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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那些傳世愛情:有人風流有人痴,唯獨他們成了神仙眷侶

窗外風雪再大

也有故事陪伴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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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式三種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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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總關風月

上下五千年的中國歷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中所愛。

有人喜歡雍容華貴的盛唐,有人喜歡溫柔風流的大宋,有人喜歡鐵血硬朗的明朝,也有人喜歡絕社會主義新中國。

中國還有一個時代很微妙,傳統意義上說,她只存在了38年,但這38年卻出了無數大師,這些大師們動輒敢指著總統的鼻子罵,總統卻還要陪著笑臉跟對方商量能不能罵得輕一點。

現在,國事是不能聊的,那我們聊一聊那個時代的風月。

關於三個人,三種愛情。

風流多情的徐志摩、終生不娶的金岳霖、縱愛一生的林語堂。

有才華的「渣男」徐志摩

若要評選中國近代史上最多情的詩人,徐志摩一定榜上有名。

「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我將在茫茫人海中,尋找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象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里有蜜甜的憂愁。」

他不愧是情詩聖手,撩妹技巧MAX,文采斐然,下筆深情,幾句就勾畫出一個追尋真愛的孤獨靈魂。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甘願為愛獻身的翩翩君子,卻對結髮妻子鄙視而冷漠。

他婚後瘋狂追求林徽因,甚至不惜讓妻子墮胎。

追求林徽因無果後,他又奪走好友之妻陸小曼。與陸小曼成婚當天,他的老師梁啟超在婚禮上當場大罵:「不道德至極!」

1915徐志摩與張幼儀結了婚。然而,本該浪漫溫情的洞房花燭夜,徐志摩卻冷漠至極,敷衍了事地行使了作為丈夫的義務。

他們之間的沉默,就是從那一夜開始的。

張幼儀後來才知道,早在定親前,徐志摩第一次看到她照片時,就用嫌棄的口吻說了一句:「鄉下土包子。」

張幼儀其實是名門望族之後,見過她的人都評論說「線條甚美,雅愛淡妝,沉默寡言,秀外慧中」。但到了他眼裡,她的沉穩踏實卻成了僵硬乏味,呆板無趣。

受父母之命娶了張幼儀的徐志摩,對她百般挑剔。有了兒子後,他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再一次提出要遠渡重洋。這一次,他的父母沒有阻攔。

結婚四年,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卻只有四個月。

婚後生活之慘烈,讓張幼儀痛苦又不解。丈夫的鄙視,甚至讓她懷疑起自己的價值:自己就這麼不堪?這麼讓他想逃離?後來她才明白,徐志摩不是不想談戀愛,只是不想跟她談戀愛。

在張幼儀前往倫敦與丈夫相聚時,就迎面撞上了這個可悲的事實——對她冷若冰霜的徐志摩,對別的女人居然有那麼大的熱情:這個別的女人,就是林徽因。

在國際聯盟的一次演講會上,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在會場演說。演說結束後,徐志摩一眼便看到了跟在林長民身後的林徽因。林徽因比張幼儀年輕四歲,又是新女性,講得一口地道英文。在徐志摩看來,比起 「刻板」的張幼儀,林徽因對社會的看法,對感情的追求,對詩情的理解,都與他不謀而合。他隨即對林徽因展開了狂熱的追求。

徐志摩似乎忘了,他還有一個家庭。

1920年,張幼儀坐船抵達倫敦。然而,徐志摩見到她後,做的一件事就是帶她去買了一身新衣服,因為她穿的中式服裝太土,讓他在朋友面前丟臉。

他和林徽因的聯繫,也一直沒有斷。

1921年春,徐志摩取得了劍橋大學皇家學院特別生的資格,和張幼儀一起搬到了沙士頓鄉下居住。

她負責買東西,打掃內外,料理二餐。他卻每天早上都以導師喊他幫忙為借口急匆匆地出門,然後跑到倫敦與林徽因見面。

張幼儀知道自己是舊式女子,也願意改變。但徐志摩卻像堵堅硬的牆,讓她用盡全力也無法改善局面。「我畢竟人在西方,我可以讀書求學,想辦法變成飽學之士,可是我沒法子讓徐志摩了解我是誰,他根本不和我說話。」

