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從生煎饅頭個體戶到千萬富翁：踏上偷渡之旅

本文作者：庄智娟

第二章 偷渡折戟 海外飄零

一 踏上偷渡之旅

錢轉移出來了，我們開始做出國的準備，二百多萬港幣換了近三十萬美元。我們的目的地是加拿大，但加拿大沒有護照沒有簽證是不能去的，要去加拿大只能是偷渡。據了解，泰國曼谷有專門做偷渡生意的公司。我們先作為遊客，通過旅行社去了泰國曼谷，知道泰國有家新曼谷旅行社，有幫助中國居民偷渡去國外的業務，新曼谷公司的總經理叫謝阿標，是廣東潮州人。我們見到謝老闆後，表示了我們想去加拿大的意向。謝老闆很輕鬆的說，沒有問題，搞張假護照，先送你們去新加坡，再從新加坡送你們到加拿大，包在他身上。他要我們兩人每人先交一萬五千美元手續費（相當於十二萬人民幣），一次付清。兩個人共付三萬美元，我們帶出國的家產此時已十去其一，美元付清後，他就安排我們住進新曼谷旅行社的賓館，免費包吃包住住在裡面，等候他安排偷渡。我們搬到新曼谷旅行社一看，哈，裡頭都是中國人，至少有三五十人，而且都是年經人，一副學生模樣，大致是福建廣東溫州一帶的人，世界上各個國家對中國開放，沿海這些城市知道的比較早，所以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廣東，溫州這一代的，這些學生很多海外有親戚，偷渡出去後，自有海外親戚接應安置。就這樣，謝經理每天安排三五人偷渡，每天有偷渡走的，也有新加入進來等候偷渡的。凡偷渡者，都發給一本很精緻的、海關絕對找不出瑕疵的剃頭護照。為什麼稱為剃頭護照？護照是真的，但上面的照片是假的，一張照片一般是有七層紙粘在一起，作假時，小心翼翼的將護照上照片第一層紙撕去，然後再將偷渡者照片的第一層貼在原護照的照片上，因為極薄，貼上去後，稍加壓力，第一層就會彈出鋼印的痕迹。原始護照是真的台灣護照，很多都是本人掉了或者失竊後流入偷渡市場。蛇頭們按相仿的年齡和相同的性別製作假護照發給偷渡者，偷渡者過海關時就用剃頭護照上別人的姓名。

麗麗

偷渡時，一群偷渡者由蛇頭帶領，到達目的地下飛機後，馬上舉手作投降狀，並且出示身份證學生證等證件，聲明自己是受中國政府迫害，所以偷渡貴國云云。由於當時正值那時天安門廣場那次事件，國外一些政府對中國偷渡者持寬容態度，有的當地政府會將這些難民安排進入難民營，在難民營期間，除了發給難民證外，每人每月發四百美元的難民費，外加七十美元購買肥皂等生活用品的補貼，憑難民證難民們可以在當地可以尋找工作，一旦找到工作，有了工資，難民補貼取消。如果工作兩至三年，沒有犯罪記錄，第三年就可以申請綠卡，然後移民。這種綠卡，一度被稱為血卡。

這些都是在我們等待的不長時間裡，偷渡出去的人打電話回來說的，說他們不但安全到達目的地，而且有上述的待遇，總之眾口一詞都說好。難民補貼有四百七十美元一月，相當於人民幣近三、四千元，有這樣的好事，出一萬五千美元的偷渡費值！等待的偷渡者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巴不得越早偷渡走越好。

在偷渡的人群里，我們夫妻倆是年紀最大的。這時，我們和謝老闆已經是朋友了，謝老闆說台灣護照用濫了（後來我猜，大約是台灣護照用完了，因為護照是無法製造的），給我們辦張日本護照比較好。

