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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碎片中的瓷器史

碎瓷片

就是扔在古玩市場上,這樣的瓷片也不會有人撿起。太平庸!既沒有漂亮的顏色,也沒有吸引人的花紋。白,卻白得不夠乾淨純粹。有點泛青,卻和青瓷相去甚遠,「雨過天青雲破處」「奪得千峰翠色來」,都沾不上。

看上去,這只是一塊不夠白的白瓷殘片,唯一能引起注意的,是瓷片上的一點立體花紋。

不過,景德鎮千年的輝煌,卻又由此開始。

不要誤會,以為這是一個嬰兒成長為巨人的故事,從這塊瓷片上開始找尋童年的記憶。此時的景德鎮,已然是巍巍巨人,這塊不起眼的瓷片,是巨人身上一片鎧甲。

如何從這不起眼的瓷片上看到巨人的風采?一切,要從公元1004年說起……

昌南鎮

公元1004年,是宋真宗在位的第七年,換上了真宗皇帝的第二個年號:景德。

這一年各地進貢的物產中,有一宗令皇帝很是喜愛,興奮不已,以至於將景德的年號賜給了這個原本在歷史上籍籍無名的江南小鎮:昌南鎮。一千多年過去,世界早已忘記了那個年號,記住的,是一個城市。

之所以叫「昌南」,全因一條大河穿城而過,河名昌江,市鎮的大部分區域在昌江的南面

這條大河意義非凡:瓷土、燒窯的木柴、燒成的瓷器,要靠河道的運輸;水流又為窯業的生產提供諸多免費而巨大的動力,如搗碎瓷石,用的就是水車。

於是後來很多的窯口,都依河而建。而更為重要的意義,體現自一個雖然沒有確實的考證卻流傳甚廣的說法:china,便是昌南的音譯。

很多人認為這個說法並不可信,但卻願意相信這是真的。而昌江,便成為china 的源頭,它也的的確確配得上china 的源頭。

假玉器

孔子說「君子比德於玉」。

玉既然成為君子德行的最高標準,地位當然遠超「物」的範疇。不過玉成於天然,美玉的獲取並非易事,雖然孔子一再強調玉的價值並非在其稀有,但這無疑更印證了美玉的珍貴。美好與稀有集於一身,自然,便不是普通人輕易可以得到並擁有的。孔子說「君子比德於玉」,大概也無意中暗含了這樣的意思吧。

美好而珍貴的材料,人們當然想要找到它的替代品,這樣的事例,史不絕書。想法雖好,豈是易事。孔子身後千餘年,這樣的想法也從未實現。

直到北宋景德鎮燒造的瓷器躍入世人眼帘,人們驚訝地發現,這哪裡是瓷器,簡直就是玉。於是景德瓷的「假玉器」之名,流布天下。把景德鎮瓷燒制最初的動因歸於對玉的模仿,只是一廂情願的猜想,並無確鑿的根據可言。

只是某個時間,高水平的瓷器,已然近乎於玉,市場對此大加肯定,匠人們自然精益求精,把仿玉的審美追求變成工藝的方向,這或許才是更合理的解釋。

不過,「假」字太過刺眼,雖然是誇獎,看上去卻像諷刺。景德鎮地屬饒州府,於是人們又把此地所產的瓷稱為「饒玉」。這樣的說法,讓人們覺得景德鎮瓷,簡直就是玉的一種。

難怪真宗皇帝如此興奮。

青白瓷

回到這片撿來的瓷片。事實上,這種瓷器在當時,也算不上是最高水平的產品。不過瓷器的基本特徵,卻已經清晰顯現。

在陶瓷史上,這種瓷器的學名叫青白瓷。名稱已經透露了瓷器的面貌:白里微微透出淡淡的青綠色調,不經提醒,常常意識不到那層幽微的色彩。倒是花紋的邊緣,青色更深、更明顯,宣示它的存在。

這種淡淡的青色,在後世得到一個略帶詩意的美名:影青。疏影橫斜,月來弄影。青白瓷反倒少有人提。這也造成一個誤會。青瓷歷史上有諸多的名品:天青、冬青、粉青、梅子青。影青的名字讓它會被誤認為是青瓷的一種,實際上卻屬於完全不同的一大類。

這一類,恰好介於青瓷與白瓷之間,聽上去是又青又白,分類上,顯然是不青不白。這種白里泛青、青中透白的感覺,恰好更接近於玉的質感。相比之下,北方白瓷的白更接近於象牙,而青瓷的色調與白又離得太遠,很難與白玉聯繫起來。