過了不久,張幼儀又懷孕了。知道消息後的徐志摩立刻說:「把孩子打掉。」她非常震驚。在她看來,只有瀕臨絕境的女人,比如有了外遇,或者快要餓死喂不飽孩子的人才會冒險打胎。徐志摩冷冰冰地回:「坐火車也會死人,難道就不坐火車了?」接著又補了一句:「這種事在西方是家常便飯。」後來,他甚至拋下懷孕的妻子消失了幾周,走時連行李都沒帶。她不得不痛苦地承認:她的丈夫,或許從來都不曾愛過她。

孤立無援的她只好投奔兄長,在德國生下了次子彼得。

後來,林徽因也選擇與徐志摩不辭而別,決然回國。

林徽因在寫給徐志摩的分手信中寫道:「我忘不了,也受不了那雙眼睛。上次您和幼儀去德國,我、爸爸、西瀅兄在送別你們時,火車啟動的那一瞬間,您和幼儀把頭伸出窗外,在您的面孔旁邊,她張著一雙哀怨、絕望、祈求和嫉意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我。我顫抖了。那目光直透我心靈的底蘊,那裡藏著我知曉的秘密,她全看見了。」

直到此時,久無音訊的徐志摩才親自去德國見了張幼儀,目的只有一個——離婚。

他拒絕了妻子「離婚要通過父母做主」的請求,嘴上不停說著:「不行,不行,你曉得,我沒時間等了,你一定要現在簽字……林徽因要回國了,我非現在離婚不可。」

他終於對她顯出了哀求之色,目的卻是為了追回另一個女人。

她終於簽了字,說:「你去給自己找個更好的太太吧!」

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樁離婚案。

圖為張幼儀和他們的女兒

離婚後,徐志摩立即回國,試圖追回林徽因。

然而,當他一跨進林家大門,赫然就是這樣一副楹聯——「長者有女年十八,遊學歐洲高志行。 君言新會梁氏子,已許為婚但未聘」。林徽因已經被許配給梁啟超的兒子,梁思成。

徐志摩備受打擊,但因林徽因與梁思成還沒正式定婚,所以他沒有放棄。

他邀林徽因夜遊香山,向她傾訴,甚至當著梁思成的面來找林徽因。

後來,連梁啟超都坐不住了,給他寫了一封長信。「你就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了,你這種做法,不論你未來是否能夠與徽因在一起,現在就已經給人帶來痛苦了。」

徐志摩對此視而不見,堅定不移地挖牆角。

儘管徐志摩是梁啟超的學生,而林徽因還是梁啟超的兒媳。

最後,還是林徽因親手斷了他的念想,說她馬上就要和梁思成去美國了,他們必須「離別」。

徐志摩這才無可奈何地意識到,他的女神已經決然離去。

圖為林徽因、梁思成夫婦

幾年後,徐志摩在北平交際場找到了另一位靈魂伴侶——19歲的陸小曼,正是「京城一道不可忽視的風景」。

不過,當時的她早已羅敷有夫。她的丈夫王賡,與徐志摩是故友。

日防夜防,兄弟難防。

王賡為了讓陸小曼過上更好的生活,把精力都花費在了讀書、工作和學問上。這讓喜歡交際的陸小曼倍感寂寞。王賡被調去哈爾濱後,交待徐志摩多多幫忙照顧在京的妻子,沒能想到,好友卻毫不掩飾地對陸小曼展開了攻勢。

