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之王:走馬燈上的空中飛人
在當前的市場環境下,現代歌舞片儼然變成了鮮有人去觸碰的雷區:高居不下的製作成本無法保證卓越的舞美效果,台前幕後的名氣與陣容,跟票房之間似乎也難以掛鉤。自21世紀初的《紅磨坊》《芝加哥》以來,在人氣、票房和口碑上有所突破的歌舞電影屈指可數——要知道,一部音樂題材的傳記電影,至少還能在頒獎季溜達一圈;而一部歌舞片如果不能獲得觀眾認可,就基本註定泥牛入海。
這就讓《馬戲之王》的處境顯得有些微妙了。沒有直接的百老匯音樂劇作為改編基礎,會讓電影本身不像《髮膠》《媽媽咪呀》那樣,有著穩定的觀眾群體和舞台編排。但另一方面,強大的製作陣容又讓影片本身有著可靠的質量保證:比爾·康頓(《芝加哥》《追夢女郎》)擔任編劇,克里斯托弗·諾蘭的多年合作夥伴,內森·克勞利負責藝術指導,憑藉《愛樂之城》摘得奧斯卡和托尼獎的創作組合,本吉·帕塞克和賈斯廷·保羅的加盟,都是效力十足的定心丸。而最終,電影在這些硬體基礎上,也有著很好的體現。
但一部製作精良的電影,從來都不能直接等同於一部好電影。2017年末連番上映的一大批好萊塢電影在市場上紛紛折戟沉沙,其後的重要原因,不是因為製作敷衍,而是缺乏趣味——這對於年末假期的合家歡氛圍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吸引點。《馬戲之王》在戲劇成分上做出了很大妥協,大幅度地削弱了其傳記屬性——這對於富有時代感的服化道來說是一種莫大的遺憾——但與之相對的,現代化的歌舞秀沖淡了故事的嚴肅性,讓整部電影得以成為一場令人愉悅的,對多樣性和多元化的華麗慶典。
當然,從現代的角度來看,巴納姆及其馬戲表演是受到其存在時代的約束的:對動物表演和特殊人士的展示,存在著相當程度的剝削性質。但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時候,馬戲團和雜技團是那些特殊人士唯一的棲身之地。與充滿惡意的外部社會相比,這裡甚至成為了烏托邦一樣的存在。這也就讓《馬戲之王》的人物傳記部分有了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在最低限度談論歷史的同時,讓富有歷史感的故事也能融入現代語境——走出了充滿偏見的時代背景,變成了對夢想和平等的歌頌。
而由於其深厚歷史屬性,《馬戲之王》的最大樂趣之一,就是不必按照傳統歌舞片的敘事曲線來確定影片節奏。這也使得電影在角色選擇上有了更大的自由。像休·傑克曼,米歇爾·威廉姆斯以及麗貝卡·弗格森這樣的演員,不僅能勝任常規的歌舞表演,在表演上也更具可信度,也更加可圈可點。而扎克·埃夫隆和贊達亞的迪士尼出身,即便缺乏可塑性,但在吸引青少年群體上,也是能夠完成任務的。
尤其,對於扎克·埃夫隆來說,《馬戲之王》更是有著特殊的意義。作為《歌舞青春》走出來的最大明星,他的職業生涯已經演變成了一種相當獨特的東西,難以簡單定義。從《髮膠》到《鄰居大戰》,從《我和奧遜·威爾斯》到《海灘救護隊》,從《報童》到《災難藝術家》,在經歷了摸索表演道路的諸多嘗試後,和身材姣好的阿曼達·塞弗里德一樣,兜兜轉轉終於又回到了歌舞的老路子上。雖然不如同輩的戴夫·弗蘭科那樣富有天賦,但他的身上依然是有著東西是無法複製的,那就是老派電影明星的魅力。
在經歷了將近一個半世紀之後, 由於持續遭到批評剝削和動物虐待問題,巴納姆的遺產,世界三大馬戲團之一的玲玲馬戲團終於落下了帷幕。事實上,從一開始,巴納姆和他的馬戲團就已經飽受爭議了。《馬戲之王》對巴納姆的描繪如同走馬觀花一般,略過了那些最糟糕的一面,將鏡頭對準了充滿奇蹟的「空中飛人」們。從歷史的角度來看,這部電影會顯得過於主觀和有失偏頗,但巴納姆想通過馬戲表演,為大眾帶去觸手能及的娛樂的精神,確實地在某種意義上,得到了繼承。
真正的馬戲團可能會關門大吉,但是巴納姆和他的娛樂精神,卻仍然活著。
根據馬戲大亨巴納姆經歷的改編,《馬戲之王》卻並非一部傳統意義上的人物傳記電影,歌舞劇的華麗驚艷成為了其另闢蹊徑的亮點所在,可遺憾的是電影在劇情上不但同原本的真實南轅北轍,一味的迎合好萊塢主流價值,劇情節奏上更是枯燥乏力。
如果單將《馬戲之王》作為一部歌舞片來看的話,它是尤為出色的,無可挑剔的場景調度、華麗的服裝道具,以及餘音繚繞的音樂,在《馬戲之王》里處處都可以看到其在歌舞編排上所下的功夫,甚至於不少鏡頭都令電影有著堪為一部好萊塢佳作的氣質,然而電影在眼花繚亂的歌舞外衣之下,所難掩的是其內在的貧瘠,隨著劇情的發展,電影非但未能將愛與夢想賦予何般形態,反而變的虛無縹緲了起來。
《馬戲之王》雖然源於真實,但相比於真實的巴納姆,他貪婪狡詐的生平,電影為了禮讚愛與夢想,給巴納姆的人生粉飾了太多虛假的美好,這令整個故事在伊始其實就儼然失去了真實的奠基,而電影由此用巴納姆幾個事件節點所串聯的起承轉合,也完全忽視了去鋪墊於人物情感,這就造成了其即便有著「狼叔」休·傑克曼的主演,也無法使電影中作為主人公的巴納姆生動起來,甚至於電影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能打動人心的人物。
在虛假且匱乏人物情感的境況下,用音樂喧賓奪主於劇情的做法,最終令只電影是淪為了一部超長華麗的MV,而導演寄望由此突顯的愛與夢想的主旨,其實也並沒有一個真正的著力點,電影所構建的夢想只是如同泡沫般的存在,一戳即破,從導演到演員所有人都只是非常生硬的為了做出一個符合奧斯卡價值理念的命題作文而努力,然而這種做法反而使電影迷失了什麼才是其自身的本質,《馬戲之王》既沒有對現實醜惡的抨擊鞭笞,也沒有為一個愛與夢想的虛幻童話注入真摯的情感。
一部電影並不會因其有著美輪美奐的外衣和高尚的標榜便能打動人心,《馬戲之王》就是最好的例證,它有著一部佳作的所有基因,然而最後獻給觀眾的只是一個華麗而又蒼白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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