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陰澍雨：詩境之回歸

最新 02-03

李一題澍雨菊蟹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東籬側坐伴黃花，送酒人來日已斜。

喚取田翁同一醉，持螯相對話桑麻。

開元室詩草

鈐印：生於闕里魯都人李一

陰澍雨菊蟹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詩書為境一雨成秋

──讀李一陰澍雨書畫展有感詩境之回歸

文 / 林木

由著名書法家李一和青年畫家陰澍雨聯袂出品展出的書畫展《一雨成秋》近日在河南省美術館展出。此展應該引出中國畫壇一個重要的話題，即恢復和發揚民族繪畫傳統中詩書畫結合的優良傳統，恢復意境表現的優良傳統。

李一題澍雨畫芭蕉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漫將幽意種芭蕉，夏月春雲總寂寥。

一自秋聲隨夜入，不風不雨也瀟瀟。

題澍雨畫芭蕉丙申桂月魯人李一

鈐印：古意李一

陰澍雨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意境表現一直是中國古代繪畫中一優良傳統。南北朝王微曾有「望秋雲，神飛揚；臨春風，思浩蕩……豈獨運諸指掌，亦以明神降之。此畫之情也」之句，可見中國繪畫在其早期，其抒情性是很自覺的。到宋代畫學以詩試畫，諸如「竹鎖橋邊賣酒家」，「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踏花歸來馬蹄香」等，說明當時畫壇詩畫結合的風氣之盛。故宋代蘇東坡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更把詩畫結合推向自覺。儘管宋代講究畫中詩意，但題詩入畫風氣不普遍。到元代之後，隨著文人畫的崛起，又把題詩入畫納入唐人張彥遠的書畫結合風氣之中。元人作畫，幾乎每畫必題，每題必詩。當然，這就要求畫家不僅畫要畫好，詩、書也得好。好在古代文人大多詩書皆通，因為詩書就是古代文人日常生活之部份。這個優秀的傳統在明代仍在發揚。明初宮廷藝術繼承宋院畫傳統，也是詩畫結合。明中期吳門畫家們在自家的園林中享受悠遊自在的文人生活情趣，也有好多詩詞書畫。可以說，詩畫意境的表現到明代中期都是盛行的。這與以詩立國又號稱詩性文化的民族文化傳統是一致的。但到明代晚期中國畫史出現一重大轉折，這就是以筆墨為中心的思潮開始了，其標誌就是以董其昌、陳繼儒為代表的松江派對筆墨的高度倡導。明人唐志契《繪事微言》稱「蘇州畫論理，松江畫論筆。理之所在，如高下大小適宜，向背安放不失，此法家準繩也。筆之所在，如風神秀逸，韻致清婉，此士大夫氣味也」。此為明人自己划出了這一思潮性轉折。松江派之中堅陳繼儒說，「文人之畫，不在蹊徑，而在筆墨。」「蹊徑」者，丘壑之象也。董其昌說，「以蹊徑之奇怪論，則畫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論，則山水決不如畫」，亦因為此。唐志契亦有「丘壑之奇峭易工，筆墨之蒼勁難揮」。一個以筆墨為中心的思潮從那時一直流行到今天。筆墨中心論起來之後，以筆墨呈現畫家個性、氣質、修養之筆墨境界興起，畫中之詩情畫意連同丘壑造象嚴謹之「意境」傳統統統消失。一個直接論據即此後畫中題詩的少，題畫理的多。你去看「四王」之王原祁《雨窗漫筆》和《麓台題畫稿》上百則，除其題筆墨畫理外，裡面可曾有一首詩？與「意境」傳統中斷的另一現象即對形的要求也降低。儘管筆墨的講究增多，但丘壑造象卻被忽視到僅「仿」前人即可的次要地步。這或許也是為此後大寫意衰落埋下的一個伏筆。