在等待偷渡的日子裡，有一天我和朋友一起去曼谷的嘉樂斯夜總會去玩，在聽歌的時候發現一個女孩子長的蠻漂亮的，而且也是大陸人，我覺的她歌唱的好，我就上去給她掛了一束花並放了一千塊泰幣，然後她唱完以後就到我的台上喝了一杯酒，我們聊了起來，她說她是內地人，父親在澳門做牙醫，她和她母親從內地來到澳門和他住到一起，她在澳門自己買了個卡拉OK自己練習唱歌，歌唱的蠻好的，所以這次跟演出隊一起到東南亞巡迴演出，我們聊得很投機，後來我約她下班以後一起去吃夜宵。第二次在台上演唱的時候，另外一個檯子上的客人也給她掛了一束花，掛了2000泰幣，等她演唱完了，她就上了那個台的客人那裡去陪他們喝酒，當時我有點不開心，等她第三次上去演唱的時候，我給她又掛了一束花，裡面掛了8張500的泰幣，一共4000元泰幣，那時候我剛到泰國口袋裡還是有點錢的，到了下台之後她又到我檯子這來和我聊天了，我知道她是沒法子，因為人家客人給她掛花，誰給的多她必須去，這次又輪到她演唱了，我又看到那個檯子的客人上去給她掛了一束花上面掛了12張500的泰幣，一共6000泰幣，我一看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跟我「搶台」叫板嗎？這時跟我一起去的朋友感覺有點不對，我們邊上本來有個空位置是沒人的，現在坐上來兩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看就是黑社會的，我朋友說小心啊，不要再「搶台」叫板了，我們碰到黑社會老大了，這下我們要出麻煩了，當時我一看確實有幾人在我們邊上朝我這看，我心裡有點害怕了，借口上廁所溜走了，如果我不識相的話這一天肯定出大事情，泰國的治安是很亂的，搞不好連命也沒有了。

另一次，也是在等待偷渡時發生的，因為無聊，我和幾個廣東年輕人在一起打牌消遣，打的是那種廣東的牌，當時我才學會，不少錢，後來我察覺到他們三個聯手作弊，打我的老千（做假的牌局），導致我接二連三的輸錢，我氣不過，搶了一把桌子上我輸的錢放進口袋裡，我說，這些錢本來就是我的，我不跟你們玩了。我不理他們，大搖大擺地走了。沒料到第三天下午三點左右，我們居住的房間門上傳來很不正常的大聲折敲門聲，我透過貓眼一看，不好，來了幾個一看就像是泰國黑社會的人，個個五大三粗，胳膊上是紋身，手裡拿著馬棍，我跟麗麗一說，麗麗說，我們趕緊逃走，給他們進來就不得了了，那時，我們倆不敢出聲，輕輕地走到窗邊，看見窗外掛有鐵管和鐵棍做的消防梯，我們想從這兒爬下去逃生，麗麗人輕，她先爬。好容易爬出窗戶，爬到梯子上，這鐵梯子立即搖晃起來，這梯子年久未用，鏽蝕很厲害，麗麗嚇得不敢動，這時上也不能，下也不敢，她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煞的，沒辦法，我只能鼓勵她繼續往下爬。逃命要緊。好容易她戰戰兢兢地爬到樓下。輪到我，我比她重，再加上剛才麗麗爬過後，梯子更鬆動了，我硬著頭皮往下爬，離地面還有七八級的時候，克嚓一聲，梯子斷了，連人帶樣子重重地摔在地下，幸虧是泥巴地，再加上那時我還年輕，拍拍褲子，兩人悄悄地走了。另外找地方住。

這些黑社會的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過幾天，一個蛇頭阿勝對我們說，送我們去中國，先到昆明，後到上海，再從上海去日本。那天阿勝給我們兩張曼谷去昆明的飛機票，我們和他一起簽了票，領了登機牌，當我們來到飛機旁，那個蛇頭阿勝突然不見了，我和麗麗兩個上了飛機，一個向前，一個向後的找阿勝，前艙後艙找遍了也找不到他，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沒有這個蛇頭，我們怎麼去日本？這下我們急了，要下飛機找他，到了飛機下面，空姐和機場上的工作人員，說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你們為什麼要下飛機？　這時只好編些謊話騙他們，說我們同行的四個人，有一個人抱著我們二歲多的孩子，現在這個人找不到了，我們急都急死了，丟了孩子我們怎麼上飛機？可能我們倆演得很逼真，空姐和機場工作人員很相信我們，不但不堅持要我們上飛機，還把我們的行李從飛機上拿了下來，這一整，飛機足足遲飛了五分鐘，對機場來說，飛機遲飛一分鐘都是大事。

