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有投好胎，我就一定要嫁對人
討風情月債
治女怨男痴
1
「各位考官好！我叫林月華，畢業於中江大學中文系……」
走出面試間，我的腿都有點軟了，好累。這是我今天趕的第三場，也是最後一場面試。
雖然不是第一次面試，但我依然很緊張，除了早上胡亂吃了點早餐，中午因為要坐20多站公交趕第二場面試，沒來得及吃，現在我才感覺到體力有些不支了。
我在外面隨便找了一家小麵館，點了一碗4元錢的素麵。剛要吃，電話響了，是男友吳林傑，「今天我們主任表揚我了，你幫我做的那份活動策劃他特別滿意，哎呀，我太高興了，我媽也高興得不行，晚上特意做了酸湯魚……」他還在興奮地說著，我卻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聽著，順便往嘴裡塞麵條。
「要不你過來，我們一起散散步？」吳林傑興奮地要和我分享他的喜悅。
「今天不行，我正在吃飯，吃完了想回去休息。」我回答他。
「哦，你還沒吃啊？那好吧，你吃完早點休息。」他有點怏怏地掛了電話。
我已經習慣了他這個樣子，只知道傾吐自己的煩惱，分享自己的喜悅，卻連問一聲我吃飯了沒有都不會。是的，不會，因為他有一個事事替他考慮周全的媽媽，他沒機會，也沒必要學會為別人著想。
拖著疲憊的身子，我終於走到了租屋樓下。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我身後響起，是陳潔，租住在我樓上的鄰居。
「看你好累的樣子，吃了嗎？我做了牛肉醬，來我家吃吧！」陳潔熱情地邀請我。她只比我大三四歲，卻已經是一個四歲孩子的媽媽了。她家的房子拆遷，一家人臨時租住到了這裡。我們經常碰到，就那麼熟悉了，
她很關心我，當然，也喜歡以過來人的姿態教育我。
「我今天趕了三場面試，有點累，想先回去休息。謝謝了，陳姐。」我拒絕了她的邀請。她憐憫地看著我，「你男朋友不是在事業單位嗎？你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累，趕緊先和他結婚，還怕他不管你啊？」
我笑著搖搖頭。陳潔有個會掙錢的老公，她幾乎沒有工作過，生活展現在她面前的，就是悠閑、舒適。但，不是誰都有她那樣的命，我這個從小縣城出來的女孩，只能靠自己。
2
工作終於搞定，是一家規模不大的房地產公司，但給的職位和薪水比我之前的公司高出不少，我很滿意。
吳林傑知道後，說：「那很好啊，今天去我家吃飯慶祝一下。下班了你到我單位來吧，我們發了些物資，你拿著，跟我媽說是你買的。」要說他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吧，他有時候好像也挺懂的。
氣溫接近零下，還下著雨，我擠上已經塞滿人的公交，艱難地趕到吳林傑的單位。他在開著暖氣的辦公室里打遊戲等我。看到我滿腳泥水，他皺了皺眉，讓我在外面等著，他去拿東西。
他把兩壺油和一袋米提到我面前，「走吧，我叫的滴滴已經到了」，說著他就往外走，完全沒有要和我一起拿東西的意思。
我吭哧吭哧地把東西拎上車，吳林傑已經坐到了副駕上。滴滴司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想說什麼，又咽回去了。
下車時，吳林傑又自顧自地下去了。滴滴司機終於看不下去，他打開車門，下來幫我拿，臨走時對吳林傑說：「東西挺重的，你也幫她拿一下嘛。」吳林傑這才反應過來，「哦，我只能幫你拎到樓下，不然我媽不會相信是你買的」。
兩壺10升的油加一袋10公斤的米，他真的就讓我一個人拎上了三樓。到他家時，我凍到快要麻木的手上已經被勒出了幾道深深的、發紫的印痕。
然而，天氣的寒冷比不上心冷。
吳林傑的媽媽打開門，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滿臉堆笑地讓她兒子先進門，伺候他換好暖和的拖鞋，這才看著我說：「你來了？」我凍僵的臉上使勁擠出笑容，「阿姨，馬上要過節了，我買了些米和油給您」。她迅速打量了一下我手上的東西，嘴朝門邊努了努，「放那邊吧」。可我剛要進門，他媽一把攔住，「哎哎，你換上這個再進來」，扔來一雙塑料拖鞋。
這個時候吳林傑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了。我換好塑料拖鞋，放好東西，也往沙發那邊走。他媽又叫起來，「哎哎，你等一下」，說著搬來了一張有點破舊的椅子，「你就坐這兒吧」。
那一刻，我想走了。就算我在這個城市沒有戶口，沒有靠山，可我有我的尊嚴，我靠著自己的勤奮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學習、工作，這可恥嗎？丟人嗎？我同學的爸爸是局長，我去她家都能受到熱情的招待，可是在自己的男朋友家裡，卻被當作一個骯髒的乞丐，沒有資格穿棉拖鞋，沒有資格坐沙發，只能坐在門邊的破椅子上。
他媽媽大概也意識到有點過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解釋：「我今天剛請鐘點工做了清潔，你這一腳泥一身水地進來，清潔不就白做了？」好吧，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又忍了。
吃飯時，吳林傑的媽媽一邊給自己兒子夾菜，一邊問我的工作。我如實相告，她嘴角撇了撇，「唉，你說你只能去那些私人的公司，說不定哪天就垮了，哪比得上我們小傑的政府單位。要是你過幾年又沒工作了，小傑的壓力也太大了」。
看著只顧埋頭苦吃的吳林傑，我做出了決定。把筷子放下，我看著他媽媽，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不是你們花幾萬塊錢找關係，他能進那種好單位？假如我不熬夜幫他做那份策劃書，他能得到表揚？我靠自己的本事生存，這家公司倒閉了，我還能去另一家。而他呢」，我指著吳林傑，「假如哪天政策變了，他能不能養活自己都是個問題」。痛快地發泄完，看著他們母子倆一臉錯愕，我笑了，是該說再見了。
