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後美蘇的遠東秘密協定 幾乎改變中國國運

來源｜本文節選自《無奈的選擇——中蘇同盟建立的曲折過程》

作者｜沈志華

原題《毛澤東曾認為美國是學習的榜樣》

中蘇同盟建立的過程，大概從1943年共產國際解散以後，中國共產黨從組織上講就脫離了共產國際，那個時候他跟共產國際從組織關係上講已經沒有關係了，那麼到195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中蘇同盟條約簽訂了，大概有這麼六七年的時間，但是在這個六七年當中，非常曲折。首先一點就是蘇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快結束的時候，並不想跟中國共產黨建立比較緊密的關係，他甚至認為中國共產黨不是真正的共產黨，就是一幫農民，是民族主義分子，這是斯大林基本的概念，因為他認為中國共產黨走的道路跟蘇聯的道路完全不一樣。那麼1943年為什麼斯大林突然解散了共產國際，這個是和蘇聯戰後，他要搞的這個外交政策是有關係的，因為到1943年，斯大林格勒戰役勝利以後，歐洲戰場的局勢開始發生一個根本性的轉折，在這個時候蘇聯和西方都開始考慮戰後的國際格局的安排問題，那麼蘇聯斯大林主要考慮就是戰後要和西方，特別是跟美國合作。跟美國合作就有一個前提，你就不能搞世界革命了，因為世界革命就是要挖帝國主義的老根嘛，你要埋葬所有的資本主義國家，那麼你怎麼跟人家合作？所以他突然下令，就是1943年5月份解散了第三國際，我們也叫共產國際，共產國際解散的時候，連季米特諾夫都非常吃驚，事先沒有跟他講，也沒有開會商量。為什麼這麼急，主要是因為當時丘吉爾要去華盛頓，要跟美國商量開闢第二戰場的問題，這個問題也涉及到對共產黨國家，對蘇聯是否值得信任的問題，因為丘吉爾有一個基本的想法就是我如果在戰爭當中過早的幫助蘇聯，讓他把實力保存下來，戰爭一結束，他就會來對付我們，就會來對付西方國家，所以最好是讓蘇聯和德國在戰爭當中都消耗掉，他基本這麼一個想法。所以就在丘吉爾馬上要去華盛頓的時候，斯大林突然宣布解散共產國際。

在1943年11月份，美國要求蘇聯參與太平洋戰爭，太平洋戰爭就是二戰中美國跟日本打的這場仗，在歷史上叫太平洋戰爭。太平洋戰爭就涉及到在中國的東北的一百萬日本關東軍，當時美國人希望蘇聯人出面解決掉這批日本人。因為美國人他們估計呢，美國人直接跟日本人打的話，大概要犧牲一百萬人，他覺得這個代價太大了，希望蘇聯能出面，於是斯大林就提出來，我們打日本沒問題，但是我能得到什麼呢？羅斯福講你可以提條件，當時斯大林沒提，說現在還早。一直到了1944年下半年，蘇聯才逐步地把他們的想法告訴美國人，最後在1945年2月的雅爾塔會議上，搞了一個關於遠東的秘密協定，這個遠東的秘密協定就反映了蘇聯戰後在整個東亞地區的基本的戰略要求，戰略利益。

第一就是控制日本海，控制日本海主要就是要收回千島群島，南庫頁島，也叫撒哈拉群島，南撒哈拉群島，這兩個地方是1904到1905年日俄戰爭的時候被日本奪去的，現在蘇聯要收回，收回這兩個島，就可以控制日本海和保護蘇聯遠東地區的安全，這是一個。第二，就是外蒙古，一定要讓外蒙古獨立，因為外蒙古——（看地圖）這個地圖沒有了，再往那邊去你就看，它緊挨著就是西伯利亞，就是蘇聯歐洲到亞洲這個連接的一條生命線。那麼如果要是外蒙古還保留在中國的手裡，那麼對蘇聯的威脅非常大，這個邊境線太長了，而且正好在它的腹部，所以要求外蒙古獨立。第三，最重要就是東北，蘇聯要求長期佔用旅順港和大連港，旅順是個軍港，大連是個商業港口，都是長年不凍的港口，條件非常好。然後還要佔用這個叫中國長春鐵路，就是中東鐵路和南滿鐵路，戰後合併就叫中國長春鐵路，簡稱中長路。那麼有了中長路和旅順口，大連港，這樣子蘇聯就能得到一個到太平洋的出海口，這個是特別重要，因為從彼得大帝開始，俄國人在經營俄國發展的時候，主要就是三個出海口，一個是波羅的海，波羅的海往北，出波羅的海以後跟大西洋連接，再一個就是黑海，通過土耳其海峽然後到地中海，再一個就是中國，通過中國的遼東半島然後到太平洋。所以這三條加一起就構成了蘇聯在遠東地區，或者在東北亞地區的基本的戰略要求。