圖為陸小曼

徐志摩在信中寫道:「不要成為一隻潔白美麗的稚羊,讓那滿面橫肉的屠夫擎著利刀向著它刀刀見血的蹂躪謀殺。」

其中「屠夫」,指的是陸小曼的丈夫王賡,而「稚羊」,指的便是陸小曼。

他不斷鼓動陸小曼離開她那「殘忍」的丈夫,也不要管那「庸俗」的父母,和他走就對了。

兩年不到,雙方已經相愛得不能自拔。

在他的猛攻下,陸小曼決心開始新生活,甚至墮胎打掉了王庚的孩子。王庚無奈,只得同意離婚。

次年,兩人在北海公園舉行了結婚儀式。

結婚時,徐志摩請來了老師梁啟超來當證婚人。

梁啟超當眾喝罵道:「徐志摩,你這個人性情浮躁,以至於學無所成,做學問不成,做人更是失敗,你離婚再娶就是用情不專的證明!陸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過來人,我希望從今以後你能恪遵婦道,檢討自己的個性和行為,離婚再婚都是你們性格的過失所造成的,希望你們不要一錯再錯自誤誤人!」

徐志摩可從沒想過恩師會來這麼一出,頓時面紅耳赤。

他只得小聲地說:「請老師不要再講下去了,給學生一點面子吧。」梁啟超這才住口。

最後,梁啟超還補了一句,「我希望這是你們兩個人這一輩子最後一次結婚。」

後來,徐志摩的筆名「雲中鶴」被表兄金庸,安在《天龍八部》里一個淫賊身上。

連魯迅也批他是「流氓」。

兩人當時惹來的爭議,由此可見一斑。

徐陸兩人的婚後生活也並不順利。

陸小曼染上了毒癮,終日吸食鴉片,徐志摩為了讓她繼續過奢侈生活,不得不在多個工作中奔波。

梁實秋曾說:志摩臨死前幾年的生活,確是瀕臨腐爛的邊緣,不是一個敏感的詩人所能忍受的。

1931年11月18日,徐志摩在南京會見故友後,搭上了郵機。

第二天,這架郵機在一片大霧中撞山炸毀。

這位浪漫多情的詩人,終於如來時一般輕輕地離開,死時34歲。

徐志摩絕對想不到的是,事故消息傳來後,陸小曼死活不肯去濟南收屍,最後為他收屍的人是張幼儀。

離婚後的張幼儀,終於活成了現代女人眼裡的勵志楷模。

她在東吳大學當德文教授、接管經營上海女子商業儲蓄銀行,並在短時間內使其轉虧為盈,被譽為中國第一位女銀行家、開辦雲裳服裝公司引入新潮時裝式樣、同時,她也進行股票交易操作、參與策劃編纂台灣版《徐志摩全集》……

她曾說「我要為離婚感謝徐志摩,若不是離婚,我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找到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成長。他使我得到解脫,變成另外一個人。」

近年很多人批評徐志摩是民國一大人渣,不過也有人說了,倘若民國沒有徐志摩,詩壇會很寂寞。

終生不娶金岳霖

金岳霖先生一八九五年七月出生於湖南長沙,自幼聰慧在哲學辯論的思考堪比童年時代的王陽明。

十幾歲的時候,他就覺得中國俗語中所謂:「金錢如糞土,朋友值千金」 這一句有問題,他說錢財是糞土,朋友又值千金,那麼朋友也就等於糞土。

1926年金岳霖到清華任教,擔任哲學系主任,可以這麼說,我們後來學習的哲學和邏輯學就是金先生引進中國課堂的。

正是因為如此,中國羅素研究第一人、曾是毛澤東頂頭上司的中國共產黨創始人張申府才說:「 如果中國有一個哲學界,那麼金岳霖當是哲學界之第一人。」

那至於金岳霖如何與梁家相識又是怎麼對林徽因有愛慕之心的呢,那事情還得從梁家的「太太客廳」說起。

當時林徽因用自己人格魅力和學術語言在家裡打造了一個文化沙龍,各學各派的大腕每周六聚在梁家的客廳談笑鴻儒,梁家的客廳逐漸成為北平文化界一道風景線,不少人慕名前來拜訪。而金岳霖就是在徐志摩的引薦下走進這個沙龍圈的。

