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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漢代諸侯王,犯法後,是想碰到法家廷尉,還是儒家廷尉?

一夢千年

聊今天這個話提前,我們需要先來一個場景模擬。

某天,你因為不可抗力的緣故,穿越時空來到了漢代。一覺醒來後,你發現自己成了正兒八經的諸侯王——名流千古的漢文帝,是你父親;當今天子,漢景帝劉啟,是你親哥;未來的漢武帝劉徹,是你的親侄子。這種情況下,你開始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別問我你為什麼要無惡不作,你膨脹了么!對吧?皇帝都是你哥了,你不膨脹說不過去。

漢代諸侯王有三大錯覺:第一,我跟皇帝關係鐵;第二,皇帝信任我;第三,朝廷不敢對我怎麼樣!作為諸侯王,這種錯覺你當然也有了。直到有一天,朝廷忽然半夜通知你,你東窗事發,有人向長安報告你要謀反。於是你就被從封地索拿至長安,住進了廷尉詔獄。

兄弟相見

幾天後,你哥,也就是漢景帝劉啟,滿臉欣喜的來見你。

你趕緊抓住親哥的手說:「陛下,這件事……」。

漢景帝拍了拍你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這件事情朕已經昭告天下了,放心,關於你謀反之實錘,朕會派人秉公決斷。」

你心裡咯噔一下,這明明是污衊啊,哪就實錘了?趕緊解釋:「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謀反的事情,我根本……」

漢景帝:「根本不需要擔心,你封國那邊的事情,朕已經派人安排好了。」

你連忙擺手:「不,聽我說完。我想……」

漢景帝:「你想的話,我可以讓人接你的后妃來長安探視。」

漢景帝第三次打斷你的話後,忽然臉色玩味的向你說道:「朝廷之中,廷尉空懸。朕欲派遣一人為廷尉,主審此案。不知阿弟你,欲以法家士子為廷尉,還是以儒家士子為廷尉?」

你看你哥的臉色,忽然意識到,接下來,你將作出人生中最大的一個選擇,這個選擇將決定你的生死!

一定不能選法家!

法家之所以稱之為「法家」,是因為在諸子百家中,他們秉持「依法治國」的理念。法家的思想中,對諸侯王不友好的地方比比皆是。最嚴重的,是商鞅在秦國變法時,當著所有秦國老族的面,提出的一個政治主張,叫做「刑無等級」(《商君書-賞刑》)。這個主張尤其被漢代的法家拂士們堅持。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不管是諸侯王,還是三公九卿,或是販夫走卒,一旦違法,量刑都不看階級,不看爵位,不看你爹是誰,該殺就殺,該剮就剮。

正因為這種法治思想,漢代的法家廷尉,可以稱得上是「諸侯王滅絕者」。燕王劉澤、淮南王劉安,清河王劉年、衡山王劉賜,濟川王劉明,在被廷尉拖出去前,紛紛要在你腿上寫個「慘」字。

無論是自己眼前這個親哥哥搞「削藩」,還是自己後來侄子漢武帝劉徹搞「酎金奪爵」,哪一個法家廷尉不是抓到個機會,就殺的諸侯王藩國人頭滾滾?郅都、王溫舒、張湯,哪一個不是把諸侯王的臉面踩在腳底,當做政績的。

這時候,想到削藩,你忽然回過味來:「哎呦我去,這死鬼老哥,是想要我的命啊!」

那我選儒家廷尉行不行?

你依稀記得,儒家好像提倡「刑不上大夫」,似乎比「刑無等級」的法家,對諸侯王友好多了。你想啊,連士大夫階級都不用上刑法,那自己這諸侯王豈不是無罪釋放?

你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但是一抬頭看到自己哥哥後,又忽然覺得不對。

如果這麼簡單,自己就能過關。那自己這哥哥智商也太低了。你苦思冥想,終於回想起,曾經在一個叫考據君的小編那裡,看到這樣一篇文章。說的就是「刑不上大夫」。

什麼叫「刑不上大夫」呢?

古代對於犯罪分子的懲罰,撇開無數的具體罪名,無外乎兩種,一種是「死」,一種是「刑」。死罪又分為很多種獵奇的方式,比如炮烙,比如車裂,比如腰斬,總之主要目的就是要了犯人的命。至於「刑」,那就更五花八門了。什麼割小雞雞(宮刑),輪椅漂移(臏刑),理髮師之怒(髡刑)。

刑不上大夫,通俗點說,就是說士大夫以上的階層,不必承受這些「刑」(懲罰)。作為封建諸侯王,你是不是覺得儒家太可愛了,簡直是統治階級貼心的小棉襖?

先等等!你先把咧到耳根的嘴合上。你只知道儒家贊同士大夫他們不用被刑訊,但是你知道為什麼他們如此提倡嗎?

根據《孔子家語》記載的孔子原話是,「凡治君子,以禮御其心,所以屬之以廉恥之節也。」也就是在孔子和他宣揚的儒家看來,「刑不上大夫」一語的真實含義在於:「對士人君子,要以道德來約束,不是依靠制度和法令」。

這觀點就是「禮治」,和法家的「法治」,剛好相反。

在孔子看來,士大夫的精神節操應該是遠遠高於老百姓的,所以士大夫他們守法,是理所當然的政治覺悟!如果士大夫違法,絕對是不能受到官吏們刑訊羞辱的,因為「士可殺,不可辱」——士大夫應該遭受刑訊前,提前自殺以全名節!

這就是儒家特有的刑律觀念,它要你保持一種高貴的人格,違法後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以免受到刑法的羞辱。所以「禮治」,它甚至比「法治」更狠。依法判決,你或許還能逃過一劫;依道德判決,你必死無疑。

這是一道送命題!

你這下徹底絕望了,因為你發現,無論選哪個,你根本都沒有活路。「刑無等級」的法家,會根據法律要了你的命;講究「刑不上大夫」的儒家更過分,連依法判決的機會都不給你,為了成全你的名聲,會慫恿你自殺。這無論選哪個都是一個下場。

漢景帝劉恆見你半天沒有做出抉擇,狠狠一抽衣袖,轉身離開了廷尉詔獄,留下冷冷一句: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

這時,鬧鐘響了。夢醒了,你該起床上班了!

總結

原本今天小編是想和大家討論一下,法家「刑無等級」和儒家「刑不上大夫」,這兩種截然不同,卻又殊途同歸的刑律思想。本來寫了一堆,大概四千字的樣子。老闆看了都拍案叫絕,連連稱好,說:「除了需要重寫外找不到其他缺點」。於是被迫換個角度,匆忙重寫了這一篇。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可以指出,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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