3
得知我和吳林傑分了手，陳潔又是詫異又是惋惜，「你怎麼這麼衝動，他家是本地人，有房子，他工作又好，受點氣怕什麼。放走條件這麼好的人，以後有得你辛苦的」。
我承認，有時候我也羨慕陳潔的生活，衣食無憂，每天就是買菜做飯帶孩子，空閑的時候逛逛街，旅旅遊，不用為生存發愁。只是，更多的時候我還是相信，吃過的苦，會鋪成我腳下的路。
有一天，我上完人力資源培訓課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為了省下搭車的錢，我頂著寒風步行回家。走到一條路燈昏暗的小路，迎面遇上兩個小混混。他們獰笑著朝我走來，那一刻我腦子裡冒出來的全是各種單身女子路遇搶劫、猥褻、殺害的新聞。我轉身就跑，那兩個人也加快步伐追上來。
就在我絕望地以為明天我將成為一條社會新聞的主角時，救星出現了。一個男人手持木棍大吼著沖那兩個混混衝過去。
兩個混混見狀溜了，我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見義勇為的男子我認識，是我上一家公司的同事，技術部的康勇。他租住的房子離我不遠，他說尾隨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條路不安全，我又怕你拒絕，所以只能偷偷跟著你，沒想到今天還真出事了」。
天啊，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這麼久，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人關注和保護的滋味。驚嚇的餘威加上感動，我哇地大哭起來。
哭聲驚動了遠處的路人，停下來朝我觀望，那身形很像陳潔的老公，只不過，他的胳膊被一個長發、妖嬈的女子挽著。
第二天一早，我去上班，陳潔送孩子上幼兒園，這個點我們總是會相遇。「我老公說昨晚看見你遇到壞人了？天啊，太可怕了，你一個女孩子那麼拼幹嘛，找個條件好的人嫁了，少吃多少苦啊！」陳潔念叨了一路，但我沒有告訴她，我看到了她老公，和一個年輕女人。
4
陳潔帶著孩子來我家吃了一頓大餐，主廚是康勇。
沒錯，我和康勇戀愛了。除了和我一樣，在這個城市無依無靠外，他無論哪一方面挑出來都比吳林傑強百倍。和他在一起，哪怕每天吃饅頭喝菜湯也覺得人生充滿希望。
可是陳潔卻說：「你腦子壞了吧？幹嘛找這樣的男朋友，沒錢沒靠山，工作也和你一樣不穩定，你們在一起，別說買房買車，連買件像樣的衣服只怕都難。不然也不會為了省那麼點錢，還沒結婚就住到一起！」
她還在巴拉巴拉地說，我卻不想解釋，經歷過吳林傑，我知道什麼樣的人值得託付。只是在她的人生觀里，這是不被認可的。
其實，讓康勇搬來合租是我的主意，一來省錢，二來有他作伴，我不會害怕。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他的幽默、自信和博學給了我力量，讓我不再那麼無助、迷茫。
嗯，他還很會做菜，以前我吃飯都是應付，他來了後，我頓時覺得有了美味的飯菜，整個世界都對我充滿了善意。
沒有想到，吳林傑來找我了。他是親自到我住的地方來找我的，這在以前可是罕見。他說自從分手後，他才發覺已離不開我，「每天腦子裡想的都是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要分手，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說，我一定改。我媽那人其實心很善，就是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你不要和她計較了，好嗎？」
吳林傑來找我，又被陳潔看到。聽說我沒有答應和吳林傑複合，她差點叫起來：「你傻吧？當真要和那個窮小子在一起？你可要想清楚，女孩子最重要的就兩件事，投胎，嫁人。第一個沒得選，可第二個你還是可以做主的呀！」
「正因為我能做主，所以我要嫁給懂得珍惜我的人。」我回她。她搖搖頭，嘆了口氣，覺得我無可救藥。
5
不知道熬了多少個夜，我終於拿到了一家人力資源公司的特聘兼職培訓師資格。而康勇也因為表現突出，被提拔為技術部經理。我們兩個沒有存款的傢伙，找朋友借錢買了一套很小的房子。之所以有這個膽量，是因為我們堅信，只要我們努力向前奔跑，目標終究會實現。
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大宴賓客，結婚當天，我們只請了要好的朋友和同事，見證我們人生的嶄新時刻。
那天，我收到了陳潔和吳林傑的簡訊。
陳潔說：「我可能要離婚了，他在外面有了別人。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參加你的婚禮，我要守住他，求他不要拋棄我和孩子。」
吳林傑說：「失去了你，我才知道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假如能重來，我一定會珍惜。祝你幸福！」
我把簡訊給康勇看，他說：「幸虧他沒珍惜你，不然難過的就是我。」
如今，我依然每天辛苦地奔忙在這個城市裡，甚至周末因為要兼職講課而無法休息。可是，我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充實與踏實，哪怕今天陰深霧重，我也堅信明天會有燦爛陽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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