金岳霖第一次見到林徽因的美麗和才華深深迷住了,於是梁家從此多了一個光顧最頻繁的客人,當然徐志摩同學從此也多了一個最持久的情敵。梁家的好友費慰梅開玩笑說:「徐志摩此時對梁家最大和最持久的貢獻是引見了金岳霖。」

後來金先生覺得每周六見一次實在太不盡興了,於是索性就搬過來住,兩家住在前後院,儼然就是鄰居。

金岳霖為人坦誠光明,學識淵博這也讓梁思成夫婦欽佩不已。金岳霖對林徽因人品才華讚羨至極,十分呵護;林徽因對他亦十分欽佩敬愛,他們之間的心靈溝通可謂非同一般,甚至梁思成和林徽因吵架,也是找理性冷靜的金岳霖仲裁。

金岳霖經常看到梁林夫婦為了測繪數據在房屋上下忙活,就即興編了一副對聯:

梁上君子 林下美人

金岳霖比梁思成大六歲,比林徽因大九歲,金岳霖與林徽因的「感情」在徐志摩意外離世之後才陡然升溫的,兩人還真有點相見恨晚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以至於金岳霖自己也說:「一離開梁家,就像丟了魂似的。」

1931年,梁思成從外地回來,林徽因很沮喪的告訴他:「我苦惱極了,因為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梁思成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告訴林徽因,「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選擇了老金,我祝願你們永遠幸福。」林徽因後來又將這些話轉述給了金岳霖,金岳霖回答,「看來思成是真正愛你的,我不能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應該退出。」

於是從此三人終身為友。

林徽因一九五五年去世,時年五十一歲。那年,建築界正在批判「以梁思成為代表的唯美主義的復古主義建築思想」,林徽因身為梁思成的夫人自然脫不了干係。雖然林徽因頭上還頂著北京市人大代表等幾個頭銜,但追悼會的規模和氣氛都是有節制的,甚至帶上幾分冷清。親朋送的輓聯中,金岳霖的別有一種熾熱頌讚與激情飛瀉的不凡氣勢。

一身詩意千尋瀑 萬古人間四月天

金岳霖回憶到追悼會時說:「 追悼會是在賢良寺開的,我很悲哀,我的眼淚沒有停過……」他沉默了下來,好像已把一本書翻到了最後一頁。

金岳霖對林徽因的至情深藏於一生。林徽因死後多年,一天金岳霖鄭重其事地邀請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飯店赴宴,眾人大惑不解。開席前他才宣布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聞聽此言,有些老朋友望著這位頭髮斑白的老先生,偷偷地掉了眼淚。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出版社編纂好林徽因詩文樣本,去拜望金岳霖先生。他們送給金老一張複製的林徽因大照片。

他捧著照片,凝視著,臉上的皺紋頓時舒展開了,喃喃自語:「啊,這個太好了!這個太好了!」他似乎又一次跟逝去三十年的林徽因「神會」了,神經又興奮了起來。

晚年他跟林徽因的兒子梁從誡一家住在一起。從誡夫人叫他時都是稱「金爸」。梁家後人以尊父之禮相待。

或許有人說,金先生也曾和別的姑娘有過交集,但毫無疑問的是,他一生獨愛林徽因,從來都沒變過。

1984,金岳霖去世,89年光陰,終生未娶。

如今林徽因在杭州西湖國賓館對面站成了一座豐碑,每次帶團去杭州,我都會把這段故事講給遊客們聽。我想,同樣刻成豐碑的,也是金先生隱忍而偉大的愛情。

跨越一生的愛情,林語堂

「孤獨這兩個字拆開來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以撐起一個盛夏傍晚間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兒擎瓜柳棚下,細犬逐蝶窄巷中,人間繁華多笑語,惟我空餘兩鬢風。——孩童水果貓狗飛蝶當然熱鬧,可都和你無關,這就叫孤獨。」

