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老牧民的西藏，在冬天

一、

老牧民上個月去了趟西藏，在拉薩的街頭晃了三天，喝茶、曬太陽、看妹紙。

布宮廣場旁邊的KFC店不錯，品種齊全，吃著聖代的妹紙腿長盤順，眼睫毛估計有兩米長，低頭的時候眼睫毛估計能插進奶油里。

八廓街上瑪吉阿米的飯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吃，冬天的店裡冷清的像極了那東山上的月亮，和樓下煎土豆片和藏包子店裡的人影幢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和幾年前相比，八廓街最大的變化是多了一個博物館，就在大昭寺的旁邊，叫做「清政府駐藏大臣衙門」。房子嶄新如故，裡面人物、場景栩栩如生，文字解說也很豐富，看出來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老牧民在裡面花了有一個小時，其實裡面主要內容乃是1750年左右，駐藏大臣傅清、拉布敦平叛的歷程。

對此濃墨重彩其實並不奇怪，如果說在此之前中央政府和西藏之間還模稜兩可，曖昧不清，那自傅清平叛死後，清政府正式確立了駐藏達成制度。一個政權往另一個政權派駐軍隊以及大臣，並形成一種穩定的制度，那這兩者之間的關係肯定要超過維和部隊，或者伊拉克、阿富汗了。

看完衙門老牧民心裡有點小沉重，就好像考試作弊被人發現，或者撩了很久的女神原來發現是一個摳腳大漢，抑或是寫了10年的論文還沒發表，就被告知別人已經用駁斥我論文觀點的論調發了一篇Science了。

這種感覺不太好。

二、

但老牧民很快就釋然了。

因為，在走出衙門的時候，我迅速被擁進了轉經的隊伍。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清一色的藏族人，縱然灰塵僕僕依然光燦絢麗的頭飾。那天，我大概轉了有兩個小時，除了我之外，我只看到了兩個漢族，一男一女，剛剛好，沒給老牧民任何的機會。

康巴、安多、衛藏甚至嘉絨、木雅、卓倉、白馬，一到冬天，所有具備條件、並且在內心深處認為自己是個藏族的小夥伴都會湧向拉薩。

轉經、旅行、曬太陽。

一到冬天，拉薩彷彿就會舉辦一場只給藏族人的Party。

那些夏天無比熱鬧、需要排號的川菜館、火鍋店甚至韓式燒烤，一到冬天都會冷清的關門大吉。

拉薩，對於那些移民或者漢族遊客來說，好像一個候鳥城市。這讓我想起了黑頸鶴，作為唯一生活在青藏高原的鶴類，黑頸鶴擁有繁殖地和越冬地。

每年夏天，黑頸鶴會飛往高海拔寒冷的繁殖地，一陣啪啪啪之後，成功的誕下小崽，然後一路高飛，在冬天到來之前，抵達溫暖的越冬地。

我們很多文藝青年也是如此，在夏天到來，陽光曬的荷爾蒙噼里啪啦響的時候，他們會一路心靈洗禮的抵達拉薩，整個草原都燒著荒草的味道。在度過一個溫暖而無比繁忙的夏季之後，這些人會趁著冬天的大雪封山之前，離開高原，返回到內地過冬。

這些複雜的人員結構、吵雜的夏日，會讓在人數上屬於邊緣的藏族人聯繫到那些紛紛擾擾又無法解決的政治，讓人慾罷不能，焦躁煩惱。

三、

這兩天，我在玉樹的街頭想找一家吃飯的店，這並不容易。

陝西嫂子開的油潑面關門了，河南大媽張羅的牛肉砂鍋也不見了，好吧，四川肥腸西施搞得川菜館也掛起了歇業的大鐵門。

這個冬天，老牧民不想減肥都不行了。

這是我在玉樹的第七年，老牧民成功的從一個「邊緣小鮮肉」變身為「標準中年油膩大叔，「這讓人覺得可怕，歲月是把殺豬刀不假，可是你為什麼只盯著我的臉不停的砍。實在不行，你可以砍砍我的肚子，把那塊肉砍走，放心，不要錢的，還包郵。

當年和我一起來玉樹的那幫朋友全走了，門口的那家理髮店已經轉了至少4任老闆，一任比一任難看，就像你每年回家見的相親對象，隨著你年齡的增長，介紹的一年比一年慘不忍睹，不要怪我，在你媽眼裡，你的價值就是這樣子的。

好吧。

我覺得不管玉樹有多熱鬧，現在至少都是屬於我們了。那些依然能夠存活的館子、燈光熠熠的場所，或許才是我們真正的需求。

我覺得如果要做藏族人的需求調查，冬天會是一個很好的季節，這會幫助你控制那些不相干的變數，減少研究的難度。

比如：玉樹藏族人最喜歡聚會的地方是哪裡啊？

回答：「格薩爾王廣場。「

因為那裡可以跳藏族廣場舞——鍋莊。不管天氣多冷，這隻能稍微影響下大媽們跳舞的時間，而無法阻擋她們跳舞的熱情。

四、

想來，如果我們無法拒絕別人來到我們的土地，那就開心的珍惜每一個夏天晚上在酒吧的日子吧。讓我們留著長發、背著倉央嘉措，向妹紙們獻出溫暖的臂彎。

因為無論我們多麼努力，一到冬天，妹紙們都會飛走，然後我們只剩下那布滿老繭的雙手。

有人來，有人走。

當年我們打進長安，因為太熱受不了跑了回來。

如今你們來到拉薩，也要因為冬天太冷受不了跑回去。

想來我們青藏高原還是幸運的，在全球化人口無限流動的今天，我們至少還有一個只屬於我們自己的冬天。

讓我們微笑著，和自己雙手來一次親密接觸吧。然後告訴自己：

「只要到夏天，一切都會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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