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急診檢驗室趣事

吳志丹 江蘇省江陰市人民醫院檢驗科

近日，微生物界的一個霸主「流感病毒」正在江湖上橫行霸道、荼毒生靈，縱然六國聯合也難以抵禦「流軍」鐵騎的踐踏，男女老少，不論強弱，紛紛丟盔棄甲、土崩瓦解，尤其是童子軍，幾乎全軍覆沒，慘不忍睹。

我院夜間兒科急診量分分鐘突破二百、三百，全天門診量更是高達千人。據媒體報道，南京兒童醫院近日門診量突破一萬，真是令人咂舌，估計整個醫院能站人的空間幾乎全部被塞滿了，而且大多數孩子是由家長抱在手裡，沒有佔用地面空間。檢驗科的急診窗口更是門庭若市，幾乎每分每秒都有病人來訪，漫漫長夜絲毫不覺得冷清和孤單。一晚上，就診的患者加上陪同的家屬，足有上千號人前來報道。形形色色的人性格脾氣天壤之別，也由此發生了無數的趣事，現擇其數件以饗讀者。

1

小孩子感冒發熱到醫院看病最常見的隨從人員配置是爺爺、奶奶加媽媽。此時，最著急的往往是媽媽，望著寶貝燒得火紅的小臉蛋，她恨不能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來；最冷靜的往往是爺爺，愛抽煙的就點根煙，但現在公共場所都禁煙了，所以大都背著手在後面默默站著，男人一般不喜歡把情緒輕易地放在臉上，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男人；奶奶的表現往往分兩種，一種人看見孫子生了病心疼得幾乎要破裂了，把孫子牢牢搶在手裡，氣勢洶洶地責備媳婦或數落兒子幾句，另一種奶奶呢似乎看起來很得意，因為在家裡被孫子騎在頭上喘不過氣來，此時正好逮著機會了，嗓門扯得老高「叫你不聽話！老人的話你不聽！」孩子可顧不得大人們這些奇怪的變化，他們心安理得得享受著王子、公主的待遇，總有一大幫人圍著他們轉圈圈。

2

五個大人緊圍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過來了，我一看發票，才出生3天。小嬰兒閉著眼睛睡得正香，臉蛋由於發熱顯得通紅。我準備好采血工具，對眾人說「把孩子的手放上了，準備采血」。瞬間，眾人慌了。爺爺聲音洪亮「阿寶，勇敢點，沒事的！」奶奶急了「你個老不死的，寶寶才多大就要遭這樣的罪啊！」媽媽心疼得簌簌落落直掉淚「寶寶，別怕，媽媽在這裡！」爸爸最機智「阿寶來，看手機，天線寶寶來啦！」

我靜靜地等在那裡，默默地更換了一根又一根消毒棉簽。

3

一個孩子半躺在地上，死死拽住母親的褲腿，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要抽血！我不要抽血！」他的母親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咆哮著，硬是把他拖了過來。「你給我坐好！不驗血怎麼會好呢？平時叫你吃飯你不吃，現在倒好，生病了吧？」孩子哭得更凶了，「媽媽，我怕疼。我不要驗血！」此時，這位母親一臉嚴肅地望著孩子的眼睛，用手指著我說「你看好他，要是把你扎疼了，我們打死他！」

我瞬間驚呆了，並深深地為這個孩子感到擔憂，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得到的不是溫暖的母愛卻是復仇的教唆。

4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雙手叫父母親輕輕拽起，像盪鞦韆一樣盪過來了。爸爸指指凳子，「自己坐上去，把手伸出了，眼睛閉上就沒事了」。「可是爸爸為什麼要閉上眼睛？」「因為媽媽長得太丑了！」孩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子，別聽你爸瞎說。要不是我答應嫁給你爸，估計這會他還在打光棍呢？」趁他們聊得正歡，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20微升血採好了。「謝謝叔叔！」我為這孩子有一對幽默的父母而感到欣慰，孩子最好的課堂就是充滿歡笑的家庭。

5

兩個滿頭銀髮的老人背著一個孩子慢慢地踱過來，順著椅背弓著腰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醫生，小孩發熱，驗個血。」我利索地為孩子采了血，也沒有讓他們去旁邊坐等，待結果出來後立即列印了把報告單遞給了老人。老奶奶開口了「小夥子，你再幫我看看接下來還要驗點啥？」老爺子一口把話題搶過去「不用問的，肯定是拍片，配套的呃！」我接過發票一看，還真有放射費。目送著兩頭銀髮離開，心底泛起絲絲的憐憫。孩子的父母去哪裡了？在這嚴寒的冬夜，不光是孩子，年邁的父母也需要兒女的照顧。同時，我也為一些人頭腦中固存的陳舊的醫療觀念感到擔憂，希望大家對醫生多一些信任、多一些包容，驗血和拍片真不是套餐，醫生會根據不同的患者制定不同的診療方案，盡最大的努力把患者的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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