大多文人都孤獨,大多文人都解析過孤獨,但能把「孤獨」講得如此簡單卻擊中內心的,只有林語堂。

但凡中國人無人不知魯迅,百科上關於魯迅詞條有的點贊有19萬,但同時期還有一個文人成就比魯迅還高,雖然關於他的詞條信息少得可憐,也只有6千點贊,但他曾兩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他也許不是近現代最偉大的中國作家之一,但他一定是近現代把中華文化介紹給西方最成功的中國學人之一。林語堂逝世時,《紐約時報》用大幅篇幅介紹林語堂的經歷和他的貢獻,並評價:「他向西方人士解釋他的同胞和國家的風俗,想望,恐懼和思想的成就,沒有人能比得上。」

今天不談他的學術作品,只聊林語堂的愛情。

「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國的鄉村,屋子裡裝有美國的水電煤氣管子,有個中國廚子,娶個日本太太,再找個法國情人。」

「為人妻者沒有妾,就如同花瓶里的花雖好,卻沒有綠葉扶持一樣。」

說這話的人即使放在今天的微博上也會被人罵作「渣男」的吧,但口口聲聲擁戴妻妾制度的林語堂,一生就娶了一個老婆,相知相守,不離不棄。這有點像當代比較火的段子手,滿嘴跑火車,雖然自稱「老司機」但其實本人卻沒有什麼實戰經驗。

林語堂一生有三個女人:賴柏英、陳錦端、廖翠鳳。

於女人來說,青春時節曾被幾個男子愛過或許並不值得驕傲,驕傲的是,是否有那麼一個人,雖不能白首偕老,但他將她放在心間一輩子,如印記。

於男人來說,一生愛過幾個女子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有那麼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想起都滿心歡喜,想去見她,就像紅蜻蜓想望見油亮綠草,有著小松鼠穿梭樹林的輕鬆。

愛,或許無須計較在一起時有多熱烈,單看不在一起後,能否愛如當初。隔了迢迢山迢迢水,你知她在那兒,她知你在這兒。好好地活著,美好相望,而不是從此陌路,相忘於江湖。

林語堂的初戀叫賴柏英。

賴柏英和林語堂在同一個村子出生成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去河裡捉鰷魚、捉螯蝦。他記得很清楚,賴柏英有個了不得的本事,她能蹲在小溪里等著蝴蝶落在她頭髮上,然後輕輕地走開,居然不會把蝴蝶驚走。

她還喜歡在落雨後的清晨,早早起床,去看稻田裡的水有多麼深。她笑起來的時候,多像清澈湖水,陽光灑下來,明媚一如花都開好了的春。是否每個男人的生命中,都有那麼一個女孩,一起成長,談天說笑,天真無邪的年紀許下許多美好諾言:

他說娶她為妻,她說非他不嫁。

林語堂愛賴柏英,賴柏英也愛林語堂。只是後來,一個遠走他鄉求學,急於追求新知識見識新天地;一個留在故鄉,她的祖父雙目失明,她要孝順祖父,最後嫁給本地的一個商人。

1912 年,林語堂去上海聖約翰大學讀書。這個少年很優秀,在大學二年級時曾接連三次走上禮堂的講台去領三種獎章,這件事曾在聖約翰大學和聖瑪麗女校(此兩所學校同是當時美國聖公會上海施主教建立的教會教育中心)傳為美談。然而,於林語堂來說,最好的事是在這兒認識陳錦端,兩人陷入熱戀。

陳錦端是林語堂的同學的妹妹,用他的話說,「她生得確是其美無比」。才子鍾情佳人,佳人愛慕才子英俊又有美好名聲。

一切就像小說一樣,相愛的男女到了談婚論嫁之時,女方家長站出來,棒打鴛鴦。

陳錦端出身名門,她的父親是歸僑名醫陳天恩,而林語堂,他不過是教會牧師的兒子,雖年少多才那又如何,門不當戶不對,陳錦端的父親看不上他。

這事情其實尋常,哪家父母不想為自己的女兒物色一個金龜婿呢?