仔細觀察這塊瓷片,可以看到表面雕刻著簡單的葉狀紋飾,顏色白中泛青,在紋飾邊緣,青色略深,更為明顯。從瓷片的斷面可以看到瓷的胎質,雖然長時間埋在土裡,但仍能看出具有很高的白度。

人們談論白瓷,常常會以為瓷器的表面是白色,是一層白色的釉(的確,白色的釉如今並不少見)。但古代白瓷,釉其實是透明的,呈現白色的是胎體。而青白瓷,即是在這白色的胎體表面,附上了一層略帶青色的透明釉。而在紋飾的邊緣,釉會更容易堆積、變厚,於是看上去色調就更深、更「青」。

所以,本質上,青白瓷更接近於白瓷,或者乾脆,就是南方燒制白瓷的結果。畢竟,白瓷的燒造,長期以來,就是北方瓷窯的強項。而南方的強項,是青瓷。

從古代白瓷到青白瓷,釉色變化帶來的深遠影響,要到數百年後青花瓷獨步天下時,才能清晰地顯現出來。而此時,青白瓷雖然大得皇帝歡心,但仍面對四面八方的競爭與挑戰,在宋代數百年的歷史中,艱難前行。

撿瓷片

僅是這一片碎瓷片,就可以說出這些歷史故事和瓷器文化。

塗睿明,著名瓷人、陶瓷文化研究者、作家。致力於景德鎮瓷藝復興,傳承傳播傳統陶瓷文化、美學,推動傳統陶瓷藝術的當代轉化。

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就緊鄰昌江河。周圍一帶的田地里,到處散落著各朝各代的古瓷片。前幾年,城市改造,還能夠經常發現一些碎瓷的填埋坑,一旦發現,對於陶瓷愛好者來說,無異於阿里巴巴發現四十大盜的寶藏。多數時候,碎瓷都是被當地村民挖出,賣給古玩商,再經過一道又一道的轉手,傳到全國各地,最後變成陶瓷愛好者的私藏。

塗睿明每天下午在門口大路上散步,常常因為田間的瓷片停下腳步。有時某塊菜地剛剛翻過,還會有許多「新」的瓷片暴露出來,雖然大都不值錢,卻都是一手的資料,滿是歷史的印記。

他通過這些撿來的碎瓷片,感受到一千多年的瓷文化和承載的歷史記憶,並把這些集結起來,匯成一本《撿來的瓷器史》。

作者說

那些天剛好在聽陳丹青先生的《局部》節目,大受啟發。一個局部的視角,會有別樣的趣味和新鮮,不必那麼端著,非要大而全。一塊瓷片,便能引出一段故事、一些知識。雖然只是一片片陶瓷的局部,不過有一天,或許拼起來,便是一部不一樣的陶瓷史。受撿來的瓷片啟發而想到陶瓷史的某個問題,於是竟動筆寫下一兩篇文章。進而又想,如果有一天文章多起來,便可以成書,書名就叫「撿來的瓷器史」。

我們今天大多數時候理解的瓷器史,基本可以稱為編年史。哪個朝代,出現了什麼樣的風格;哪個時期,誕生了哪件名器。於是,當人們談及宋代的五大名窯與景德鎮窯時,都將它們理解為一種並列關係,各具特色,各領風騷。

但事實上,它是一部成長史。宋瓷只是青澀少年,在之後的數百年間,不斷地成長、成熟,有時候也遇到一些困難,出現危機,最終長成參天大樹。

所以,我選取了瓷器發展歷史上十個重要的節點,嘗試勾勒出整個瓷器史發展的歷程。而這個成長的歷程,工藝是它的骨架,歷史、文化與美學是血肉。

《撿來的瓷器史》

塗睿明 著

浦睿文化·湖南人民出版社

歷史丨文化

用一本書回答「景德鎮何以成為瓷都」。

《撿來的瓷器史》嘗試勾勒出瓷器史整個發展的歷程,作者將這些歷史節點,通過一塊塊並不引人注目的、所謂揀來的破碎瓷片引出,以小小瓷片切入,從工藝史的發展出發,兼及文化、美學、技術與貿易的歷史,並著重梳理了景德鎮作為瓷都在制瓷史上的重要地位,以及景德鎮的工藝技術發展引發的瓷業變革。整本書,見微知著地勾畫出瓷器史在宋元至清末民初這一歷史階段的發展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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