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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最最可憐的女子是誰?

千紅一窟,萬艷同杯。紅樓女兒各個都是薄命之人,身世一個比一個凄慘,命運一個比一個悲劇。比如林黛玉、史湘雲雖然貴為侯門千金,卻自幼父母雙亡,孤苦伶仃;寶釵與寡母愚兄相依為命;妙玉隻身遁入空門;李紈青春喪夫;秦可卿早早亡故……這些地位尊貴的小姐、奶奶們命運堪憐;說起丫鬟們就更加命薄如紙,生如草芥了。她們其中最悲慘也是最特殊的要屬香菱。

其他的丫鬟或者因為家貧被賣身為奴;或者本系家生子,世代為奴。她們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如同遮天蔽蔭中的小草,只能在原本的拘囿中努力地向上生長,爭取到一點點的陽光雨露。而香菱本來亦如釵黛一樣的富家千金,卻陰差陽錯地淪為身份最卑微的婢妾,最後更是斷送了卿卿性命。

就連脂硯齋評語云:細想香菱之為人也,根基不讓迎、探,容貌不讓鳳、秦,端雅不讓紈、釵,風流不讓湘、黛,賢惠不讓襲、平,所惜者青年罹禍,命運乖蹇。

一代紅顏,嬌弱如花,溫潤如玉,才華似錦,卻逃不了魂斷香消的宿命。

香菱的一生悲劇分為三個階段,猶如柴可夫斯基的詠嘆調,一波三折,一層深似一層,將香菱的悲戚渲染到無以復加:

一、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慣養嬌生笑你痴,

菱花空對雪澌澌。

好防佳節元宵後,

便是煙消火滅時。

香菱原名甄英蓮,是甄士隱的獨生女兒。甄家雖然不比四大家族的權勢氣焰,可在本地也被推為名門望族。甄士隱年過半百方得此一女,愛若掌上明珠,備極寵溺。可是,在她剛剛五歲那年的元宵佳節,香菱跟著家人霍起去街上觀燈,被拐子拐騙了去,從此與父母如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日。

甄英蓮的人生被徹底改變了。書中交代這種拐子「單管偷拐五六歲的兒女,養在一個僻靜之處,到十一二歲,度其容貌,帶至他鄉轉賣」。如此拐騙來的女孩自然是賣入富貴人家作為婢妾,或者乾脆賣入青樓做妓女。

「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萬不敢說,只說拐子系他親爹,因無錢償債,故賣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只說`我不記得小時之事!"」讀來令人酸鼻。香菱,一個在父母心中如如眼珠一般疼愛的小女孩卻落在貪婪、殘忍的拐子手中,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朝打暮罵,受盡欺凌。

香菱童年的悲劇和一個名叫「霍起」的家丁聯繫在一起,霍起丟了香菱,不馬上報告主人搜尋,反而畏罪潛逃,可見其人品低劣。

二、葫蘆僧判斷葫蘆案,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香菱長到十一二歲,被賣給沒落鄉紳之子馮冤,本來有望過上夫唱婦隨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雖然不夠圓滿,但總算有了歸宿。然而卻偏偏被薛蟠碰見,立意搶了過來。

薛蟠既粗魯又好色,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香菱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奢望幸福。好在薛姨媽取中香菱的性格為人,特意擺酒請客,讓香菱做了薛蟠名正言順的妾室。可是香菱的生活並沒有苦盡甘來,薛蟠喜新厭舊的本性難改,不過半個月,就看的「馬棚風」一般了。

香菱淪為薛蟠婢妾的悲劇,與賈雨村的卑劣行止脫不了干係。賈雨村在面對有知遇之恩的甄士隱的女兒時,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在明知香菱就是恩人之女的前提下,胡亂判斷了此案,包庇了薛蟠的傷人致死案件,將英蓮強斷與了薛蟠。如果此時,賈雨村念及舊情,讓香菱和她的母親相見,也許她的生活會截然不同。然而,賈雨村為了攀附賈家和王家的權勢,昧著良心將甄英蓮向火坑又推進了一步。

三、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如果說英蓮從主子的身份淪落為侍婢,已經夠悲慘了,然而更悲催的事情還在後面。粗魯、好色、喜新厭舊的薛蟠又娶了一個心如蛇蠍,醋妒、兇狠的妻子——夏金桂,將香菱的悲慘的命運逼到了絕境。

夏金桂是京城有名的桂花夏家的獨生女兒,「愛自己尊若菩薩,窺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在家中時常就和丫鬟們使性弄氣,輕罵重打的。……又見有香菱這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越發添了「宋太祖滅南唐」之意,「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之心。」夏金桂一進入薛家,就把鬥爭矛頭對準了香菱。

香菱居於金陵十二釵副冊首位,畫冊上畫著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蓮枯藕敗。後面書云: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按照香菱判詞的推斷,香菱最終的結局應該是被夏金桂折磨致死的。