他愛她,她也愛他,但他們中間橫亘一條河。這河不比銀河,王母娘娘拔簪劃河,而牛郎織女終是夫妻,年年七夕尚能鵲橋相會。而他和她,隔河相望,無橋可渡,絕無成親機會。

陳父不給這對戀人渡河之橋,但他願意為林語堂搭另一座橋。陳父和林語堂說,隔壁廖家的二小姐賢惠又漂亮,如果願意,他可做媒。

這廖家二小姐就是廖翠鳳。她的父親也很不簡單,是銀行家,在當時的上海頗有名望。

林家父母倒很滿意陳父的提議,要林語堂去廖家提親。父母之命不可違,林語堂去了廖家。

廖翠鳳對林語堂的才氣早有耳聞,又見他相貌俊朗,十分歡喜,餐桌上她一直瞧著他,事後,林語堂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呀?廖翠鳳說,才不是呢,我不過是想知道你能吃幾碗飯罷了。

他說,我很窮。廖翠鳳卻說:「貧窮算不了什麼。」

一個姑娘,生於富有之家,卻不嫌棄你貧窮,不怕嫁給你吃苦受累,多好,除了愛她娶她,努力使她過上好生活,男人無以為報。

於是,林語堂和廖翠鳳定下婚事。

陳錦端得知這消息,她拒絕了父親為她覓尋的富家子弟,孑然一身遠渡重洋去美國留學。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而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交涉。她的心上人,將娶她家隔壁的姑娘。在這場不見硝煙的戰役里,她也是傷兵。如果他和她都奮力爭取,鐵了心在一起,結局又會怎樣?他和她都沒有去做。他們愛得太冷靜,他們都是愛情的逃兵。

沒有誰知道,每當回首這愛情往事,陳錦端是怎樣的心情。歷史只簡短記載,陳錦端留學歸國後,多年不婚,一直單身獨居。直到32歲那年,她與廈門大學教授方錫疇結婚,長居廈門,終生未育,只是抱養了一對兒女。

1919年1月9日,林語堂娶廖翠鳳為妻。結婚的時候,林語堂做了一件奇事,他把結婚證書一把火燒掉了。不過,他說了這樣一句話:「把婚書燒了吧,因為婚書只是離婚時才用得著。」

即使如此,可是,試問天下有幾個女子能容忍丈夫燒掉婚書?

廖翠鳳能。

廖翠鳳生於富貴之家,但她卻能快樂地和丈夫一起過平常日子。婚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生活辛苦,不過巧婦不會難於少米之炊,簡單的飯菜她亦是能做得花樣百出。實在揭不開鍋時,她默默當掉首飾維持生活。這樣的女人,要林語堂如何不對她刮目相看,如何不愛?

她知林語堂心中一直不曾放下陳錦端,但並不計較,居住在上海時,她常常邀請尚未婚配的陳錦端到家中做客。每次得知陳錦端來,林語堂都會很緊張,坐立不安。孩子看見了,頗為不解,便問媽媽。她坦然微笑,和孩子說:「爸爸曾喜歡過你錦端阿姨。」

筆耕之餘,林語堂喜歡作畫自娛,他畫中的女子從來都是一個模樣:留長發,再用一個寬長的夾子將長發挽起。孩子又發現了這個秘密,問父親:「為何她們都是同樣的髮型呢?」林語堂也不掩飾,撫摸著畫紙上的人像,他說:「錦端的頭髮是這樣梳的。」

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不過只是在懷念。天長日久,煙火歲月,他早已愛上他的妻子。他不過只是在懷念少年時愛過的姑娘。他明白他的妻子不會打翻醋罈子和他吵鬧。

