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不想上朝九晚五的班兒，就一頭扎進了文身店

這篇推送來自「灰屋刺青小客服」本人，由此向大家證明店裡微信號真的不是機器人自動回復，也不是文身師們輪流掌控，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小透明。

作為卡在文身圈邊緣的人，我可以站在文身師的角度和客人溝通，也可以站在外行的角度看他們。如果你對這個行業碰巧也有一絲好奇，那麼希望這篇文章是架足夠結實的橋樑。

— 你是誰？

— 我是麥麥，灰屋刺青的經理人，也是在微信上回復你們的人。

8個月前我剛畢業，因為討厭朝九晚五、中規中矩的工作，癱瘓在家。機緣巧合，朋友的文身店缺個經理人，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文身，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但和進入陌生地帶的挑戰相比，我更怕無趣。

和很多不了解這一行的人一樣，我對文身有也著與生俱來的刻板印象。此前，印象里的文身店是個令人「坐立難安」的地方。一群酷酷的人擠在一個有限的空間里，單位牛氣指數可能比霧霾還要高，於是我抱著要向死而生的心態試著融入。

來了，看第一眼覺得這可真是個低調的文身店。玻璃窗里透出微弱幽光，如果不是外面「TATTOO」的霓虹燈牌亮著，我會更想走進來喝兩杯。

那時候是初春，天氣還有點冷，店裡的文身師不用坐班，不是每天都來，能看見誰都是隨緣，可以說是流水的神出鬼沒文身師，鐵打的瑟瑟發抖經理人，我和文身師們熟悉的速度就這麼被溫度限制了。

我抱著熱水坐在沙發角想，當個文身師真好，有活兒來掙錢，沒活兒出去玩兒，羨慕。很抱歉文身師朋友們，我也是第一次做經理人，那時候還沒意識到重點是「怎麼沒活兒啊」，而不該是「可真自由」。

—「文身師私下什麼樣兒？」「就和正常人一樣啊。」

—「正常人什麼樣兒？我不太清楚。」「和你一樣，我也不清楚。」

天氣升溫，大家衣著逐漸從棉褲套秋褲縮減成短袖熱褲，終於想起來除了飾品以外似乎還是少了些什麼。「哦對，我該文個身了。」店裡活兒多起來了，文身師來店裡也多了。我也逐漸熟悉了整個流程，以及怎麼和客人交流。

果然老話不是沒道理，「距離產生美」，自從文身師來得多了以後，他們一個個就從我心裡的神壇墜落，掉進飯鍋。

說起來我們店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女文身師們都特別好看而已。

可我應該怎麼和她們迅速熟悉起來？說什麼呢？「你長得真好看，扎人一定很疼吧？」

這樣好像太刻意了，還是趁餓一起去吃個飯吧，畢竟食物是人類的好朋友，我們有共同好友在場就不會尷尬了。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真的很奇妙，可能一頓飯的時間沒法讓這些單純的「手藝人」外放起來，畢竟她們每天面對更多的不是交流，而是創作。但是兩頓足夠了，而且收不住了。

有人很好奇文身師私下的樣子。他們工作的時候大多面無表情，一絲不苟，寡言少語。這是因為人在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時候注意力是高度集中的，而文身師的工作可能更特殊一些，除了注意力集中外，還要保持神經高度緊張，因為他們面對的是客人的皮膚，一個下了針便不可逆的事件。

不過別覺得他們私下是不是也冷冷的，他們沒在幹活兒的時候什麼樣？

「當然是選擇窩在沙發上五黑！」

或者佛系得攀比著養青蛙

除了打打扎扎的生活外，也看書寫字，聽歌曬娃

以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互懟

所以別被工作時認真嚴肅的樣子嚇到，他們私下也只是一百來斤的孩子而已。

— 文身是一份來錢快性價比高的工作吧？

— 並不。

還記得一開始嗎？不了解他們時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表面上看的確就是這樣，以時薪計費的工作，自由度高，想來就來，想出去玩兒就休息。但真實情況是文身這個行業只有兩季，淡季和旺季。

旺季如夏，一個接著一個的團購小活，可能一整天的三四個活不及一個正常圖的收費。但這並不代表文身師會降低對作品的要求，再小再簡單的圖案也提起百分之百的精神來操作。

更何況看似高昂的時薪背後還有著無限的隱形工作時間。從設計之初，和客人交稿、改稿，到填色、再修改，「扎」只是把這些帶入現實的媒介，之後的維護與補色一樣不可或缺，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所有的創作都是在這些過程中盡善盡美，我們必須有足夠的耐心去面對這些。

有時客人下班晚或者加班，又或是有比較著急在某個時間段之內文完，文身師會去配合客人的時間。因此熬夜通宵加個班之類的太常見了，為了保持夜間有足夠的體力和腦力，白天通常會推掉其他的預約工作，好好休息。這也同樣是為了保證出圖的質量，絕不為了賺錢而不顧文身師個人的工作容量，不趕活兒。

不拿文身機的時候為了保持手穩，描字、畫圖這樣的基本功練習就得跟上，避免手生。

而經歷夏天的小半年忙碌之後，會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淡季，在淡季之中房屋水電的成本不會因客流量的減少而下降。這時候真的是對文身師意志品質的考驗，我們沒有別的途徑去迎合市場，只是竭盡全力埋頭苦幹。

當然，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客人認準文身師後往往是跟著文身師走的，一旦有文身師選擇離開我們，那就意味著我們的客人將減少一部分，我們又要用很長的一段時間重新去積累。

還好，我們都不怕重頭開始，因為從來沒覺得過這件事有終點。

— 卡在文身圈的邊緣覺得分裂嗎？

— 不會，我和我現在非常好。

我喜歡說自己是卡在文身圈邊緣的人，這個邊緣不是指不專業，而是可以更好的去看圈裡圈外。

有時候看著客人的焦慮，我作為店裡唯一一個沒有文身的人很能體會。面對各種風格真的不懂不了解，突然一個想文身的念頭蹦出來，可是文什麼？文在哪兒？有多疼？找誰？

我喜歡叫文身師們「手藝人」，褪去這些商業流程，他們都是靠一顆匠心去做事。有時候覺得這行和整容有相似之處，都是在人的皮相上做文章，文的東西除了對客人而言有意義，客觀的說它還必須好看，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有的客人想文身但毫無頭緒，相比迅速開扎，我們更願花一下午的時間來找到他們喜歡的風格和元素；有的客人自帶圖來，我們一樣會花時間來修整；有些客人想把圖做大，讓效果看上去醒目，但我們會建議ta選擇合適自己身體比例的大小，即使這樣流水會變少。

速戰速決的工作方式大家都喜歡，但是我們希望每位客人都是懷揣期望而來，帶著滿意離開。即使文一個再簡單再大眾的圖案，經過我們的設計和處理，也能脫離千篇一律成為自己的獨特。

作為文身師，我們也會經常思考，文身到底意味著什麼？

有的人為了歡迎小朋友的降臨，生命伊始，伴他前行。有的人為了懷念逝去的親人，斯人已逝，記憶不朽。有的人把童年夢想實現在皮膚上，終於在長大後成為自己的英雄……

關於這件事，每個人的理解都不同。

於我，是通過文身師手裡的機器，把你讀過的書、走過的路、愛過的人，把經歷過的不期而遇也好，命中注定也罷，通過意識形態得轉化，盛開在皮膚上，生生不息。

以上。我真的不是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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