外人看來，仍是「家底殷實」的富戶。於是3月9日下午3時許，天津行動組組員數人竟然甘作綁匪，趁姜淑英照例放學回家時，於意租界三馬路將其綁票，並向姜家索洋五萬元。
其實，姜家已經衰落，短時間內根本籌不到五萬元巨款。後來，天津行動組這幾名組員把姜淑英綁到北平，並由北平給姜家寫信稱：「女票現在北平，請派人赴北平西直門外三貝子花園內接洽贖票」，姜家雖然焦急萬分，但因款項無著，所以一直沒能前往接洽。於是沒過多久，就發生了本文最開始的一幕，在北平德勝門外發現一隻柳條箱，裡面裝了一具少女屍體，姜家聞悉後，即派人前往北平驗屍，證實死者就是姜淑英。
姜淑英被撕票的新聞
「箱屍案」發生時，戴笠正應蔣介石電召，從上海前往江西。但他接到北方的消息稱，天津行動組四名組員竟因涉及「箱屍案」被公安局方面逮捕，他馬上意識到關係重大，不得不暫緩前往江西，而於3月19日由上海趕來北平處理相關事宜。當天津行動組肆行綁架前後，王天木正在張家口工作，對本案並不知情，然而王天木作為天津站長兼行動組長，至少負有失察之責。戴笠想到不久之前，自己還向蔣介石舉薦王天木調任廈門公安局長，備述王天木如何工作得力，此時不禁心情低落，因對北平站長陳恭澍接連感慨：「人家為誰辛苦為誰忙嘛！」
軍統的《考級獎懲條例》（片段）
按照軍統森嚴的紀律，「敲詐情節重大者」可處死刑。於是，戴笠為了維繫紀律，將負有「失察」之責的王天木帶回南京扣押，一度判處無期徒刑，而將直接參与「箱屍案」的八名天津行動組員金少軒、李永貴、韋弦、羅景漢、馬登明、朱殿元、寧時若、關岳生，經訊明案情並呈准蔣介石後，全部執行槍決！
軍統絕密「殉法人員名冊」記載，八名參與「箱屍案」的天津行動組員全被槍決
因為殺害一名無辜市民，八名涉案軍統人員都要「殉法」，這種處理結果真是讓筆者大跌眼鏡，畢竟現在充斥熒屏的「軍統特務」，大都是心毒手狠、視人命如草芥的形象，他們彷彿不受法律限制，濫殺無辜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比如最近熱播的電視劇《風箏》里就有這樣的情節，軍統特務「趙簡之」僅僅為了「敲山震虎，殺人立威」，便公開槍決了好幾名無辜老百姓。
「趙簡之」大開殺戒前，還不忘告訴這些老百姓「今兒就算你們倒霉」
其實，無論是蔣介石，還是戴笠，他們都明白一個道理，特務人員負有特殊責任，所行亦多非常之舉，如不加以規範，導之正軌，則其對社會的危害實在要比犯罪份子更為嚴重，所以只有嚴明法紀，才不會發生偏差，產生流弊。戴笠對於「箱屍案」涉案人員的處理，便是反映軍統「紀律森嚴」的一個事例。
當然，「箱屍案」發生在軍統成立初期，那時軍統人數較少，執行紀律也較為嚴格。到了全面抗戰時期，由於軍統在淪陷區大力發展游擊隊以打擊日偽，吸納了為數眾多的江湖好漢、幫會份子甚至是地痞流氓，這些人良莠不齊，既有積極抗日的一面，也有殃民不法的一面，雖然軍統紀律之嚴格一如往昔，嚴禁特工人員有違法行為，但是很多時候並沒能切實有效的執行。
但是無論如何，像電視劇中那樣，軍統特務明目張胆濫殺無辜的戲碼，在真實的歷史中是不太可能發生的。畢竟，無論軍統有多神秘、多殘酷，它仍然是當時的政府機關，奉命對日寇、漢奸以及反政府人士進行暗殺屬於職責所在，濫殺無辜則是被明令禁止的。
編輯 安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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