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冷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晨楓】
1月19日,美國國防部公布了最新的美國《國防戰略報告》,指出國家之間的戰略競爭取代反恐,成為現階段美國國家安全的首要關注。中國和俄羅斯被定位為修正主義力量,力圖挑戰美國及盟國主導的國際秩序。朝鮮和伊朗則是流氓政權,試圖通過發展核武器來擾亂地區穩定。美國則需要聯合盟國、合作夥伴和「更加致命、靈活和創新的聯合作戰部隊」來維持自身影響力,需要全面提升美軍在海洋、陸地、空中、太空及網路空間的競爭力,保持這些方面美國正在不斷被拉近的領先優勢。亞太、歐洲以及中東三個地區列為重點關注地區。
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當天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講話中,除了對報告進行了說明,還特意指出, 預算封頂和一刀切的預算裁減對美國軍力的危害大於任何一個敵人,呼籲國會避免預算危機造成的政府停轉及其對美國軍力的進一步損害。
馬蒂斯:什麼是美軍最大的敵人?!——是缺錢!
報告中對中國的公開敵對不驚訝,驚訝的是拖到現在這種敵對才在官方文件中公開化。與奧巴馬時代的尋求「與莫斯科和北京保持戰略穩定的」國防戰略相比,特朗普的國防戰略似乎更加強硬,更具對抗性,實際上,這只是把已經在進行的台下運作表面化了。奧巴馬早已力推TPP和把美國海軍實力的60%調集到亞太方向,這是他執政期間罕見的少說多做的事例。
TPP可以說是從經濟上與中國競爭的一盤大棋,可惜特朗普沒有把它下下去
此前之所以沒有高調化,可能是在觀察中國崛起的勢頭。現在終於確認了,中國崛起已成大勢,美中的利益對抗已成事實。早在柯林頓時代,美國就有意圍堵中國。或許是以為中國本來成不了氣候,若是因為圍堵硬是逼成了對手,會不必要地造成自我兌現的預言。現在沒有這個顧慮了。
事實上,特朗普戰略對中國來說,幾乎是最好情況。繼續幻想美中一團和氣、美國對中國的和平崛起視而不見、無動於衷,這顯然是不現實的。在2016年大選期間,美國戰略學界提出一個戰略:圍堵中國,策反俄國,提防伊朗。換句話說,主要敵人是中國,把俄羅斯拉攏到美國陣營,對伊朗則只要看住不使作亂就夠了。如果這個戰略成真,這將是對中國極端不利的。但特朗普的俄羅斯門使得美俄死結越打越深,特朗普團隊和背後代表的利益集團把美國與伊朗的關係也帶上重新對抗的老路,基本上宣告這個三合一戰略在可預見的將來不可實現,中國的戰略空間實際上還有所鬆動。但這是題外話了。
美國建制派勢力發起的「通俄門」,不但撕裂了美國政壇,也使得特朗普難以緩和與俄羅斯的關係
新的《國防戰略報告》和馬蒂斯的講話有兩個關鍵點:
1、降低美軍在全球的任務負擔,依託盟國,把力量集中到印太、中東和歐洲方向
2、增加軍費,重整美軍軍備,適合未來戰爭需要
自柯林頓時代以來,美國對中國作為第一號對手的認識從來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緊迫程度。即使在小布希時代,反恐與其說是為911復仇,不如說是為了重塑世界政治版圖,先掃清外圍,改造大中東,為圍堵正在崛起的中國做準備。與柯林頓時代的中國為戰略合作夥伴不同,小布希就明確稱中國為戰略競爭對手。
但是911以來,美軍深陷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反恐戰場,兵疲馬乏。從小布希末年開始,美軍就在撤出。奧巴馬執政的前兩年就是以白宮要撤、軍方要打為糾結。軍方倒不是好戰,而是不願意伊斯蘭極端主義死灰復燃的話會重又危害美國利益。白宮不是看不到功虧一簣的危險,但更加看到美國的絕對領先地位在埋頭與伊斯蘭極端力量的死磕中悄悄滑走。最後,麥克里斯特中將成為麥克阿瑟之後第二個被撤職的美軍最高戰地指揮官。
六心不定,輸得乾乾淨淨,宗教極端勢力終於還是成了氣候,如今IS雖然暫時被撲滅,可又被伊朗俄羅斯摘了桃子
