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見┃現在你們不說「善良」了，我來說——談《無問西東》王敏佳的故事
（電影《無問西東》配樂《敏佳》段）
（圖片來自網路）
熱映《芳華》的時候，你們談「善良」，而我說「悲劇」；現在《無問西東》火爆，你們談「真實」，我倒想來說幾句「善良」。
《無問西東》四段故事，最打動我的是王敏佳那一段。喜歡這部分，是有私心的——我偏愛章子怡。且不談八卦，就演技而言章子怡在國內女演員中算得上是翹楚：《我的父親母親》中那張乾淨純粹的臉、橫甩胳膊撒開腳丫端著餃子奔向心愛的人的天然跑步姿勢，一直在腦海揮之不去；大家不太熟悉的《茉莉花開》，她一人分飾三角，不同性格的三代女性歸屬各自的命運，每一段都讓人唏噓；而巔峰之作《一代宗師》中，她把宮先生身上的剋制、清醒、活得明白拿捏得恰到好處，更是達到其演技的高峰。《無問西東》，章子怡愣是生生的把對手戲演員黃曉明的面癱給治好了。
王敏佳這段故事，多處體現了「善良」。這些善良與《芳華》里劉峰的善良還不太一樣。劉峰的善良多多少少還是會讓人把它和「名利」掛起鉤來，那麼多先進、獎狀、獎章、報告，這些名利會作為一種潛在的動因，與好人好事形成一種良性循環，至少他最「芳華」的一段人生，他是這樣做的。而《無問西東》里的善良，體現在多個人身上，哪怕是最遭人恨的人身上。這些善良，有輕重之分，有變化之態，顯得更人性、更自然。
（一）最善良的陳鵬
陳鵬，毫無疑問是這段故事中最善良的一個。她若愛，我則留；她不愛，我則走；她遭難，我出手；她下落，我托著。這是一種大愛，不計得失的愛。到最後已經不是愛情的問題了，當我們在談論愛情的時候，我們在談論善良。
（二）王敏佳善良嗎
有人說她虛榮，撒謊說自己站在毛主席身邊拍照，我覺得這種謊言比美圖秀秀自拍式謊言更值得體諒。
親眼目睹恩師被老婆打罵，王敏佳心生俠肝義膽（勇氣和良心兼備的人才能形成俠肝義膽），寄出一封聲討信。後來師母拿著聲討信來興師問罪，她居然就承認了。她幹嘛要承認。哦，「一逗到底」就是「我」呀？（我教的學生「一逗到底」的多了去了。）換作我，打死也不承認。承認就是善良：敢做敢擔當的善良。只是王敏佳善良的底色有了太多的天真，她想不到後果有多遠，遠到一生；後果有多複雜，無法預料和把控的太多太多。
當大字報貼到雲南小村莊粗礪的牆上，我們就知道最後的凈地也被政治的旋風橫掃，王敏佳的最後的棲身之地毀滅了。王敏佳失蹤了，但我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去了戈壁尋找陳鵬。她是沒有倚靠就活不下去的人嗎？不，我相信她那時比什麼時候都堅強，比什麼人都獨立。既然陳鵬說：「我最怕的是，掉的時候你把我推開，不讓我給你托著」，那就找到他，讓他托，不讓他恐懼！這份情懷，不是善良，也是善良的近義詞們。
（三）李想的救贖
估計有很多人唾棄他，為了支邊，甘當懦夫。王敏佳承認自己寫匿名信的時候，作為「共犯」的他猶如縮頭烏龜；王敏佳被批鬥群毆的時候，作為模範他正慷慨激昂的講演。但是，當他知道王敏佳「死」了後，他開始贖罪，謹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終生支邊，死前救人。
贖罪，是人性最深沉而美好的品質。如果沒有辦法彌補當年的過錯，那就選擇贖罪吧，而不是選擇遺忘。托爾斯泰為了贖罪，戴上草帽穿上長靴走進農田；阿米爾為了贖罪，冒著生命危險在塔利班手上救了哈桑的兒子；米夏·伯格為了贖罪，終生給監獄中的漢娜郵寄朗讀磁帶......自我救贖的時間很長，過程也很痛苦，但唯有這樣，才能讓靈魂最終得到安生。人怎樣活，不就是為了死亡的那一刻最大程度的減少恐懼獲得平和嗎？當善良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時，人是可以展開自我救贖的。
（四）說說劉淑芬
劉淑芬無異是王敏佳之後的第二大悲劇人物。首先他有個不是人的老公。她老公無異於陳世美，考上大學就和糟糠之妻三觀不合了。不合就不合唄，你幹嘛擺出一副逆來順受遭人家暴的可憐相。豆大個地盤，低頭不見抬頭見，什麼都分得你是你我是我的，兩隻眼睛長在頭上，老婆走過像隱形人似的。張曉風說過，「愛」的反義詞，不是「不愛」，而是「冷漠」。冷漠就像無形的繩索，勒得人喘不過氣來。這樣的家庭氛圍，劉淑芬想不抓狂都不行。所以她遷怒於王敏佳。她以為收拾了王敏佳，老公就會回心轉意。
可是她沒有想到，場面如此失控！由她煽動起來的吃瓜群眾突然不吃瓜了，要伸張正義了。就像《搜索》里高圓圓不讓座，群眾一定要代表月亮消滅她，卻不知道人家剛剛檢查出癌症。每個人都要把王敏佳這個「破鞋」「打倒在地，踏上一隻腳，讓她永世不得翻身」。孟子曾經曰過，人性本善；但孟子還曰過，人性之善是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吃瓜群眾認為幫劉淑芬出氣就是揚善懲惡。但出著出著氣，就變成置人於死地，由「善」的代表，變成「惡」的共犯。一個人，內心深處的邪惡，在沒有約束力的混亂的環境里會被喚醒，迸發出來瘋狂、罪惡，甚至快感，做出不計後果的行為。魯迅筆下脖子像被無形的手拎著的「看客」，會變成舉手表決「劉峰」們是否襲胸的「決策者」，然後會變成對「王敏佳們」拳腳相加的「施暴者」。
劉淑芬驚愕了！這樣的結果超出了她的預料，也超出了她的底線。雖然她做過一些不地道的事，可她不也在一邊打罵老公一邊洗衣做飯嗎？她的初衷是羞辱「情敵」，讓丈夫回到自己身邊，她是不想置人死地的。她的良心承受不了因她而起的死亡。於是，她恍恍惚惚走回去，走過熟悉的回家路，無視平時無視她的丈夫，徑直走向水井，縱身一躍。和著生命，劉淑芬埋葬了自己的婚姻，也表達了對王敏佳的愧疚，徹底的完成了一次自我裁決！
「善良」這個東西，它輕如鴻毛，任何人都可以去匹配它，施捨一元錢，讓一次座；可它也重如泰山，當它面對利益、責任甚至生命的考驗的時候，你是否會選擇忽視，甚至捨棄？
「放下屠刀∕把靈魂和肉體從活埋堆里挖出來∕世界從此多了一片洶湧的人海。」
又：沒有「善良」是萬萬不能的，但「善良」不是萬能的。我多麼希望儘管很多年過去了，仍有誰站出來，能為「王敏佳」們的死，買單！
文字：Lily
配樂：Lazzy
編輯：Li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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