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花時最憶君

一月再見，二月你好｜ 第1656期

Jiwoon Pak［韓國］

「為你讀詩」今晚特別邀請台灣知名作家朱天心，與大家分享她自己的作品《三十三年夢》。

上世紀七十年代，旅居日本的作家胡蘭成應台灣中國文化學院之邀到了台灣，住在朱家隔壁，教授朱天心、朱天文中國文學，他們的交往日漸深厚。

胡蘭成第一次帶著她們去日本京都，就到了醍醐寺賞櫻。京都的櫻花極美，遮天蔽日的花叢，難得的是靜謐，引發懷古之幽情。

《三十三年夢》自此處開始。

櫻花成為一個關鍵字，一個象徵，藏著對往事的追憶。

1分30秒，驚喜之聲

翹首以盼，一期一會櫻花季

三十三年夢

一九七九年，五月（節選）

作者/讀詩：朱天心

那時地鐵東西線未開（十年後開工，二十年後第一次搭乘），只覺搭巴士去好遠，並不知它在東山三十六峰最南與醍醐山交界處，距我們後來常遊盪的宇治要離京都近多了。

其實當時就奇怪胡爺爺為何舍京都市區觸目可及的名剎古寺不入，而跑這老遠。胡爺說，這是豐臣秀吉晚年最後一次賞櫻（花見）的地方（他在想自身的心事嗎？），他要我們也想像看看，那樣開創一個繁華時代的繁華之人，對此良辰美景感嘆「如朝露而生，如朝露而逝，大阪的往事，夢又夢」的情境。

耽美的天文陷入沉思……那棵正抽著新綠的大垂櫻，不說完全像株垂柳，襯著羊皮卷白的土牆，是我想像的江南好風景，我已經很喜歡，不貪想它一個月前、一年前乃至數百年前的花見盛事。

我們坐在廊下（非旺季，管理員睜隻眼閉隻眼，因我後來櫻花季來欲重溫此景，被管理員做手勢禁止），綠意盎然又錯落有致的庭園裡蜿蜒一注清淺小溪？（只半尺寬，無以名之）穿過，胡爺說那是花見盛事時的流觴曲水，上首的主人賜酒，一盞盞花苞也似的酒杯浮水流淌而下，沿水坐的家臣女眷們取漂至眼前的酒杯飲?……

胡爺會想到或不會想到那是他此生在醍醐寺的最後一次賞櫻嗎？同樣雙魚座的他，怕死怕病痛，一直適度地保養身體，信里說過：「天文天心是已成立的，但我也貪心要再多看一兩年她們的新作品，我還要再住世些時……」

選自《三十三年夢》，理想國?學林出版社

▲一九七九年五月，朱天心在京都

朱天心17歲憑《擊壤歌》一舉成名，真正是張愛玲說的「出名要趁早」，胡蘭成稱讚這本小說像《紅樓夢》的前八十回。她的作品深受張愛玲影響，又得胡蘭成親傳，在台灣風靡一時，陸續在大陸出版。

初看朱天心有小男孩的氣質，細看卻並非如此，「女孩子也會玩得一頭一臉的汗，赤子之心，無分男女」（阿城語）。但朱天心確有眼裡揉不得沙的氣質，高中畢業即進入文壇，一路誠實地記下自己的15歲，也誠實地記下50歲、60歲，她的作品沒少得罪人，卻強悍地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 朱家全家福：朱天文、劉慕沙(母親)、朱天衣、朱西寧(父親)、朱天心（從左至右）

提起朱天心，很難繞過她的文學世家。父親朱西寧是作家，母親是日文翻譯家劉慕沙，胡蘭成是啟蒙老師。姐姐朱天文被稱為「寫匠」、著名小說家和編劇，甚至因為侯孝賢御用編劇的身份而更受追捧。

《棋王》作者阿城說，「我有時在朱家坐著，看著他們老少男女，真是目瞪口呆」。不僅如此，天心的先生唐諾是作家，他們生下來的孩子謝海盟又是作家。

或許天心是幸運的，她和同為作家的先生唐諾，更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內心和功力相當，能在這個濁世保持一致的淡泊心。

▲ 天心一家三口

在那個年代，朱家還是許多文人寫作者的聚集地。朱家客廳，甚至比之當年林徽因的客廳，更為熱鬧。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蔡琴、楊德昌、侯孝賢、詹宏志、張大春也成為朱家的常客，這片小小的地方成為台灣新電影運動的策源地。

但朱家最為特殊的客人還是鄰居胡蘭成。

▲ 朱家和胡蘭成（左一）

因為張愛玲的緣故，當時朱家姐妹很好奇，胡蘭成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見過之後不由感慨：「真的很像賈寶玉的一個人」。胡蘭成初見《擊壤歌》就驚為天人，並親自為這本書作序，寫道：「現在有了朱天心，要來說明李白真方便。」

阿城說，「文章是有格的」。最難得的是，朱天心一直默默寫作幾十年了，這個格一直在往上走。

文／湯媛

-詩歌音樂 -

配樂分別剪輯自日本作曲家白川篤史的作品「桜花抄」，出自專輯《秒速五厘米》；日本小提琴家石川綾子的作品「桜ノ雨」，出自專輯VOCALO CLASS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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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的人

朱天心

著名作家，祖籍山東臨朐，生於台灣高雄。曾主編《三三集刊》，著有《擊壤歌》《古都》《三十三年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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