1945年雅爾塔會議三巨頭合影

雅爾塔會議確定了蘇聯這個要求，當然有一個大的問題就是這個日本問題，對日本的這個要求沒有什麼太大問題，因為日本是一個戰敗國嘛，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是了，但是中國是一個戰勝國，中國也是同盟國成員之一，中國戰爭結束以後，沒有得到什麼利益，領土沒有擴大反而縮小了，反而出讓了主權，這個怎麼跟中國人講呢？所以斯大林要求美國第一先不能跟中國人講這個事，他說你跟中國人一講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了，中國人最不會保密了。第二，他說你美國也幫助我去說服蔣介石，得接受這個，中國要不接受，他也很難實現他的這個目標嘛。所以，戰爭結束，就是歐戰結束大概兩個月，到6月底的時候，蘇聯開始跟中國人就談這個中蘇同盟條約，那麼在這個過程當中美國跟蘇聯曾經反覆交換過意見，蘇聯斯大林一直講，說你們要勸蔣介石，我只跟國民政府打交道，我絕不支持中國共產黨，而且他們也不是真的共產黨。到了中蘇條約談判的時候，果然就談不下去。那蔣介石當然不幹了，誰願意當這個千古罪人，將來歷史上得留一筆，誰簽的這個。你像宋子文開始代表中國去的，到中間不是回來了，中間休會，因為波茨坦開會，斯大林就走了，到德國去了，然後宋子文就回來了，回來他就不去了，乾脆把外交部長都辭了不幹，他不願意去簽那個字。後來換了個王世傑，傻乎乎地去了。

在第二輪談判的時候就出了個新的情況，就是美國扔了原子彈在日本， 8月6號一扔原子彈以後，這個情況發生了什麼變化？因為原來斯大林講的是如果中國人要不簽這個條約的話我就不出兵，我看誰來收拾這個關東軍，他要拿一把。結果美國一扔原子彈，這個斯大林著急了，萬一日本要投降了就不需要蘇聯出兵了嘛，如果蘇聯不出兵，他所有的要求都很難實現，當然日本是沒問題了，他能收回來，但是關於東北和蒙古的問題怎麼辦呢？他就沒有借口跟中國人張嘴說這個事，所以8月8號他就突然下令，立刻出動，蘇聯紅軍150萬人分三個方向攻擊日本關東軍。原子彈一扔，蘇聯一出兵，這個日本就頂不住了，這個時候斯大林就有點著急了，如果要是日本突然投降了，中國就不跟他簽這個條約，中國不跟他簽這個條約，他佔領東北是問題不大，已經去了150多萬多人，但是他沒有合法性了，你長此以往下去怎麼辦？其實蔣介石也有點著急，因為這個蘇聯出兵已是既成事實，萬一斯大林要賴在這兒不走怎麼辦？雙方都有點擔心，所以這個時候談判進入了最後的階段，就是斯大林提了三個條件，這三個條件讓蔣介石非常順當地就接受了這個條約。

第一個條件就是如果你要簽訂這個條約，我只承認中華民國政府，我承認蔣介石你是中國唯一的領袖，蘇聯絕不支持中國共產黨。這個當然蔣介石很高興了，因為在蔣看來，什麼俄國人，日本人這都不是心腹之患，心腹之患是共產黨，要他命的是共產黨。所以這第一點，第一條就正中下懷。第二條也很厲害，這個斯大林講，說如果你要簽這條約，新疆問題我就給你擺平了。當時新疆什麼事情呢？就是1944年11月7號，蘇聯策動新疆的少數民族暴動，然後打垮了政府軍，到1945年8月的時候，民族軍已經馬上要拿下迪化了——就是現在的烏魯木齊。人家東土耳其斯坦共和國也成立了，那國徽也掛出來了，國旗也出來了，整個北疆其實已經獨立了，就是新疆北部已經獨立出去了。所以在這個情況下，那麼如果要是通過這個條約能把新疆局面穩定，能把新疆收回來，對於中國來講當然也是一個幸事了。因為外蒙古不管怎麼講是一匹死馬，外蒙古實際上當時已經獨立了，只是名義上主權還在中國，所以從1921年中國就完全失去了對外蒙古的控制，都在蘇聯的控制下。第三點也很重要，就是如果要是中國簽了這個條約，蘇軍3個月以後撤軍，否則的話那就不知道什麼日子撤了，所以這三個條件都很誘人，蔣介石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況且他自己也很著急。那麼中蘇同盟條約就簽訂了。中蘇同盟條約一簽訂，也就確定了能夠保證蘇聯在遠東的戰略利益就是跟國民政府簽訂的這個條約，所以蘇聯必須要保持跟蔣介石的友好的關係，否則的話誰來保證他的利益呢？所以在這個時候這個共產黨並不重要，共產黨不但不能保證他這個利益的實現，反而可能會起反作用，可能會破壞蘇聯的戰略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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