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實甫《西廂記》

2017年的第33本書是中國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

【幺篇】可正是人值殘春蒲郡東，門掩重關蕭寺中。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

萬金寶劍藏秋水，滿馬春愁壓綉鞍。

【寄生草】蘭麝香仍在，佩環聲漸遠。東風搖曳垂楊線，遊絲牽惹桃花片，珠簾掩映芙蓉面。

【二煞】院宇深，枕簟涼。一燈孤影搖書幌。縱然酬得今生志，著甚支吾此夜長！

閑尋方丈高僧語，悶對西廂皓月吟。

【越調】【鬥鵪鶉】玉宇無塵，銀河瀉影，月色橫空，花陰滿庭。羅袂生寒，芳心自警。側著耳朵兒聽，躡著腳步兒行：悄悄冥冥，潛潛等等。

看他容分一捻，體露半襟，嚲香袖以無言，垂羅裙而不語。似湘陵妃子，斜倚舜廟朱扉；如月殿嫦娥，微現蟾宮素影。

心中無限傷心事，盡在深深兩拜中。

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

蘭閨久寂寞，無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應憐長嘆人。

撲剌剌宿鳥飛騰，顫巍巍花哨弄影，亂紛紛落紅滿徑。

【雙調】【新水令】梵王宮殿月輪高，碧琉璃瑞煙籠罩。香煙雲蓋結，諷咒海波潮。幡影飄颻，諸檀越盡來到。

【駐馬聽】法鼓金鐸，二月春雷響殿角；鐘聲佛號，半天風雨灑松梢。侯門不許老僧敲，紗窗外定有紅娘報。害相思的饞眼腦，見他時須看個十分飽。

【喬牌兒】大師年紀老，法座上也凝眺；舉名的班首真呆僗，覷著法聰頭做金磬敲。

【甜水令】老的小的，村的俏的，沒顛沒倒，勝似鬧元宵。

【碧玉蕭】情引眉梢，心緒你知道；愁種心苗，情思我猜著。

【仙呂】【八聲甘州】懨懨瘦損，早是傷神，那值殘春。羅衣寬褪，能消幾度黃昏？風裊篆煙不捲簾，雨打梨花深閉門；無語憑闌干，目斷行雲。

【混江龍】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池塘夢曉，闌檻辭春。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系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減了三楚精神。

林下晒衣嫌日淡，池中濯足恨魚腥。花根本艷公卿子，虎體原班將相孫。

列山靈，陳水陸。

【醉春風】今日個東閣玳筵開，煞強如西廂何月等。薄衾單枕有人溫，早則不冷、冷。受用足寶鼎香濃，綉簾風細。綠窗人靜。

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

【越調】【鬥鵪鶉】雲斂晴空，冰輪乍湧；風掃殘紅，香階亂擁；離恨千端，閑愁萬種。

【天凈沙】莫不是步搖得寶髻玲瓏？莫不是裙拖得環珮玎王冬？莫不是鐵馬兒檐前驟風？莫不是金鉤雙控，吉丁當敲響簾櫳？

【調笑令】莫不是梵王宮，夜撞鐘？莫不是疏竹瀟瀟曲檻中？莫不是牙尺剪刀聲相送？莫不是漏聲長滴響壺銅？潛身再聽在牆角東，元來是近西廂理結絲桐。

【禿廝兒】其聲壯，似鐵騎馬槍冗冗；其聲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聲高，似風清月朗鶴唳空；其聲低，似聽兒女語，小窗中，喁喁。

【聖藥王】他那裡思不窮，我這裡意已通，嬌鸞雛鳳失雌雄。他曲未終，我意轉濃，爭奈伯勞飛燕各西東，盡在不言中。

知音者芳心自懂，感懷者斷腸悲痛。

一字字更長漏永，一聲聲衣寬頻松。

【綿搭絮】疏簾風細，幽室燈清，都則是一層兒紅紙，幾榥兒疏欞，兀的不是隔著雲山幾萬重！怎得個人來信息通？便做道十二巫峰，他也曾賦高唐來夢中。

【油葫蘆】憔悴潘郎鬢有絲，杜韋娘不似舊時，帶圍寬清減了瘦腰肢。一個睡昏昏不待觀經史，一個意懸懸懶去拈針指：一個絲桐上調弄出離恨譜，一個花箋上刪抹成斷腸詩；一個筆下寫幽情，一個弦上傳心事：兩下里都一樣害相思。

相思恨轉添，謾把瑤琴弄。樂事又逢春，芳心爾亦動。此情不可違，虛譽何須奉。莫負月華明，且憐花影重。

【幺篇】從今後相會少，見面難。月暗西廂，鳳去秦樓，雲斂巫山。你也赸，我也赸，請先生休訕，早尋個酒闌人散。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讀書繼晷怕黃昏，不覺西沉強掩門。欲赴海棠花下約，太陽何苦又生根？