把美軍力量集中到印太、歐洲和中東,重點當然是西太平洋。把關注範圍平均地擴大到印太、歐洲和中東,這是囊括整個歐亞非大陸了,也就是除南北美洲外的全世界了,實際上等於沒有重點。但這樣做是必要的。
小布希的單邊主義使美國吃到苦頭。奧巴馬強調盟國作用,但還是從政治上出發。特朗普強調的盟國貢獻更多是從經濟上出發,強調盟國不能搭便車。但藉助盟國力量是有代價的。
在幾乎所有美國與盟國的共同防禦關係中,美國的貢獻都不成比例地大,造成美國為盟國安全買單的印象。盟國必須更多地承擔防衛負擔,這不是從特朗普才開始的美國要求,一直都存在的,只是呼聲時高時低。但美國的基本戰略是確保戰爭在其他國家(不管是盟國還是敵國)的土地上進行,而不是在自家土地上進行。美國不是在做雷鋒,這一點盟國也清楚。如果把共同防禦體制看作合資公司,美國的貢獻不成比例地大只是一個方面,歐洲盟國也是把自己國土的擋箭牌作用折價入股的。
盟國也會有意無意地利用這種合資關係,用自己的利益脅迫美國的安全決策。科索沃戰爭是布萊爾和希拉克把柯林頓拉下水的,利比亞戰爭是卡梅倫與薩科齊把奧巴馬拉下水的。想拉但沒有拉成的還有安倍在釣魚島、內坦亞胡在伊朗、阿奎諾在黃岩島,更不用說李登輝了。美國國內政治勢力和強大的猶太人利益集團在把美國的安全關注從西太平洋拉回歐洲與中東也起到巨大作用,迫使美軍增強在次要方向的軍事存在,甚至捲入本不願意捲入的軍事行動。這些都不可避免地干擾美軍從全球收縮、集中到西太平洋的意圖。
另一方面,盟國也盡量避免自己的國土成為戰場。美國試圖撕毀《歐洲中導條約》,重新研製和部署中程導彈和陸基巡航導彈,以反制俄羅斯,遭到歐洲盟國悄悄但堅決地反對。美國試圖研製低當量核武器的企圖也得不到盟國的支持。中程導彈、陸基巡航導彈和低當量戰術核武器的基地都在盟國。盟國不掌握髮射控制權,還把自己的國土變成潛在敵國中程導彈、巡航導彈、低當量(甚至高當量)戰術核武器的首選目標,這是沒事找滅門的節奏。
美國的戰術核武器能炸到蘇聯,蘇聯的戰術核武器卻會砸在美國的盟國頭上
更重要的是,在「美國第一」的時代,軍事上的同仇敵愾與經濟上的以鄰為壑如何共存,這是一個問題。一般說來,人們很難為奪己口糧的人拚命,也不能信任這樣的人會為自己拚命。美國倒是不乏與盟國爭利的事情,廣場協議就坑了日本一把,但總體來說,戰後美國還是利用自己巨大的經濟體量和市場向盟國讓利的,這是政治上拉攏和軍事上利用的重要基礎。「美國第一」不是認識不向盟國讓利在政治上的作用,而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只能爭利而不是讓利了。這與中國的一帶一路恰成對照,中國可以拋開政治分歧,在經濟上互惠共榮。「美國第一」給中國發揮戰略智慧提供了空間。
特朗普上任時,美軍在反恐戰場上的介入已經大大低於高峰時代。阿富汗的剩餘存在和敘利亞的有限介入都只能算小打小鬧。既不對兵力部署造成巨大牽制,又不對裝備使用造成重大磨耗。美軍需要的是重整軍備。
美國的主要軍事裝備在技術和數量上依然世界領先,很多在里根時代就服役或已經在研製中的裝備至今仍然是相關領域的標杆。但本來巨大的技術和數量優勢在迅速消失,有些方面甚至被修正主義力量反超。這是美軍很陌生而且感到高度不安的局面。
另一個問題是壽命。任何技術裝備都是有使用壽命的,高強度使用將縮短壽命。在反恐戰爭中,大量戰鬥機的壽命被消耗在搜索和空中待命上。即使不算這些因素,早在2015年,美國作戰飛機的平均機齡已經高達27年,其中轟炸機、加油機更高,理論上可能出現祖孫三代開同一架飛機的情況。B-52如果按計劃服役到2040年的話,更是可能出現四代同機的奇觀。
最新的一架B-52轟炸機於1962年10月26日出廠,至今已經超過55年了