世間哪有不爭吵的夫妻?為別的事,倘若真的爭吵了,他總會先閉口不言,這是他的妙招:「少說一句,比多說一句好;有一個人不說,那就更好了。」的確,夫妻吵嘴,無非是意見不合,在氣頭上多說一句都是廢話,徒然增添摩擦,毫無益處。他說:「怎樣做個好丈夫?就是太太在喜歡的時候,你跟著她喜歡,可是太太生氣的時候,你不要跟她生氣。」

她忌諱別人說她胖,但她喜歡人家讚美她挺直的鼻子,所以她生氣時,他總是去捏她的鼻子,說一些歡喜的話,她也就笑起來了。

誰說先結婚後戀愛不可以呢?

「我和我太太的婚姻是舊式的,是由父母認真挑選的。這種婚姻的特點,是愛情由結婚才開始,是以婚姻為基礎而發展的。」他還說,「婚姻就像穿鞋,穿的日子久了,自然就合腳了。」

人人都知道他一直都在念著陳錦端,但是,他的智慧在於,不和生活較勁,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舊情人再好,往事多美妙,不過都是過往,最要緊的是憐取眼前人。和在一起的這人,好好生活,歲月靜好。

「我們現代人的毛病是把愛情當飯吃,把婚姻當點心吃,用愛情的方式過婚姻,沒有不失敗的。」他說,「把婚姻當飯吃,把愛情當點心吃,那就好了。」

其實,生活的道理人人都懂一籮筐,然而懂得又能做到的人,卻是太少。

在結婚五十周年紀念時,林語堂送給廖翠鳳一個胸章,上面刻了James Whitcomb Riley的那首《老情人》(An Old Sweetheart)

When I should be her lover for ever and a day,

And she my faithful sweetheart till her golden hair was gray,

And we should be so happy when either"s lips were dumb,

They would not smile in heaven till other"s kiss had come.

同心相牽掛 一縷情依依

  歲月如梭逝 銀絲鬢已稀

  幽冥倘異路 仙府應凄凄

  若欲開口笑 除非相見時

後來,林語堂成為當時最有影響的華人作家。可是,林語堂從來沒有任何風流韻事傳出。不是沒有機會,只是這個男人家有賢妻,知道分寸。

當很多文化名人拋棄髮妻,另找時髦的知識女性時,如郁達夫,如魯迅,如郭沫若,如徐志摩。翠鳳也擔心丈夫會喜新厭舊,廖翠鳳曾打趣說:「人家做了教授,一窩蜂地離了黃臉老妻、娶新潮女生,你就不想趕這個時髦?」

林語堂搖搖頭:「離了你,我活不成呀。」

他們的個性是那麼的完全不同,一個是出身閩南鄉山中樂觀成性的窮牧師的兒子,一個是廈門鼓浪嶼嚴肅的錢莊老闆的女兒,兩人卻又是那麼和諧。也許正如林先生自己總結的:「才華過人的詩人和一個平實精明的女人一起生活時,往往是,顯得富有智慧的不是那個詩人丈夫,而是那個平實精明的妻子。」

贊納妾,燒婚書,都不過是林語堂婚姻觀中的鳳毛麟角,他的婚姻觀震驚我們的應該是《一篇沒有聽眾的演講》:婚姻生活,如渡大海,風波是一定有的。婚姻是叫兩個個性不同的人去過同一種生活。女人的美不是在臉孔上,是在心靈上。等到你失敗了,而她還鼓勵你;你遭誣陷了,而她還相信你,那時她是真正美的。你看她教養督責兒女,看到她的犧牲、溫柔、諒解、操持、忍耐,那時,你要稱她為Angel,是可以的。

三個人,三種愛情。

你想要哪種呢?

不過無論答案如何,還是取決於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是嗎?

真正的婚姻不是生活一輩子不吵架,而是吵架了還能生活一輩子。

- 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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