李一題澍雨紅蓼水禽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浴禽漾影滿陂塘，紅蓼風邊午夢涼。

葦岸菱洲霾霧散，遙知征雁下瀟湘。

丙申秋李一詩書

鈐印：古意李一

陰澍雨紅蓼水禽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陰澍雨

以此觀之，李一與陰澍雨的詩書畫結合和對意境的重視，其現實意義就可圈可點了。李一為中國書壇著名書家，蘭亭獎獲得者，書法諸體皆長，尤擅章草。其章草融篆、隸之圓澀重拙為特色，古雅樸厚，在書壇已有公論。李一書法另一大特色是書法與日常運用結合緊密。他以書法之體寫家書，又以書法之體記錄平日的詩詞創作，乃至作為理論家的書稿書寫，這樣，書法與書法家、理論家李一的日常生活是緊密結合的。陰澍雨是李一的年輕同事。有時陰澍雨見到李一的詩詞有感而作畫；有時李一看到陰澍雨的繪畫有感而作詩，且或提詩於畫，或書之詩塘，或另紙書寫，或扇面或對聯或立軸或橫卷……詩書畫相映成趣，形式亦豐富多樣。此種詩書水平，畫界諸家罕有可匹者。以《恭王府海棠》為例。澍雨小寫意畫彩墨沒骨折枝海棠，勾起李一當年藝術研究院讀博住恭王府中花間樹下學習研究之往事，興之所至，亦詩亦題。詩曰：「冰肌玉骨屬妍春，風日滿庭色漸勻。伴讀嬌容如解語，無香襲袂亦情親」。嬌容伴讀之花間親情，使澍雨之沒骨海棠陡然生動，與深情之記憶相生相發，雋永而深沉。這裡有沒骨小寫意花卉中的形色筆墨，有直言其志之詩之表白，亦有形楷相糅的書法意韻，還有「閑雲野鶴」心象之印文……這就是詩書畫印緣情綜合之中國藝術。這種詩畫結合內容豐富而趣致盎然的作品，由於詩書的介入，而變得可細讀而耐品味。李一澍雨兩人不僅是書家畫家，其本行又都是理論家。當他們把畫、文、書、論融為一體時，中國畫藝術又呈現出另一番景象。如其《蘭亭手卷》澍雨畫蘭草，李一以行書摹王羲之《蘭亭序》，形神皆備。又以章草撰文，曆數各朝大家王羲之《蘭亭序》書法之品評及讚譽之辭。李一這位書家詩人評析各家之後，亦情不自禁，「借聖嘆韻戲成短章二首，聊志所感，句曰：疏簾清簟晚風天，俛首神龍燈影前。蠶繭鼠須憑跳擲，山陰嘉氣鬱千年。生死彭殤詎足愁，管城託命鬢初秋。幽思長繞永和歲，真偽何心細考勾。乙未臨蘭亭有感丙申重書於開元室，魯人李一。」該手卷既有澍雨瀟洒靈動濃淡相間的水墨寫意之蘭，又有李一行書臨仿之蘭亭序，加上章草考證之長篇論文與臨仿之餘的感興之詩，可謂詩文書畫論諸科皆備，瀟瀟洒灑，酣暢淋漓，而一方「古意」印文，如提綱挈領，把李一澍雨兩人對中華文化的虔敬修養技藝與意趣凝鍊為一。今天中國藝術家中有此本事有此修養者有幾人哉！

李一題澍雨空山秋雨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涼宵一雨釀新秋，霜葉翻紅草露收。

佳果盈枝堪佇望，翠禽獨守滿山幽。

丙申李一詩書

鈐印：魯人李一

陰澍雨空山秋雨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很有意思的是，青年才俊陰澍雨是大寫意花鳥名家張立辰的學生，在張老師指導下從宋代院體學到陳白陽、徐渭、八大的水墨大寫意。但澍雨匠心獨具，他不重徐渭八大之後大筆紛披之水墨大寫意，而重陳白陽及之前沈、文、唐之小寫意，乃至明初呂紀林良狂放中有收斂複雜中具謹嚴的水墨大寫意花鳥。就是清代，他吸收更多的也是惲南田文秀典雅的沒骨花卉，和繼承常州派而向雅逸發展的華新羅。這顯然是深思熟慮後聰明的選擇。當今天逸筆草草筆走龍蛇的水墨大寫意已有濫放的趨勢，要挽狂瀾於既倒的，或許真應該是收斂與節制。豈不聞東坡老「始知真放本精微,不比狂華生客慧」，豈不聞《中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么？聯想到上述明代從意境向筆墨的時代性變化，強化了筆墨難免忽略造境；忽略了造境，詩情與意境焉在？或許，正是這種嚴謹的造境給澍雨與李一的詩書畫結合與意境的呈現留下了廣闊的空間，當然，這又何尚不可以看成為了追求詩性的傳達，澍雨對明前期詩化的小寫意花鳥意蘊的追求，給二人的詩書畫聯袂創作和意境的創造開闢了一片詩性文化的天地。而《一雨成秋》之展名，不早已是詩意盎然了么？

註：2016年12月18日於鄭州新鄭機場，當日因霾而誤機八個小時，最後20點10分完成於8L9630航班之上，此時或許在大巴山一帶上空？12月19日定稿於成都東山居竹齋。

李一題澍雨高冠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小園花木不勝風，別有酡顏倚碧叢。

群雀啁啾猜不定，醒時敢唱日輪紅？

李一詩草丙申秋

鈐印：李一

陰澍雨高冠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李一題澍雨游蝶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幾回南浦映輕衣，浩蕩春歸綠未歸。

雨露冰霜終不改，天涯盡處亦芳菲。

李一詩書

鈐印：閑雲野鶴李一之璽

陰澍雨游蝶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李一題澍雨蘭蝶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偏從絕壑見幽姿，肯負靈均九畹滋？

