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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是蒲松齡的寫作指導老師?

《聊齋志異》

蒲松齡

《史記》和《聊齋志異》,除了都是用文言文寫作之外,其他似乎連八竿子都打不著。《史記》講的是正兒八經的歷史,《聊齋志異》講的是不入經史的神怪,前者多是帝王聖賢,或者史上有名有姓的非凡人物,基本上有事實依據,至少不會刻意虛構;而後者講的是名不見經傳的落魄書生,花仙鬼狐,荒誕不可信。

然而,凡是文化,不能光看表面現象,任何一個民族的文化、文學,表面上似乎互不相干,其實內里卻有一條線索貫穿,《史記》和《聊齋志異》就是這麼有著內里聯繫的兩部書,甚至可以說前者是後者的源頭。

神似:都是兩本吐槽的書

中國古人著書寫文,或是為了記載歷史,以傳後世;或者懲惡揚善,勸誡世人;或者吟詠性情,歌頌美好……凡是文字,總有一個動機,而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動機就是「孤憤」。有著非凡抱負的文化人,對於時代的發展,總是有著前瞻精神的,一時不合流,就不免產生孤獨感、憤怒感,形諸文字,流傳後世。例如屈原,憤而作《離騷》,《離騷》本身就有牢騷之意,吐槽之意;再如《水滸》,被評為一部「怒書」,當中充滿正義之怒,善良之怒;而《紅樓夢》也說:「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其實就是一種「孤憤」。

《史記》就是一部「孤憤」之書,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此皆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在司馬遷的眼裡,從《周易》到《詩經》,都是發憤之作,後來到了唐朝的韓愈手裡,就成了「不平則鳴」。秉著這個宗旨,司馬遷寫了《太史公書》,也就是《史記》,他說「仆誠以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就是想把自己的發憤記錄下來,保存起來,流傳下去。

時代和個人認知的落差,形成了司馬遷的「孤憤」。因此,《史記》是一本充滿了情緒的奇書。

而《聊齋志異》,則是繼承了自古以來聖賢著書的「孤憤」精神。蒲松齡的一生,表面上看起來是很平靜的,他早年貧困,雖然才華橫溢,但屢次參加科舉考試總是不上榜,不過,因為他夫妻兩個勤於生計,省吃儉用,加上有畢家扶持,蒲松齡晚年的時候家有些許良田和房屋,子孫滿堂,其實還算幸福。當然,這並不妨礙蒲松齡對時代的深刻觀察和獨特領悟,他也有他的「孤憤」,加上常年功名不得,「隨風盪墮,竟成藩溷之花」,自己好比落花隨風飄蕩,不幸墜在籬笆廁所卑微之地,有才不得其位,因此借狐仙花妖寄託自己訴說不得的情懷,因此寫就《聊齋志異》這本孤憤之書,「浮白載筆,僅成孤憤之書」,而且從「孤憤」來看,和《報任安書》「聖賢發憤之作」是完全有傳承關係的,蒲松齡有意繼承太史公的意圖,極其明顯。更明顯的證據是,《史記》的點評主體是「太史公曰」,而《聊齋志異》的點評主體則是「異史氏曰」,以史家自許的動機躍然紙上。

當然,司馬遷的發憤也好,蒲松齡的孤憤也好,並非一種對什麼不滿、處處埋怨的精神狀態,它是一種充滿建設性、拓展性的精神,其中包含了對美好事物和人性的讚美,對歷史正能量的肯定,以及對時代的期許,而且這種讚美、肯定和期許是佔主要位置的,否則的話,《史記》和《聊齋志異》也不會流傳這麼廣,流傳這麼久,因為它契合了人們對於美好前景、美好心靈的預期和嚮往。

《史記》

司馬遷

形似:將項羽的氣魄用到一個落第書生身上

《史記》是我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是以記人為主要方式,一切材料、一切手法都圍繞人物展開和布局。加上有司馬遷的感情動機在裡面,也就是有作者主觀意思,這樣就決定了《史記》也是一部文學作品,甚至是一部戲劇作品,類似於莎士比亞的《李爾王》《哈姆雷特》等作品。

《史記》刻畫人,用的是白描手法,扣住人物所處的特定環境及人物的個性、經歷、言行的突出之點,用簡潔的語言進行描寫,沒什麼枝蔓,主要集中在言行和神情上。事實勝於雄辯,我們還是來看例子吧。諸如《萬石君傳》,寫到漢朝的歷史人物石奮,他是劉邦的好友,也是劉邦的臣子,為人極其謹慎,一旦行為上有什麼小小的差錯,就嚇得誠惶誠恐,影響到一家人都如此,「書奏事,事下,建讀之,曰:誤書!『馬』者與尾當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譴,死矣。」有一回,石奮的長子石建上書奏事,結果發現馬字的尾巴少了一根,如果皇帝譴責下來,就死定了。那種戰戰兢兢、小心惶恐的神態通過幾句話就形象地表現了出來。

我們且拿《聊齋志異》里的一段來對照,《促織》里有這麼一段,成名的兒子對父親捉來的蟋蟀很好奇,忍不住打開玩耍,結果把用來上貢的蟋蟀弄死了,成名的妻子罵兒子耽誤父親的大事,災禍臨頭了,「母聞之,面色灰死,大驚曰:業根,死期至矣!而翁歸,自與汝復算耳!兒涕而去。」成名妻子和兒子因為弄死蟋蟀的惶恐驚懼,栩栩如生地呈現在眼前,尤其是那句「死期至矣」,和石建的「死矣」,其口氣完全一樣的,雖然人物身份不同,虛實不同,但是心情是一樣的,性格是一樣,氣氛也是一樣的。

再如《史記》里的《項羽本紀》,和《聊齋志異》里的《葉生》,就能看出兩者的傳承關係。項羽兵敗垓下,帶著殘餘人馬突圍而出,他想到自己半生功業,不由得悲憤地說:「令諸君知天亡我,非戰之罪也」,我項羽今天失敗,不是因為不會打仗。寥寥一語,英雄末路的悲憤就很立體地突顯出來。而蒲松齡直接將這句話用到《聊齋》人物的身上,在《葉生》里,主人公葉生聰明而好學,但總是屢試不第,在經歷了諸多挫折之後,葉生悲憤地說:「使天下人知半生淪落,非戰之罪也」,這完全就是項羽那句話的翻版,葉生雖然是一介書生而已,其悲憤卻和項羽的英雄末路完全是一回事,這其實是蒲松齡借《史記》抒發自己的「孤憤」,借司馬遷的筆寫葉生,寫自己。

再如《商三官》,寫民女為父親報仇,其鏗鏘凜然之風,完全是《刺客列傳》的翻版。

可見,《聊齋志異》是以寫史書的方法寫神話,抒發的情懷跟司馬遷是一致的。說司馬遷是蒲松齡的寫作指導老師,也不為過。

讀《史記》和《聊齋志異》的正確姿勢

任何民族的文化文學經典都是一脈相承的,前人的藝術手法、文學成就就保存在作品裡,把作品讀熟悉了,研究透了,古代聖賢的能量也就傳播給我們了。雖然我們今天不寫《史記》,也不是每個人都寫《史記》,也不寫《聊齋志異》,但是這兩部書的寫作精華,是可以運用到我們的寫作實踐當中去的。看上去似乎不搭邊,內里卻有很多可以吸收的營養。司馬遷寫項羽的筆法,蒲松齡寫葉生的技巧,我們也可以用來寫周邊的人物,變成我們的寫作本領。

讀《史記》,讀《聊齋志異》當如此,司馬遷和蒲松齡都可以是我們的寫作指導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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