海軍方面也不樂觀。「尼米茲」級的建造間隔平均3.5年,「福特」級延長到5年,這樣,按照50年的設計壽命,2040年後航母數量將降低到10艘,2050年後降低到9艘。核動力航母的反應堆的壽命有嚴格規定,延壽的難度比飛機和一般艦船要高得多。核潛艇也是一樣。「哥倫比亞」級戰略核潛艇在導彈載量和魚雷武器方面是「俄亥俄」級的降級版,但要是美國海軍認定這已經滿足了戰略需要,這就不是問題,問題在於設計和建造速度。計劃啟動已經拖到最後一秒鐘,要是有一點點延誤,「俄亥俄」級的退役一旦開始,美國就難以保持最低限度的戰備巡航數量。作為美國戰略核力量最重要的一環,這是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伯克II」級恢復建造、「伯克III」級的設計建造和擬議中的新一代巡洋艦是艦隊建設壓力的另一個方面。
在陸軍技術方面,美國已經沒有優勢。主戰坦克、步戰、多種主要陸軍導彈的差距已經被填平,身管火炮和火箭炮方面已經落後,好在美國戰略已經不靠陸軍打勝仗了。
美國陸軍有計劃通過改裝和延壽,讓M109服役到2050年
在冷戰勝利後的狂妄中,美國確實睡著了,被中國趕上來了。問題是,在龜兔賽跑中,只有領先的兔子才有權睡覺。在新龜兔賽跑中,美國有成為睡覺的烏龜的危險。
重整軍備可能導致軍備競賽。軍備競賽中的領先不一定導致在戰爭中的勝利,但畢竟為戰爭做了更多的準備。軍備競賽不一定是為了挑起戰爭,也可以用作不戰而勝的武器。里根在80年代用星球大戰計劃刺激蘇聯,在駱駝背上壓上了磨盤,最終導致蘇聯的崩潰。這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西方常有把不戰而屈人之兵看作用詭計制勝,這是錯誤的。不戰而屈人之兵不靠詭計,而靠造勢。如果有陰謀因素的話,陽謀還是主要的。詭計總有被看穿的一天,只有詭計的話,那就是黔驢技窮的一天了。但造勢不同,把戰爭的門檻極大提高,迫使對方不敢輕易發動戰爭。在此期間,讓對方的內部不利因素穩步發酵,適當輔以外部壓力,促使堡壘從內部坍塌。這其實是凱南冷戰理論的初衷,而不是後來演變而成的全球軍事輪盤賭。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中國的和平崛起正在使凱南的戰略成為現實,美國不僅看到了,也感到了。
種種跡象表明,新的冷戰和軍備競賽呼之欲出。美國對軍備競賽不陌生,但可能發現場子悄悄變了,冷戰時代軍備競賽的經濟基礎優勢不再,中國經濟趕超美國的勢頭強勁。
歷史上,蘇聯、日本和聯合起來的歐洲都曾經有超過美國的勢頭。蘇聯在很長時間裡,經濟高速發展,甚至在80年代號稱達到美國的40%,但偏廢的結構使得蘇聯在經濟上難以為繼,導致深重的政治危機和最終的瓦解。日本在90年代也經濟增勢逼人,1995年日本GDP逼近美國的70%。但過度依賴出口導向最終限制了發展,經濟改革和轉型不力更是導致20年停滯,如今跌落到只有美國的1/4不到了。歐元是歐洲聯合的經濟基礎,歐盟加起來GDP與美國大致相當,但歐洲聯合的政治基礎比推動者設想的脆弱,歐元正在遇到深重危機,現有歐元體系解體越來越成為不可無視的可能性。歐盟的保護主義和內鬥也使得歐盟只能作為鬆散整體,缺乏與美國競爭的實力。
美國在1917年加入一戰,當年美國GDP大約為德國的三倍。加上英國、法國、尚未爆發十月革命的沙俄、義大利等,協約國集團對同盟國集團(德國、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帝國)的經濟體量優勢是壓倒性的。在二戰中,日本經濟在1943年達到頂峰,此後由於盟國封鎖、轟炸和海上截擊,一路走下坡路了。在1943年,日本和德國加起來的GDP也只有美國的40%不到一點。德國經濟在1944年還逆勢增長了一點,但美國戰時經濟增長更快,差距進一步拉大。加上英國、蘇聯,即使不算經濟上還微不足道的中國、印度等,盟國的經濟優勢依然是決定性的。在冷戰期間,蘇聯經濟與美國差距在1980年前後達到最小。這時美國還在艱難地從越南戰爭和石油危機的陰影中走出來,頑固的通脹和經濟停滯已經困擾了10年。但蘇聯經濟依然只有美國的40%左右。事實上,根據冷戰後的解密文獻,蘇聯的實際經濟規模顯著低於公開數據,這也是與蘇聯的生活水平相符合的。加入歐洲、日本、澳洲甚至中國的經濟實力,對蘇聯和東歐集團的優勢是決定性的。
即使在蘇聯國勢的鼎盛時期,其經濟實力也與美國相去甚遠