寄語穿花狂蛺蝶，冷香原不媚當時。

開元室詩草丙申秋日

鈐印：魯人閑雲野鶴李一

陰澍雨蘭蝶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李一題澍雨平安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翠野浮煙風日晴，依依花鳥境彌清。

鄉心一片浩難寫，看取秋光照眼明。

李一

鈐印：魯人生於闕里李一

陰澍雨平安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李一題澍雨田禾野粟香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幽花寂寂水潺湲，風煗時聞雀語喧。

一路稻香秋欲醉，蛙聲隱隱入前村。

李一詩書

鈐印：闕里魯人李一

陰澍雨田禾野粟香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李一題澍雨知秋圖絹本水墨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颯颯西風向晚寒，翩翻木葉色全丹。

江湖搖落秋聲起，霧裡鄉園夢裡看。

開元室詩草

鈐印：生於闕里李一

陰澍雨知秋絹本設色直徑30厘米 2016年

釋文：澍雨寫意

鈐印：澍雨印

李一、陰澍雨鳶尾紙本水墨 88×46厘米 2016年

釋文：藍紫艷無儔，芳叢吐秀萼。

相思隔迢遙，寸心得所託。

稍喜環姿疏，新知樂莫樂。

何堪暮雲涼，幽幽開復落。

題鳶尾花。李一

乙未夏日澍雨寫生

鈐印：魯人李一之璽

陰澍雨大音四時春幼章翰墨

李一、陰澍雨石榴紙本水墨 88×46厘米 2016年

釋文：靈根傳西域，花開照眼明。

離離瑪瑙赤，霜皮綻晶瑩。

齒頰生津潤，至味和且清。

惟將華封祝，征取百世榮。

石榴多子，舊以為瓜瓞綿綿之兆，

澍雨寫生，因綴以吉語。

李一丙申秋杪

澍雨寫生

鈐印：閑雲野鶴李一

陰澍雨生意

李一、陰澍雨芍藥紙本水墨 88×46厘米 2016年

釋文：春盡殿芳菲，名花此幽獨。

誰樂溱洧清，相贈恰盈掬。

雨洗淺妝成，風暖染余馥。

寫向齋頭看，生意欣滿目。

戲題芍藥，丙申玄月李一於開元居

乙未春日澍雨寫

鈐印：天草廬生於闕里李一

陰澍雨私印幼章翰墨

李一、陰澍雨新松紙本水墨 88×46厘米 2016年

釋文：孤高孰與並，清蔭謖謖風。

雪霜慣自支，未敢改青蔥。

亭亭上拂雲，遒干半成龍。

豈向諠寰立，婉孌受秦封。

題澍雨寫松。丙申李一

細雨洗山林，新松吐淡香。

乙未夏日澍雨寫意

鈐印：魯人生於闕里李一陰澍雨如水

李一、陰澍雨東風夜放第一枝紙本水墨 88×46厘米 2015年

釋文：嬌靨酒初紅，倚欄渾無力。

當春自葳蕤，艷名傾一國。

任貶洛陽塵，不改春風色。

誰知富貴花，秉心獨貞直。

為澍雨題牡丹。丙申秋月李一

東風夜放第一枝。

乙未春月澍雨寫生於京華

鈐印：古意李一之璽陰澍雨大音

李一、陰澍雨日暖風清紙本水墨 88×46厘米 2015年

釋文：繁枝綴清露，粉蕊罥曉煙。

瓣迭輕綃薄，紅白自成妍。

幽馨靜浮漾，落寞亦嫣然。

葉翻芒刺出，未許蜂蝶前。

澍雨寫月季，前人詠此篇什無多,

試題數語，未敢自是也。李一

日暖風清。乙未澍雨寫

鈐印：閑雲野鶴生於闕里李一

陰澍雨士君子生意行義求知

李一，1957 年生於山東曲阜，1996年畢業於中國藝術研究院獲博士學位。多年從事藝術研究、刊物編輯和研究生教學工作，出版著述多部，著述獲文化部藝術科學優秀科研成果獎，中國書法蘭亭獎。1981 年參加全國大學生書法競賽並獲獎，長期堅持理論研究和創作實踐相結合，多次參加全國書法展覽，曾先後兩次在中國美術館舉辦書法個展。現任中國藝術研究院學術（學位）委員會委員、研究員、美術研究所副所長、博士生導師、《美術觀察》主編，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及理論委員會副主任，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及學術委員會委員。

陰澍雨，河北霸州人，1974 年生於河北香河。1994 年畢業於河北輕工業學校陶瓷美術專業。2000 年畢業於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系花鳥專業，獲學士學位。2005 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獲碩士學位。2011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造型藝術研究所，獲博士學位。現為中國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美術觀察》欄目主持，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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