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亂夢：賈寶玉的濫情，其實是一種天賦，一種能力
寶黛共讀《西廂記》
提起紅樓夢，各位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曠世愛情。二人的戀情，雖然出自曹雪芹的虛構，但喜愛紅樓夢的人，早已把它看得比歷史還要真實。這段令人唏噓的愛情，必定會流傳千古，成為一段佳話。
寶玉和黛玉之間的愛情是純潔的，是完美的——很多讀者都會這麼認為。但是，如果我們站在寶玉或是黛玉的立場來觀察，二人的愛情，或許並非如我們想像的那般純真完美。（紅樓亂夢：賈寶玉和丫鬟襲人云雨，林黛玉為什麼毫不介意？）
黛玉對寶玉一往情深，但是，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無奈。寶玉對黛玉的感情，雖是發自肺腑，但在寶玉眼裡，這不過是他眾多感情中相對比較看重的一個而已。
說得直白一些，賈寶玉是一個濫情之人。曾和他共赴巫山雲雨的男人和女人，恐怕用一隻手是數不過來的。被他看中，在精神上有過情感交流的女人，就更多了。而林黛玉的知己，則惟有寶玉一人而已。從這個意義上說，賈寶玉對不起林黛玉，所以有很多讀者為黛玉不值。有一位讀者看過風燭的文章之後，留下了這樣的評論（風燭將其選為最佳評論）：
上篇文章的最佳讀者評論
我想，有這種想法的女性讀者，應該不止她一個吧。
寶玉是否對得起黛玉，我們暫且不提。今天風燭要分析的是：自稱為怡紅公子的寶二爺，為什麼會如此濫情？說i不定看了風燭的文章後，那些痛恨寶玉、為黛玉不值的女子們，會給寶玉一丟丟原諒。
寶玉濫情的對象都有哪些人呢？
男人有兩個，一個是曾陪寶玉讀書的秦鍾，另一個就是戲子蔣玉菡。
秦鍾是寧府蓉大奶奶秦可卿的弟弟，他「生的花朵兒一般的模樣」，「靦腆溫柔，未語面先紅，怯怯羞羞，有女兒之風」。而賈寶玉對他則是「作小服低，賠身下氣，情性體貼，話語綿纏」。這秦鍾，其實就是賈寶玉的好基友，只不過他倆都是雙性戀，也對女人感興趣。
秦鍾也有相好的，而且還是一個尼姑，法號叫智能，在賈府出資修建的饅頭庵修行。她經常出入賈府，一來二去，就和秦鍾勾搭上了。
智能
在他姐姐秦可卿出殯時，秦鍾和賈寶玉曾在饅頭庵過夜休息。天剛黑秦鍾就過來強行與智能雲雨，而且被寶玉當場逮個正著。不過寶玉早知道二人的關係，所以也沒有聲張。夜裡，秦鍾為了表示對寶玉的感激，又和寶玉雲雨了一番（曹雪芹寫得比較委婉，沒有明說）。
大家想想，秦可卿可是秦鐘的姐姐啊，姐姐死了，秦鐘不但毫不悲戚，還有心情和小尼姑鬼混！而賈寶玉呢，在感情上也是比較欣賞秦可卿的。當寶玉深夜得知秦可卿的死訊時，「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由此可見，秦可卿也是一個曾令他動情的女人。可是，就在秦可卿出殯的路上，二人早把這「情」拋諸腦後。二人不但濫情，甚至有些無情了。
秦可卿
第二個與賈寶玉有一腿的男人，是個戲子，藝名叫琪官，真名叫蔣玉菡。他們是在一次妓院的酒宴上，經薛蟠介紹認識的。當賈寶玉得知蔣玉菡就是那有名的琪官時，立刻與他交換了汗巾子（古人的褲帶），作為定情之物。
賈寶玉與蔣玉菡
蔣玉菡偷偷在城外置了宅子，作為與寶玉私會的專用場所。原來這蔣玉菡，本是忠順王爺養著的一個戲子，忠順王爺許久找不著蔣玉菡，查出他和賈寶玉的關係非同一般，就派人來賈府討要。賈政把賈寶玉叫來一問，果然二人有貓膩，差點沒給氣死，寶玉遭受好一頓毒打，主要就是因為他與戲子胡來。
與賈寶玉曾共赴巫山雲雨的女人呢，書上明寫的只有襲人一個。賈寶玉在一天午睡時發生第一次遺精，襲人服侍他穿衣服時發現了。賈寶玉一時性起，就要和襲人云雨。「襲人素知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禮，遂和寶玉偷試一番，幸得無人撞見。」
除襲人之外，還一個丫鬟叫碧痕，也曾和賈寶玉雲雨過，只是寫得比較隱晦，作者是通過晴雯之口交待的。晴雯曾和寶玉說：
「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做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的。後來洗完了，進去瞧瞧，地下的水淹著床腿，連席子上都汪著水，也不知是怎麼洗了。」
二人洗澡洗了四五個小時，晴雯也不好進去，她真不知道二人在屋裡做什麼嗎？當然知道！只是丫鬟們不敢進去打擾寶二爺的好事。
而與寶玉在精神上建立起情感關係的女人就更多了。林妹妹，寶姐姐，湘雲妹妹就不必說了，他的侄媳婦秦可卿，尼姑妙玉，薛寶釵的堂妹薛寶琴，寶玉和她們都建立起豐富的情感交流。
妙玉
此外賈府的丫鬟中，讓寶玉愛憐過的也有好幾個。如賈母的貼身大丫鬟鴛鴦，賈璉的通房丫頭平兒，還有晴雯，她更是在臨死之時與寶玉交換了汗巾子，表達了她對寶玉的愛意。晴雯死後，寶玉還專為她門作了一篇祭文。