但對於崛起的中國,問題完全不一樣了。從2014年起,中國的GDP就在美國的60%左右,如果不是匯率變動的關係,還會更高。2017年的中國數據是82.712萬億人民幣,按照現在6.32的兌換率,摺合約13.087萬億美元,美國數據還沒有出來。按照與2015-16年間同樣的增幅的話,2017年可能為19.1萬億美元。也就是說,中國GDP約佔美國的68%。中國經濟的實體成分更高,也使得中國GDP的含金量更高。中國經濟繼續強勁增長,GDP超過美國已經不是可能性問題,而是時間問題,各方估計在2020年代到2050年代不等。
換句話說,就經濟實力而言,今天的中國相對於美國的戰爭潛力已經比1943年的德國與日本之和還要高50%,也比1980年的蘇聯還要高50%。對美國更糟糕的是,在與中國的戰爭中,美國或許可以把日本算入自己的盟國陣營,但並不一定能把韓國和澳大利亞算入,歐洲的英國、法國、德國等更加靠不住,因為很難想像歐洲還有意願和能力不遠萬里到亞太與中國作戰。
這還是按照名義匯率GDP計算的,按照購買力等價GDP計算將放大中國的軍費開支。名義匯率和購買力等價都有問題,但把這作為中國「實際」GDP的下限和上限,再考慮到中國GDP內製造業和實體經濟成分更高,就有可能相對準確地估量中國的實際經濟實力與國防投入規模。
美國依然獨佔世界軍費開支的第一梯隊。不僅如此,美國軍費開支的相對與GDP的水平也大大高於第二梯隊國家,達到4%,比中國的2%高了一倍。2017年,中國的軍費開支為1617億美元,美國則為5878億美元,約3.5倍於中國。但中美的GDP增長速度差異使得這個差距在迅速縮小。所以馬蒂斯在國會作證時指出,在未來幾年裡,美國軍費開始需要在通脹基礎上再保持年增長4-6%,才能實現必要的發展。事實上這也是維持對中國軍事開支相對領先的需要,但難以做到。
美國需要深刻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變革,才能打破怪圈,恢復經濟的強勁發展,重建美國夢。但美國的民主發展到現在,背離了群策群力、建立共識的政治傳統,陷入兩黨惡鬥。貧富分化、族群割裂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希望的缺失。美國的族群割裂的深層斷層已經不在種族,而在教育和知識。如果說法國大革命是農民和城市無產者對擁有土地和國家機器的貴族和教會的反抗,下一場大革命可能是無知識階級對知識階級的反抗,人工智慧、機器人只能加速、加深這一新斷層。成本不斷降低、能力不斷強大的自動化將成為相對貧困化的禍首。大量低技能的工作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低成本。自動化成本低於勞動力成本之時,就是這些工作消失之日。日益增加的被全球化外包和自動化擠出中高收入就業的前藍領中產階級不僅是美國社會的負擔,更是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
失望的「鐵鏽帶」在大選中將票投給了特朗普以表示對全球化的反抗,然而美國製造業的未來還很難說
教育本應成為社會的均衡器,但美國基礎教育飽受詬病,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的縮寫)教育的問題尤其大。這不僅是教育問題,更是社會問題。在美國最需要利用教育拉平起跑線的族群里,教育最不受重視,甚至是反智的重災區。美國的大學尤其是研究生STEM教育依然世界領先,但這在不小程度上是靠外國人、移民和少數族裔撐起來的,使得美國的STEM人才隊伍悄悄變色。但任何以中國人為對象的限制只能迅速驅使大量學有所成的留美華人回國。一個錢學森已經使美國懊悔不已,千百個錢學森的後果不堪設想。
出路在於打造重智文化,恢復經濟增長,提供就業機會,重建社會公正。最關鍵的是經濟增長。對此,民主黨的對策是背包袱買時間,共和黨則是甩包袱求增長。由於兩黨都做不到美國真正需要的深層改革,民主黨的辦法使得包袱越背越重,但時間沒有買到;共和黨的辦法沒有求得經濟增長,貧富分化反而加劇。包袱里的滴答聲越來越響。
