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甄盛林：風雪夜歸人
雪兒出生的那天雪花紛飛，所以爸爸給他取名雪兒。可是今天，雪兒望著漫天飛舞的鵝毛雪，心裡一點高興勁兒也沒有。快過年了，在外打工的爸爸說今天回家，雪這麼大，會不會回不來呢？
媽媽正在添柴燒水，白白胖胖的餃子已經排好了隊，就等著到鍋里游泳了。「放心吧，下雪也有車。」媽媽安慰著趴在窗台上的雪兒。衚衕里的路燈亮了，一陣汽笛聲由遠而近，雪兒跳下火炕，匆匆穿上鞋，推門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又回來了，撇著嘴，無精打采，汽車停在了壯壯家，壯壯的爸爸回來了，壯壯爸爸告訴雪兒，由於雪太厚，公交車無法通行，他是雇車回來的。
「爸爸回不來了……」雪兒的淚珠滾落下來，「媽媽，你給爸爸打個電話吧。」媽媽拿起手機撥了出去，可是聽到的卻是：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媽媽是個急脾氣，像二踢腳，動不動就給雪兒兩巴掌，爸爸脾氣好，說話柔聲細氣，犯了錯誤，媽媽舉起笤帚疙瘩，雪兒總是喊爸爸，爸爸一把摟過來，像保護小雞仔的老母雞，「別打我的小寶貝，不調皮還是孩子嗎？呵呵……」爸爸喜歡到古井邊的大柳樹下跟人下棋，每次去都帶著雪兒，雪兒騎在爸爸背上，活像個得勝的將軍，還駕駕地呼喊。只要爸爸一回來，雪兒就寸步不離，每晚不摟著爸爸就不睡覺。
凡是雪兒喜歡的，爸爸無所不應，要星星不摘月亮。鄰居果果姐是個音樂老師，雪兒喜歡聽她彈吉他唱歌。雪兒想跟果果學吉他，媽媽一百個不答應，「學會吉他有啥用，不當吃不當喝的，花那個冤枉錢。」可爸爸滿口應承，「好，爸爸堅決支持！誰敢說俺丫頭將來不是韓紅。」
媽媽將白花花的餃子撈出，盛在了碗里，放在了楊木方桌上，「雪兒，快點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雪兒似乎沒聽見，依舊對著橘黃的檯燈發獃。「快點過來！聽見沒？」媽媽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我不吃，我要等爸爸！」雪兒撅起倔強的小嘴。
雪越來越厚，風呼呼地刮著，時鐘像個瘸腿的老翁，慢慢騰騰。雪兒沒心思看動畫片，也沒心情看雪景，餃子一個沒動，吃不下。她在屋裡來來回回走著，爐邊的老貓瞅了她一會兒，不耐煩了睡著了。忽然，雪兒停住了，「媽，你看院子里有個雪人在動！」
那雪人越來越近，推開了門，「爸爸，是你嗎？」雪兒撲了過去。爸爸滿身是雪，頭髮上眉毛上也落滿了白雪。他想說話，嘴哆嗦著說不出，凍僵了。媽媽用笤帚給爸爸拍打身上的雪，雪兒端來一盆熱水，「爸，快洗洗，暖和暖和。」
爸爸蹲下身子，用纏滿膠布的手打開了一個黑色的包裹，裡面閃出一個亭亭玉立的淡黃花紋的吉他。「吉他！」雪兒瞪大了眼睛，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咚的一聲，真好聽！她親了一下爸爸瘦小的臉，「謝謝爸爸！」
媽媽將爐火撥旺，通紅的火光照著心潮澎湃的一家三口。爸爸喝著雪兒端來的茶水，攥著女兒嫰乎乎的小手，眼裡溢滿了甜蜜。
夜深了，雪兒摟著爸爸的胳膊睡著了，夢裡，她騎在爸爸背上飛過千山萬水，她咯咯地笑著，天空飛舞著繽紛的花瓣。
爸爸媽媽沒睡，說著悄悄話，四目相對，淚花盈盈。
「你怎麼這麼傻，不打車，非走回來。」
「你不知道，工頭只給了點路費錢，大頭兒得除夕那天才發。正好也趕上大雪，公交車不能通行，雇個車好幾百塊錢，我想給丫頭買個吉他，所以只好……」
甄盛林，河北保定人，80後鄉村教師。曾在《演講與口才》《思維與智慧》《保定日報》《北京文學》、《保定晚報》《小小說大世界》《椰城》《當代人》《大慶晚報》等紙刊發表作品。寫作追求真情實感，關注現實之痛，體味草根之苦。認為好作品的標準就是三個字：真善美。情要真，心要善，文要美。自勉詩：半哭蒼生半笑己，不負年華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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