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要說戀物,怎麼能少得了曹雪芹?

要說戀物,怎麼能少得了曹雪芹?

《紅樓夢》里有物質之美,卻更有超脫之氣。

《紅樓夢》里對各色頂級織物的熟稔和親切,看起來只有生於斯、長於斯的曹雪芹才能勝任,利利落落就把自身和一派被貧窮限制了想像力的才子佳人酸文區分開來。

—————

《紅樓夢》的作者是誰,時有新說。大抵一樣事物寶光太盛,總在人心頭打轉,使人不禁時時咂摸,由此屢屢激蕩出新的理論,有如籠在月邊的暈、附在虹邊的霓,是與非並不重要,且虛有時更勝於實呢。不過,剛看完江寧織造博物館的我,正深信非織造處子弟寫不出《紅樓夢》。

清順治朝恢復明代的江南織造處,御用禮服及四時衣物,各宮及皇子、公主的朝服、衣服,乃至敕誥、神帛,都由禮部定式,杭州、蘇州和江寧三處織造恭進,由皇家親信直接督管。皇家訂單之巨,造就了江南紡織業的繁榮。蘇州織造府保存完好,依然日復一日地使用——名校蘇州十中的學生們有幸消受這良園四季。

百年名校蘇州十中的校園,是清代織造署的舊址。

江寧織造處幾次接駕,規格為行宮,宮室之多之美,應更勝於蘇州,可惜戰火里片瓦無存。到了上世紀80年代,才依靠城市建設中出土的假山石、瓷片等確定了織造府遺址,2009年蓋起今天的江寧織造博物館。

展櫃里陳列的大紅五彩片金緞、緙絲、妝花緞、庫錦,是當年鼎盛時的斷簡殘章。《紅樓夢》里對各色頂級織物的熟稔和親切,看起來只有生於斯、長於斯的曹雪芹才能勝任,利利落落就把自身和一派被貧窮限制了想像力的才子佳人酸文區分開來。至於它暗示了一個戀物文學的新時代,則要等這一派的祖師奶奶張愛玲來承前啟後了。

《紅樓夢》的戀物,迥異於《金瓶梅》的日常。《金瓶梅》里的諸物,一條裙子,一個頭面,幾綹釵環,都是有用的。一是推動情節的扣,二是具體化了籠中各女子「要好上進」的貪。

而《紅樓夢》里幾曾見過小姐、奶奶們甚至體面的大丫鬟爭東西?爭、偷、要的幾位,除了眼皮子淺的小丫鬟、老嬤嬤就是趙姨娘了。《紅樓夢》里的物質之美,幾乎有超脫現世的功能,是純裝飾性的,只為帶起各人身上冷冷暖暖的香氣。大概因為是失去後的回憶,只能像納博科夫那樣一攤手,「說吧,記憶」,於是說得絮絮叨叨,把家常日用說得纏綿悱惻,在熱切鮮明裡說出悲涼。

大觀園的原型——隨園,今南京師範大學。

小倉山一帶的曹家私家園林,據說是大觀園的原型。曹家失寵被抄,繼任江寧織造隋赫德侵吞了曹家大部分家產。不久隋赫德遭削官奪產,此園輾轉落入袁枚手中,更名隨園。得到隨園的人,靠園吃園,攢下大筆銀子,收了一批女弟子,《隨園食單》比《隨園詩集》更家喻戶曉。失去隨園的人,則寫出了《紅樓夢》。可見,大觀園雖貴重,它的失去,卻更有價值。

江寧織造博物館的資料梳理和多媒體展示水準極高。資料梳理分江寧織造、曹府家世、《紅樓夢》研究三條線,史料翔實,繁簡得當。

涉及康熙南巡,有一環幕展示的《康熙南巡圖》,打稿、山水、樹石由王翚執筆,人物、牛馬是楊晉,房木界畫由其他畫家補齊。電子化後,牛馬舟車都動了起來,官員能談笑,市井多爭誚,官兵復操練——據說此舉受台北故宮博物院啟發。

又有白日街市、燈火初上、大雪漸飄三種變化,從卷首到卷末,觀看清代畫院供奉們的筆墨一寸寸復活,宮廷畫的圓熟、安穩至此成為趣味盎然,感官靈魂之震撼的動靜頗大。

《康熙南巡圖》。

隔壁的《紅樓夢》展,謝天謝地沒有什麼蠟像,更把新奇和高級融合在一起。展廳里放映「太虛幻境」環幕電影,地上散置幾塊石頭,屏幕上一縷如煙如魂的水墨,展開幻境,virtual reality 的感覺呼之欲出。幾年前的多媒體作品還沒用到VR 眼鏡,但視覺效果是電子遊戲第一人稱視角。

當你被警幻帶至「薄命司」,櫃門打開,你伸手取出冊子,冊子像哈利·波特電影里的魔法界報紙一樣展開,貼切得不得了。後面還有結合壁畫、室內裝置和投影的「歸彼大荒」 小電影,那人曳著大紅猩猩氈斗篷,在雪地上彳亍而來,對著一艘船納頭便拜,然後被一僧一道裹著,漸行漸遠,寒鴉投林,終於白茫茫一片真乾淨,算是近期看到的博物館多媒體展示對審美境界最有追求的了。

江南之異於北地,在於物質文化之精密蓬勃。物質文化者,不在於往物質上附會多少意識形態、禮義吉凶,而在於讓物質在充裕空間里有機地長出自身的紋樣腠理,宛然一段江南錦。

本文首發於第507期《新周刊》

小 新 推 薦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新周刊 的精彩文章:

近代書畫的「破億之路」
大學專業脫髮指數排行榜

TAG:新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