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依然太短
阿嬌的婚訊,扒拉出艷照門事件,恍惚十年。
更早一些的時候,上海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據說是2008年那次雪災以來最大的。
2008年2月,我與工作了八年的出版社告別。當時的我不知道自己除了編輯之外,還能做什麼。
當時的我還在麥子小組裡聚會。給小組取名字的時候,一個弟兄說,為什麼是麥子呢,死啊活啊的……誠然,一粒麥子落在地里要死去;當時聚會的弟兄姐妹,終究各安其所,居然一個也不在身邊。
當時的我還喜歡看愛情電影。依稀記得電影《兩小無猜》里,蘇菲和於連玩著「敢不敢」的遊戲,最終任性地分離了十年。我也找了不同版本的《La Vie en Rose》來聽,有一陣子迷上了香頌。
《人物》回顧了艷照門三位主人公的十年,頗有年代志的感覺。當時意氣奮發前程大好的三個人,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遭遇窮追猛打,試圖力挽狂瀾卻是節節敗退,如今步入中年,疲態盡顯——唏噓,命運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然而轉念,十年依舊太短。
他們的故事依然繼續,結婚、生子,濃入、淡出,這些不過都是短暫的節點,卻不是終局。
當下,有時長得讓人絕望,就像上海的冬天;但回頭看時,每一個當下卻變得至暫至輕。
十年過去了,我做著不同的工作,與不同的朋友相聚,喜歡不同的事物。漸漸地,都成為習慣。
年屆不惑的時候,有一陣子,真以為自己從此能夠波瀾不驚。然而所謂「患難生忍耐,忍耐生老練」——老練源於不斷的忍耐,而患難卻是常更常新。蓋棺才能定論,活著的人卻不能誇口。
也想到十年前探訪的兩位罹患癌症病逝的姐妹。猶記得其中一位的父親,面容悲傷地說,現在看年輕時經歷的事情,當時以為嚴重的過不去的,現在想想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知道將來看現在所經歷的,是不是也會覺得其實也沒有這麼難……
自稱在最狂妄的年紀斷了雙腿的史鐵生,有一篇文字《好運,設計》。他假想了一個圓滿的人生,然後又忍不住追問:
會不會因為圓滿而阻塞了渴望,而限制了想像,而喪失了激情,從而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只是遵從了一套經濟規律、一種生理程序、一個物理時間,心路卻已荒蕪,然後是膩煩,然後靠流言飛語排遣這膩煩,繼而是麻木,繼而用插科打諢加劇這麻木 會不會?會不會是這樣?地球如此方便如此稱心地把月亮摟進了自己的懷中,沒有了陰晴圓缺,沒有了潮汐漲落,沒有了距離便沒有了路程,沒有了斥力也就沒有了引力,那是什麼呢?很明白,那是死亡。
……
過程!對,生命的意義就在於你能創造這過程的美好與精彩,生命的價值就在於你能夠鎮靜而又激動地欣賞這過程的美麗與悲壯。但是,除非你看到了目的的虛無你才能夠進入這審美的境地,除非你看到了目的的絕望你才能找到這審美的救助。但這虛無與絕望難道不會使你痛苦嗎?是的,除非你為此痛苦,除非這痛苦足夠大,大得不可消滅大得不可動搖,除非這樣你才能甘心從目的轉向過程,從對目的的焦慮轉向對過程的關注,除非這樣的痛苦與你同在,永遠與你同在,你才能夠永遠欣賞到人類的步伐和舞姿,讚美著生命的呼喊與歌唱,從不屈獲得驕傲,從苦難提取幸福,從虛無中創造意義,直到死神和天使一起來接你回去,你依然沒有玩夠,但你卻不驚慌,你知道過程怎麼能有個完呢?過程在到處繼續,在人間、在天堂、在地獄,過程都是上帝巧妙的設計。
人性總是趨吉避凶,所謂開心就好。可是,苦難是必須的,挫折、失敗、分離、痛楚都是必須的,就像我們追尋神,在地上背十字架也是必須的。我早就不再追問苦難的原因。
一日有一日的難處,一日也有一日的恩典。不經歷難處,卻體會不到恩典。
史鐵生最後說,我不知道怎麼辦了,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上帝愛我! 我們的設計只剩這一句話了,也許從來就只有這一句話吧。
這是讓我們好好生活下去,願意好好生活下去的信心;需要很多很多的禱告才能托住的信心。
啟示錄里,為我們隱約揭開的天上的帕子:四活物和二十四位長老,就俯伏在羔羊面前,各拿著琴,和盛滿了香的金爐。這香就是眾聖徒的祈禱。
十年前,我第一次注意到這句經文,是從一個來小組偶爾串門兒的姐妹口中,不知為何印象特別深刻。她說,我們的祈禱並非枉然,在天上用金爐裝著。
馬小粒脆弱的器皿
「我們有這寶貝放在瓦器里,要顯明這莫大的能力,是出於神,不是出於我們。」(哥林多後書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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