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真實的樂園，是我們已經失去的樂園
文／ym
說起近幾年看過最有趣的電影，一定少不了《橘色》。它帶幾分時下流行的ins風，講述的故事是變性人、性工作者們生活的日常撕逼。這是一部僅僅用iphone就拍攝完成的電影，這看似是一個嘩眾取寵的方式，背後的原因則是赤裸裸的貧窮。
《橘色》成功吸引了投資者的眼球，為導演肖恩·貝克提供了更優越的拍攝條件，但他依然沒有改變拍電影的初衷：為邊緣人群發聲，讓世界變得更好。
於是，這部講述性工作者的單親媽媽們，和孩子們生活日常的電影《佛羅里達樂園》誕生了。
哈莉看起來二十幾歲，染著綠頭髮，紋身，穿弔帶背心，她經常帶著一群孩子在街上走來走去，但其實只有一個是她的女兒，那就是穆妮。她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他們住在迪士尼樂園旁邊的廉價汽車旅館裡。
穆妮知道這裡每間房子里住著什麼人，當過兵的，經常會被警察抓走的，或者因為某種病腳變得很大的，還有一個女人認為自己嫁給了耶穌。
但她平常只跟一個叫做斯科提的小男孩玩，他們的樂趣是整蠱新來的鄰居，比如朝人家的車上吐口水。就這樣他們認識了一個新夥伴，叫做簡希。
沒事的時候他們經常在迪士尼樂園周圍閑逛，因為他們不上學，所以總是沒什麼事。穆妮最喜歡帶著她的小夥伴穿過橘子世界和禮物屋，來到扭扭冰淇淋店，然後編著謊話找帶小孩的媽媽們要零錢。
暑假來迪士尼玩的小朋友很多，所以他們通常也能要到錢，但是每次只夠錢買一個冰淇淋。於是在回家的路上，三個小孩輪流舔著迅速化掉的甜筒。穆妮想著，要是能跟冰淇淋談戀愛多好。
相比旁邊繽紛熱鬧的遊樂場，他們顯然對那些「禁區」更感興趣。比如鑽進某個不允許進入的房間，關掉了整棟樓的電閘，或者玩死了游泳池的小魚。
有時候他們還會去廢棄的別墅區探險，想像著自己能夠住在這裡，有書架和大床，一大堆玩具，能跟朋友們在這裡開party喝啤酒。最後他們甚至一時興起，往壁爐里扔了一個著火的枕頭，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地逃回了家。
不過這場大火著實讓大家都高興了一把，因為他們早就看不慣這些閑置的大房子了。
穆妮和她的朋友們，只能擠在一間間逼仄的，暗無天日的屋子裡。裡面能勉強放下一張床，還有一台小小的電視機，大部分時間他們只能躺在床上，忍受著悶熱和臭蟲。
迪士尼旁邊有好幾家這樣的汽車旅館，它們都有一個能讓人浮想聯翩的名字，「未來樂園」「許願星」還有「魔幻城堡」。
因為這些名字，還曾經鬧出不少笑話，比如一對新婚夫婦連夜趕來，妻子是巴西人，她從小的夢想就是住在迪士尼樂園裡，但下了車才發現所謂的「魔幻城堡」竟然是一家簡陋的汽車旅館，跟迪士尼沒有任何關係，她都快要氣哭了，絕望地問丈夫，說好的五星級酒店呢？
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住在這裡的人，都是從各個地方來這裡尋覓工作的外鄉人，不遠處就是妓女和黑幫的聚集地。
穆妮的媽媽哈莉就曾經在那裡做過舞女，但因為拒絕提供「額外」的服務，她很快被解僱了。沒別的辦法，她只能帶著女兒混進迪士尼賣香水。
她挨個推銷，甚至直接開口問別人，「即使不買，能給我們幾塊零錢嗎」。她知道這些人都不缺錢，但是她連下個星期的房租都還沒有著落。
但園區的管理員切斷了她最後一條生路，還搶走了她的香水。她賣掉了穆妮最喜歡的玩具，一台ipad，還跑去超市裡偷東西。後來，她又開始重操舊業了。
鮑比是汽車旅館的經理，對這些常住客的情況一清二楚。雖然允許他們遲交，但他從來不會少收一分錢房租，當然也不會讓他的租客吃虧。
汽車旅館規定不允許長期租住，他就每個月象徵性地清理一次租客，比如讓哈莉母女出去住一天，留下監控和檔案記錄，這是在不違反規定的前提下對他們的一種保護。
他就像一個守望著他的麥田的人，注視著這裡的一切動靜，有條不紊地解決所有的問題。他很喜歡孩子們，為了不讓他們受到不良的影響，他給全裸著躺在泳池邊的女人蓋上了衣服，他還趕走了那個打小女孩主意的混混，甚至連擅闖進停車場的野鳥都不放過。
他知道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即使他從來不說，但他全都知道。這些孩子們一出生就意味著不幸，他們有一個不健全的家庭，他們沒錢上學，必須顛沛流離，連食物和居住都成問題。但他們無疑又是幸運的，比如哈莉的媽媽從來不會將生活的壓力和怨氣發泄到女兒身上，她給予了自己所能給予的一切，永遠是帶著笑意陪伴著她的成長。
她會跟女兒在家一起拍泳裝照，帶她去野外過生日，遠遠地看著那座夢幻城堡上空的煙火，即使那些煙火或許不是為他們而盛放，但他們卻感受到了同樣的美好。
故事的結尾，孩子們的無憂無慮終於被現實劃開了一道傷口。哈莉因為賣淫被警察帶走，她哭喊著，鮑比在樓下抽著煙，無能為力地迴避著這一切。
穆妮隱約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並不確切地知道。她恐慌著，掙脫了人群，她一路跑一路跑，跑向了她的好朋友簡希。簡希看著滿臉淚水的穆妮，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她只能拉著她的手，帶她一起跑。
她們穿過了荒地，穿過了高速公路和停車場，穿過了琳琅滿目的商店，穿過了正在拍照的孩子們和他們的爸爸媽媽，穿過了臉上洋溢著笑容的人們，他們朝那座心目中的夢幻城堡跑過去。
唯一真實的樂園，是他們已經失去的樂園。唯一有吸引力的世界，是他們尚未踏入的世界。
TAG:ONE文藝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