碧天萬里無雲，空勞倦客身心。恨殺魯陽貪戰，不教紅日西沉。

花陰重疊香風細，庭院深沉淡月明。

【雙調】【新水令】晚風寒峭透窗紗，控金鉤綉簾不掛。門闌凝暮靄，樓角斂殘霞。恰對菱花，樓上晚妝罷。

【駐馬聽】不近喧嘩，嫩綠池溏藏睡鴨；自然幽雅，淡黃楊柳帶棲鴉。金蓮蹴損牡丹芽，玉簪抓住荼蘼架。夜涼苔徑滑，露珠兒濕透了凌波襪。

桂子閑中落，槐花病里看。

異鄉易得離愁病，妙藥難醫腸斷人。

【越調】【鬥鵪鶉】則為你彩筆題詩，迴文織錦；送得人卧枕著床，忘餐廢寢；折倒得鬢似愁潘，腰如病沈。恨已深，病已沉，昨夜個熱臉兒對面搶白，今日個冷句兒將人廝侵。

將人的義海恩山，都做了遠水遙岑。

【仙呂】【點絳唇】佇立閑階，夜深香靄、橫金界。瀟洒書齋，悶殺讀書客。

【混江龍】彩云何在？月明如水浸樓台。僧歸禪室，鴉噪庭槐。風弄竹聲則道金佩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意懸懸業眼，急攘攘情懷，身心一片，無處安排；則索呆答孩倚定門兒待。越越的青鸞信杳，黃犬音乖。

【油葫蘆】情思昏昏眼倦開，單枕側，夢魂飛入楚陽台。早知道無明無夜因他害，想當初「不如不遇傾城色」。人有過，必自責，勿憚改，我卻待「賢賢易色」將心戒，怎禁他兜的上心來。

月圓便有陰雲蔽，花發須教急雨催。

【正宮】【端正好】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青霄有路終須到，金榜無名誓不歸。

棄擲今何在，當時且自親。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

人生長遠別，孰與最關親？不遇知音者，誰憐長嘆人？

【五煞】到京師服水土，趁程途節飲食，順時自保揣身體。荒村雨露宜眠早，野店風霜要起遲。鞍馬秋風裡，最難調護，最要扶持。

【四煞】這憂愁訴與誰？相思只自知，老天不管人憔悴。淚添九曲黃河溢，恨厭三峰華岳低。到晚來悶把西樓倚，見了些夕陽古道，衰柳長堤。

【三煞】笑吟吟一處來，哭啼啼獨自歸。歸家若到羅幃里，昨宵個綉衾香暖留春住，今夜個翠被生寒有夢知。留戀你別無意，見據鞍上馬，擱不住淚眼愁眉。

夕陽古道無人語，禾黍秋風聽馬嘶。

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里。

淚隨流水急，愁逐野雲飛。

行色一鞭催去馬，羈愁萬斛引新詩。

旅館欹單枕，秋蛩鳴四野。

暮雨催寒蛩，曉風吹殘月，今宵酒醒何處也？

只見一天露氣，滿地霜華，曉星初上，殘月猶明。無端燕鵲高枝上，一枕鴛鴦夢不成。

【雁兒落】綠依依牆高柳半遮，靜悄悄門掩清秋夜，疏剌剌林梢落葉風，昏慘慘雲際穿窗月。

【得勝令】驚覺我的是顫巍巍竹影走龍蛇，虛飄飄莊周夢蝴蝶，絮叨叨促織兒無休歇，韻悠悠砧聲兒不斷絕；痛煞煞傷別，急煎煎好夢兒應難捨；冷清清的咨嗟，嬌滴滴玉人兒何處也！

【仙呂】【賞花時】相見時紅雨紛紛點綠苔，別離後黃葉蕭蕭凝暮靄。今日見梅開，別離半載。

畫虎未成君莫笑，安排爪牙始驚人。

醫雜證有方術，治相思無藥餌。

薄命妾崔氏拜覆，敬奉才郎君瑞文幾：自音容去後，不覺許時，仰敬之心，未嘗少怠。縱雲日近長安遠，何故鱗鴻之杳矣。莫因花柳之心，棄妾恩情之意。正念問，琴童至，得見翰墨，始知中科，使妾喜之如狂。郎之才望，亦不辱相國之家譜也。今因琴童回，無以奉貢，聊有瑤琴一張，玉簪一枝，斑管一枚，裹肚一條，汗衫一領，襪兒一雙，權表妾之真誠。匆匆草字欠恭，伏乞情恕不備。謹依來韻，遂繼一絕云：闌干倚遍盼才郎，莫戀宸京黃四娘；病里得書知中甲，窗前鑒鏡試新妝。

【二煞】恰新婚才燕爾，為功名來到此。長安憶念蒲東寺。昨宵個春風桃李花開夜，今日愁秋雨梧桐葉落時。愁如是，身遙心邇，坐想行思。

【四煞】不聞黃犬音，難傳紅葉詩，驛長不遇梅花使。孤身去國三千里，一日歸心十二時。憑欄視，聽江聲浩蕩，看山色參差。

寫旖旎情思動人易，寫茶米油鹽措辭難。

身榮難忘借僧居，愁來尤記題詩處。

胸中辟積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語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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