離了機場後，我們就去找謝阿標，謝阿標一聽心中有數，知道有人在坑我們，問不是在曼谷得罪過人，我們把前幾天的遭遇講了，他明白了。原來這幾個廣東青年是有來頭的，我搶了錢後，他們打電話給小伯伯，說有人搶他們的錢，這個小伯伯也不知道是香港黑社會還是官場上的人物，他從香港飛了過來，先是安排人到旅館打我們，我們逃脫後，又安排蛇頭阿勝在機場甩掉我們，飛機起飛後，等於把我們甩在昆明。讓我們進不得退不得。謝阿標說，現在你們只能花錢消災了。擺了兩桌酒席，那個小伯伯也來了，我們把賭錢的經過講了，那個小伯伯聽了笑了，說你們說他們出老千，又沒有證據，既然賭，就要願賭服輸，你們把那天搶的錢拿出來，還要給他們賠禮道歉，這樣這個事情才能了結。我們聽了，只好把那天搶的錢如數的拿出來，還給他們買了六條香煙三瓶白蘭地，才算了事。那場搶錢風波，給麗麗印象很深，尤其那天從消防梯上往下爬的驚險場面，隔了幾十年後，提起來還心有餘悸。

從這以後，我們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旅館裡，哪都不敢去，後來又有一對夫妻，也辦了兩張日本護照，謝老闆說，讓說讓泰國人阿隆帶我們四人去新加坡，然後再轉機去加拿大。

那天晚上，由阿隆帶我們兩對夫妻由曼谷出境，開始了偷渡之旅。去新加坡前，阿隆教了我們一句日本話：「哦哈喲 果札依馬思」，是你好，早上好的意思，像新娘子臨時上轎穿耳朵眼似的，我們也就只學會這一句日本話，別的話不但不會說，連聽也聽不懂。在新加坡去簽轉飛加拿大的飛機票時，我們對簽票的官員很有禮貌的說了一聲「哦哈喲 果札依馬思」，正巧那個新加坡簽票的官員會講日本話，也許是想賣弄他的日語吧，先是用日本話和我們招呼，回一聲「哦哈喲 果札依馬思」，接著用日本話和我們交談，我們猜大概意思是問我們去加拿大幹什麼吧，可我們聽不懂，當然也無法回答。新加坡簽票官員見我們一付惘然的表情，頓時起疑，接著用日本話輪番叫我們四個人護照上的日本名字，我們也還是聽不懂，不作聲。天下哪有連自己名字都聽不懂的人，很明顯，我們四個不是日本人。不是日本人持日本護照，那隻能是偷渡客了。於是他拿起四本護照就往裡去，在一旁的蛇頭阿隆一看情況不妙，頓時拔腳就跑，把我們四個晾在那裡。過了一會，來了幾個新加坡移民局的官員，問我們話，為了弄清楚我們四個人的國籍，他換著用中國、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等各種話問我們，中國話我們聽得懂，他是問我們從哪來的？為什麼用別人的護照？我們不回答，他後來又用各種語言的問我們。我們一概不理不回答，僵持了好一陣。這時有一個小夥子從麗麗身邊走過，大概嫌麗麗擋了他的路，踢了麗麗一腳，麗麗痛得叫了一聲，我火了，我問他為什麼踢人？

「哈，原來是中國人！」這下我們的中國身份暴露了。使用假護照，顯然是非法偷渡。移民局要我們交出身上所有的東西，並像孫悟空用金箍棒給唐僧豬八戒沙僧在地上劃圈一樣，用筆給我們四個人划了一個圈，告訴我們只能待在圈子裡頭，不準出圈，這下真正的是劃地為牢了。幸而圈子劃得還比較大，我們可以在圈子裡席地而坐。又過了四五個小時，來了兩個婦女，叫我們跟她們走，她把我們帶到機場後，把我們起先交出的所有東西，包括假護照、美元等統統還給我們，並且告訴我們，等會有架泰國飛機來，你們乘這架泰國飛機還回泰國曼谷去。我們聽了，心裡還有些高興，外國的日子真好過，使用假護照偷渡沒有一點懲罰，還讓我們白白乘飛機哪來哪去。就這樣我們心情還不算壞的上了泰國飛機。（未完待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