晴雯與寶玉
此外，就是那些只有一面之緣、不知對方名姓的姑娘，也能讓賈寶玉動情。比如，有一次正月里，襲人回家，寶玉和茗煙偷偷跑出來去襲人家看她。正好襲人的眾表妹來她家串門，其中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兒，引起了寶玉的注意。
襲人的表妹
回到家的當晚，寶玉得知那個紅衣女孩兒原來是襲人的表妹，不住地「讚歎了兩聲」。還對襲人說：「我因為見她實在好的很，怎麼也得她在咱們家就好了。」見到漂亮的女孩兒就動情，還想讓她住在自己家，寶玉真是太博愛了。
還有，秦可卿出殯時，賈寶玉和秦鍾在中途的一個村莊休息。其中一個約有十七八歲的村莊丫頭給賈寶玉演示怎麼用紡車紡線，一旁的秦鍾就湊趣，暗拉寶玉笑道：「此卿大有意趣。」臨走時，賈寶玉一時沒看見那個丫頭，很著急。後來「上了車，出來走不多遠，只見那丫頭懷裡抱著他小兄弟，同著幾個小女孩子說笑而來。寶玉恨不得下車跟了她去，料是眾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怎奈車輕馬快，一時展眼無蹤。」
隨便見了一個稍有些「意趣」的村莊丫頭，就要留下來陪她，連葬禮也不想參加了。可見，即便是陌生女子，也是會讓寶玉動情的。
更有甚者，就是死去的女孩子，即便從未謀面，寶玉也很用心。有一次，劉姥姥來賈府，胡亂編個故事給大家聽。說一夜大雪過後，早上起來，劉姥姥聽見屋外面有抽柴禾的聲音。她從窗戶往外看，原來是一個穿紅衣的十七八歲的姑娘。其實這個姑娘是劉姥姥家莊子上的，十七八歲時死了，她爹為她立了一個廟，就在劉姥姥家的地里不遠，後來就成了精。
寶玉一聽，紅衣女孩兒？十七八歲？就開始動情，發了痴性，非要向姥姥追問那個廟的具體位置。劉姥姥就順嘴胡說了個地方，誰知寶玉後來竟真的派小廝茗煙去祭拜，結果當然是沒找著了。
無論男女，無論丫鬟小姐，優伶尼姑，還是只有一面之緣的紅衣姑娘、村莊丫頭，甚至一個已經死去成精的姑娘，都能讓寶玉如此動情，可見他是一個很濫情的男人。
但是，大家要注意，賈寶玉濫情，不等於說他是一個「渣男」。渣男是重性而不重情，而賈寶玉呢，則是重情而不重性。
比如賈寶玉的堂兄賈璉就是一個典型的渣男，他為了滿足性慾，連身邊長得清俊的小廝也不放過，還肯和多姑娘這樣一個長得不好看的粗俗下人上床。
多姑娘
多姑娘，堪稱賈府下人中的公共情婦，改嫁過兩次。在賈府里，隨便一個下人，只要給她點錢，都可以找她泄火。而賈璉，堂堂一個主子，又不是缺錢，連這樣的女人也肯下手，真是一個十足的渣男。
賈寶玉就不同了，他曾為之動情女人們，都是長相清秀、有些風流韻味的。即便是襲人的表妹和那個村莊丫頭，出身小戶人家，但肯定也不非庸脂俗粉，否則，寶玉是不會為她們動情的。
那些曾為之動情的女子們，寶玉都是盡心地維護與她們之間的感情。寶玉對林妹妹是什麼樣就不用說了，即便是對襲人、晴雯這樣的下人，寶玉也是言語體貼，舉止溫柔，對她們，賈寶玉無論是如何的低聲下氣，他都願意。賈寶玉為這些女子動情，並不是想騙她們上床，上了床就拍拍屁股走人。
寶玉與襲人
比如襲人，一個下人，和他上了床，寶玉並沒有因此就對襲人厭煩，反倒是對襲人言聽計從，極少在她面前使主子性兒。
很顯然，用「濫情」一詞來形容賈寶玉，已是遠遠不夠了。看來，只有「情種」二字，堪當其用。風燭曾說過：紅樓夢是一部大俗中透著大雅的作品。比如賈寶玉，我們不就是從他低俗的「濫情」中分析出了高雅的「情種」嗎？正如書中的那首《紅樓夢·引子》所唱：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
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
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誰為情種？賈寶玉也。誰是金？寶釵也。誰是玉？黛玉也。一部《紅樓夢》不就是寶、釵、黛三人的愛情糾葛嗎？
其實，風燭作為一個男人，也無法理解賈寶玉的舉動。如果我生在賈府那樣的富貴人家，肯定也會對眾多女子動情。但是，騙她們上了床，也就實現了目的。我絕不會如寶玉那樣，還對她們溫柔體貼，想法子讓她們高興，盡心維護與她們之間的關係。我就是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精力和時間啊。
所以說，賈寶玉的濫情，不但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更是一種異於普通男人的能力。對於風燭這樣的凡庸男子來說，在寶玉面前，定會黯然失色。
賈寶玉的濫情，不但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更是一種異於普通男人的能力。
TAG:風燭夜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