香菱慘死的悲劇,主要是由夏金桂造成的。如果沒有夏金桂的挑唆和迫害,香菱還可以在薛家生活下去,儘管沒有薛蟠的情愛,但起碼有薛姨媽的認可,薛寶釵的陪伴。但是當夏金桂進了薛家門之後,彷彿漫天的烏雲壓境,香菱再無寧日,再無善終

27評論

歷史大學堂 作協會員 文化研究會會員06-16 15:46

81贊

我覺得《紅樓夢》里最可憐的女子是妙玉。

《紅樓夢》中初次提到妙玉是大觀園剛建成之時,賈府買了十個小尼姑、十個小道姑,林之孝家的因向王夫人說,還有一個帶髮修行的,文墨好,經文也熟,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是因為多病才出家的。這一番話說的王夫人多給了一個名額。妙玉卻架子挺大:「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待賈府邀請的帖子送到,她才住進了櫳翠庵。

這第一次出現的只有「妙玉」這個名字,和她那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清高。直到第四十一回「櫳翠庵品茶」時,妙玉才正式出來和大家見面。這個「文墨極通,模樣又極好」的女孩究竟是何等樣人,連寶玉也忍不住替讀者留神觀察。這一細看,才發現妙玉的清高已到了眾人皆驚的地步。

87版《紅樓夢》劇照,妙玉。圖源網路

得知賈母等人來了,「妙玉忙接了進去」,聽賈母要吃茶,又「忙去烹了茶來」,接著「親自捧了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裡面放一個成窯五彩小蓋鍾,捧與賈母」。

連著兩個「忙」字,是妙玉對賈母的尊敬,也可見她在賈府中寄住謹記著自己的身份----此時的妙玉頗有點「人在屋檐下」的心理----這是櫳翠庵東禪堂的一幕,在耳房裡的妙玉,畫風就大不同了:「只見道婆收了上面的茶盞來。妙玉忙命:『將那成窯的茶杯別收了,擱在外頭去罷。』寶玉會意,知為劉姥姥吃了,她嫌臟不要了。」

劉姥姥雖是個貧賤的、日子窘迫的鄉下人,可是她究竟有多臟,以至於連她用過的茶碗都髒得要不得了?

妙玉也因此為人詬病,說她待人分三六九等,「分別心」這麼重,還談什麼修行?

87版《紅樓夢》劇照。圖源網路

豈止於此?你沒見她烹的茶也有分別嗎?

親自為賈母奉上的,是用舊年蠲的雨水烹的老君眉,用的是成窯五彩蓋鍾,其他人「都是一色官窯脫胎填白蓋碗」。

賈母吃了幾口,轉手遞給劉姥姥,劉姥姥一氣喝乾,說「再熬濃些就好了」。

茶是妙玉烹的,她並不解釋,而是悄悄「把寶釵和黛玉的衣襟一拉」,將她倆悄悄叫到耳房裡吃「梯己茶」去了----看來若和劉姥姥說句話,連她自己都要「臟」了。

這耳房裡吃的茶,和外面又大有不同。

茶器皆是珍貴古玩,上面還有名人收藏時的鐫刻,水也大有講究,是「五年前收的梅花上的雪」。看這關鍵詞:五年前、梅花雪。

經過五年沉澱的水和只去年存了一年的水自然不同,梅花上的雪不僅聽著就高潔清雅,還多少沾染著梅花的香氣,當然是普通雨水沒法兒比的----從器皿到用水,都比外面老太太、太太們吃的茶上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樣好茶,她卻只叫了寶釵和黛玉來品嘗,連寶玉來了她都要故意聲明一下:「你這遭吃的茶是托她兩個福,獨你來了,我是不給你吃的。」可是,茶都已經給他斟上了,說這些又何必呢?

接著,妙玉又譏諷寶玉是「牛飲」。

不少讀者認為這是妙玉的假清高,藉機和寶玉說話,且明明想用自己的綠玉斗給他喝茶,卻故意撇得一清二楚,掩耳盜鈴。

殊不知,這也許正是她的真心話呢,這番吃茶,她真的就只願意和寶黛分享。

可當黛玉無意間問了一句「這也是舊年的雨水?」她立即又冷笑,說黛玉是大俗人,還說「隔年蠲的雨水那有這樣輕浮,如何吃得」。隔年蠲的雨水吃不得?此刻在庵堂中坐著的老太太和太太們,她們喝的不正是「舊年蠲的雨水」泡的茶嗎?

妙玉實在讓人費思,她到底要表達什麼?

只不過吃個茶,她譏寶玉,諷黛玉,說外面賈府主子們喝的茶是「喝不得」的,劉姥姥用過的杯子幸而自己沒用過,要不然「就砸碎了也不能給她」。彷彿全世界都沒有她妙玉高貴,這清高簡直要高過天了。一個出家人,她是怎麼修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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