兩黨的對策不是改弦易張,而是加大力度,在相背而行的路上越走越遠,導致在國會頂牛。幾年前是共和黨迫使奧巴馬政府停轉;現在輪到民主黨迫使特朗普政府停轉。有意思的是,這是在馬蒂斯呼籲兩黨合作、避免政府停轉僅一天之後。
奧巴馬時代的政府停轉最後導致兩黨同意政府預算總額封頂,並逐年下降,直到預算平衡。如果兩黨不能就如何削減預算達成協議,就實行一刀切。這是近幾年美國軍費開支逐年下降的主要原因。
軍事機構的日常運作不受政府停轉影響。但漫說新項目不可能啟動,在研裝備的研發、訂購和其他需要階段性撥款和批准的事項也只能轉入怠速狀態,直到國會批准預算。即使軍費預算最終如數批准,這樣的時斷時續的撥款對裝備、訓練和戰爭準備的長期影響也是負面的。
兩黨對增加軍費的必要性其實並無分歧,分歧在於錢從哪裡出,和如何處理包袱。在於強本才能保本,還是保本才能強本。這不僅是軍費的問題,也是未來美國發展的路線問題,兩黨無法妥協。前些時候國會兩院批准了增長後的國防預算(但數額不同,這是題外話了),人們以為這些年的軍費持續下降趨勢得到逆轉了,但在政府預算總體尚未批准前,實際上依然是一切皆有可能。即使今年的預算過關了,也不意味著未來幾年內能夠實現持續增長。2018年是國會中期大選年。特朗普糟糕的政績和低落的口碑拖累了共和黨,今後兩年國會被民主黨和共和黨分庭抗禮的可能性不小,特朗普想在國會用「核選項」都難,未來的預算戰會越來越難打。
沒被搞下台當然是一大勝利,但在連續的政治鬥爭中特朗普的政治基礎也受到了損傷
特朗普的減稅政策可能對美國經濟有所刺激,但被低迷的經濟增長壓住的通脹會抬頭。小布希最後時光向美國經濟注入的天文數字的流動性資金還大部分在冰蓋下躁動,就等著融冰的那一天。缺乏實體經濟的空心增長難逃經濟與通脹攀比增長的窘境,通脹一旦增加,利率必須隨之增加,這樣美國的國債利息支出就要迅速增加,馬上反過來抑制可支配的政府開支。里根時代就是這樣,最早的預算控制法案就是在里根時代高通脹、高赤字的情況下出台的。
近十年的低利率有效地壓住了美國國債利息開支。早在2011年,美國預算局和國會預算辦公室就預計,2016年的美國國債利息開支要達到7160億美元,高於國防預算,但實際上只達到2400億美元。這是因為預算局和國會預算辦公室按照經濟如期復甦、利率回升到正常水平來計算,而實際上美國經濟恢復和美聯儲升息速度大大低於預料。
要達到馬蒂斯所要求的軍費開支增長,美國必須維持低利率、低通脹和高增長,這是不可能的任務。對於國防來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對美國尤其如此。
新版《國防戰略報告》指出,「越來越清楚的是,中國和俄羅斯希望將世界改造成符合它們威權模式的樣子,這兩個國家正在取得對其他國家的經濟、外交和安全決策的否決權。」「中國正在運用自己的軍事現代化、影響戰和掠奪式的經濟活動來逼迫鄰國,重整印度洋-太平洋地區的秩序,使之有利於中國。中國的經濟和軍事在持續上升,通過長期的舉國戰略發揮實力,中國正在持續發展的軍事現代化項目的近期目標是尋求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區獲取霸權、並在未來取代美國、取得全球龍頭地位。」把主語換成美國,這不正是美國津津樂道的軟實力嗎?動用軟實力,正是硬實力到位的標誌。對於美國的新版《國防戰略報告》,中國或許更應該欣慰。
中國的軟實力就要換個聳人聽聞的詞,叫「銳實力」——雖然它「軟」,可它扎心啊
國防部的《國防戰略報告》是白宮的《國家安全報告》的的細化,下一步參聯會將出台《軍事戰略報告》,進一步細化。但哪一層戰略都沒法解決美國的經濟增長問題,都沒法確保軍備競賽的可持續問題。美國或許有意與中國打一場冷戰。中國熱戰都不怕,還怕冷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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