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軍平小說】狐狸的祈求
神槍劉的真名字沒人知道，反正人們都知道他槍法准，叫他神槍劉。他站在這山頭看到那山頭有野獸的動靜，憑感覺手起槍落，野物就瞬間斃命。六十年代貧困時期，人們餓的前心貼後背，餓死了人命，可他就憑一把自製的土槍，鑽到深山老林打獵才使一家人有啥吃活下來。後來生活好轉，保護環境，神槍劉的獵槍被管制收繳，他就不得不出了深山老林，找了些小營生養家糊口。
商洛山的深秋，正是收穫的季節，秋莊稼長勢喜人，豐收在望，每當夜晚降臨時就有一群野豬衝到莊稼地，連吃帶糟蹋，一塊塊地頃刻就被掃蕩一空，村民一年的血汗就打了水漂。用扎草人的辦法嚇唬還是不奏效。一個膽大的村民半夜到地里驅趕時還被性起的野豬咬傷了大腿，連爬帶滾的跑回家。這時候村子裡的人想起了神槍劉，聯名到鎮政府求他幫村民收拾這些肆意妄為的傢伙。
鎮政府經過和派出所溝通，決定發給神槍劉一桿槍，讓他用一個月時間獵殺幾頭野豬，殺一儆百，讓村民的莊稼不受損失。神槍劉接過槍頓時來了精神，眼睛裡有了亮光，彷彿回到了六十年代。
神槍劉靶子就是准，端起槍就來感覺。晚上埋伏在野人溝玉米地高處，月光下看到一頭足足三百多斤的野豬領著一群野豬沖向玉米地。神槍劉屏聲靜氣，扣動扳機，只聽「砰」地一聲，領頭的野豬頭上開了花，嗷——地一聲倒在血泊中，其它野豬嚇得四處逃竄。原準備一個月時間，沒想到半個月就把野豬趕進了深山老林不敢出山了。
沒有獵物手癢得不行，心也慌得不行。快到繳槍的日子了，神槍劉抱著槍有點戀戀不捨。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了六十年代經常打獵的一個讓他難忘的地方——狐仙嶺。他曾那裡打過綠眼睛的狼，賊肥賊肥的獾豬，至於兔子，山雞就更不在話下。獵物走進他的槍口就肯定逃不出他的準星。
只是一直都沒明白1968年臘月初八那天，整天只打到一隻小野兔，回家經過狐仙嶺時，他心有不甘的向嶺上望去，這一望讓他一陣驚喜，狐仙嶺的一塊岩石上正旁若無人的坐著一隻白色的狐狸！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像一桿旗幟在隨風飄搖，特別扎眼。
神槍劉估計距離在他的射程內，一陣竊喜，心想老奶奶這下有狐皮褥子過冬了。於是瞄準，扣動扳機，一聲槍響，只見狐狸從石頭上翻了個跟頭消失在視野中。射中了，他爬上嶺在大石頭四周搜尋了半天，竟沒看見狐狸一根毛髮，只是聞到一點狐騷，可連狐狸的影子都沒有。明明看見狐狸中彈滾下石頭，怎麼會找不見呢？神槍劉從沒有遇到這種情況。
走出這段百思不得其解的回憶，他扛著槍不由自主的到了狐仙嶺下。撥開藤蔓雜草，艱難的爬上狐仙嶺正是夕陽落山的下午，餘暉斜射在青石、樹枝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把狐仙嶺妝飾的光怪陸離，異常美麗。他心情被感染，想放開嗓子喊幾聲，剛抬起頭張開嘴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透過松枝的空隙，神槍劉看見一顆老樹下一隻全身雪白的狐狸正抱著一隻小狐狸玩耍，周圍一片寧靜，全是他們的世界。神槍劉本能的興奮起來，心跳加快。他慢慢的端起槍，深呼吸，瞄準，瞄準。
其實神槍劉知道，幾十年了，山裡已經沒有狼的蹤跡，更別說狐狸的影子。可這時候從瞄準鏡里看的真切，的確是一隻雪白的狐狸啊，而且這隻狐狸儀態怡柔雅緻，眯眼溫順婀娜，五官精巧嫵媚，彷彿一位脫俗標緻的染成銀髮的女子，從曠世穿越眼前！它侍弄撩逗著小狐狸，一幅自然溫馨的畫面。
再看小狐狸，簡直就是她的一個微縮版，只是多了幾分可愛和乖巧。神槍劉無法判斷她們是母子還是婆孫關係，心想這隻老狐狸莫不是從他槍口下逃掉的那隻？幾十年都不見狐狸的蹤跡，現在見了簡直讓他百感交集！
狐狸似乎感到了外界的異常氣氛，警覺的豎起耳朵，轉動眼睛，他知道狐狸受到驚動，發出了逃跑的信號，就立即槍口對著狐狸的眉心，在扣動扳機的剎那，衣服觸動了松枝，小狐狸受到驚嚇，張開前爪從老狐狸懷裡呼的跳起，與此同時，神槍劉的槍響了。
子彈射中了小狐狸的前爪，擦過老狐狸的耳根。只見小狐狸疼的在地下打滾，爪子流著殷紅的血，把雪白的毛髮染紅，凄慘的發出吱吱吭吭的痛叫。老狐狸顯然始料不及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但它沒有跑，而是急忙從地上抱起小狐狸，緊緊貼在胸前神情驚慌失措。
神槍劉看見狐狸中彈，端起槍飛快的衝上前，槍口對準狐狸，正要扣動扳機，眼前出現了讓人驚駭的場面；只見老狐狸不但不跑，而且把小狐狸從懷裡放下，像下跪一樣在神槍劉面前兩隻前爪成做揖狀上下抖動，豎起像掃帚一樣的大尾巴不停的搖，全身打著哆嗦，眼神里全是祈求和恐懼。因為被槍彈擦傷疼痛難忍，老狐狸和小狐狸發出古怪的顫吟，似乎說著人們聽不懂的狐語……
神槍劉震驚了，打了一輩子獵還沒有見到這種情景。都說狐狸靈異通人性，莫不是自己在狐仙嶺上遇上了真正的狐仙！他更相信眼前這隻正向他作揖祈求的狐狸，就是幾十年前從他槍口下逃掉的那隻。再看老狐狸的一個耳朵只有半片，肯定是曾經被他射中的，這更堅信了他的判斷。
想到這裡，不由毛骨悚然，魂飛魄散！當他的目光和狐狸的目光相對，看到老狐狸保護著懷裡的小狐狸，一幅絕望和無助的神情，讓他突然想起了一生領著妻兒老小度過生活的難關，還經歷過死裡逃生的斷魂瞬間。
而這時候又看見狐狸身上的血把它們潔白的毛髮染得更紅，小狐狸顫抖的更加厲害，槍口下的老狐狸眼睛裡溢出了液體，他想這肯定是狐狸的眼淚。神槍劉的心軟了，端起的槍沉重的像鉛棒一樣慢慢的往下沉，最後通的一聲掉到地上……
老狐狸見看見神槍劉的神態像突然明白了什麼，立即放下不停搖動的尾巴，抱起小狐狸，瞬間從神槍劉的眼前消失。只留下了一行血印和林間傳來的沙沙聲響。
作者簡介：賈軍平，男，商州人，筆名丹江洗塵。文學愛好者，一直走在學習的路上。商洛市作協會員，商洛市詩詞學會會員。有拙作發表報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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