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心聲：視而不見，是為盲-我看《盲道》
李楊導演的這部電影我等了好幾年。一直在微博上關注李楊導演的信息，從他拍攝完工、等待審查、取得上映許可到正式得批複上映日期，經歷了一個漫長的等待過程，好像是守候著一個嬰兒從十月懷胎到嗷嗷出世。
《盲道》作為李楊導演「盲」系列的第三部，同樣是關注底層人，這次主人公選的是一個盲人小女孩，她父母離異，繼父和母親把她簽約給了同村的乞丐經營者，讓她在北京城裡乞討掙錢。盲女碰上了一個裝瞎子賣佛珠的前歌手，這個歌手從人生得意的巔峰轟然倒塌，女兒死了、妻子跑了，他也功敗名裂、身陷囹圄。出獄後，沒法原諒自己，自我作踐以求內心安慰。在這樣的時候，中年男人遇到了這個在大都市流浪乞討的盲女，一個救贖和自我救贖的故事就發生在兩個都市流浪者之間。
「兒童乞討」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社會現象，也是在現實生活中屢屢刺痛心靈柔軟處的事情。我在看電影時，過去看到的許多兒童乞丐的面孔就漸漸地浮現在腦海之前。印象最深刻的，還是06年1月在徐匯街頭看到的那個小乞丐，我彷彿又觸碰到那雙充滿渴望與恐懼的犀利眼神。
記得當時寫過一篇文章，記錄過這段感懷深重的遭遇：
今天中午偶然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心潮澎湃。午休時出去吃飯，走在徐匯區喧鬧的街頭，突然看到路旁蜷縮著一個3、4歲模樣的小乞丐，行人熙熙攘攘、來去匆匆，她坐在那裡並不打眼。我心裡略有震撼，但為了給自己節省點飯菜等待的時間，還是若無其事地走開了。等我吃罷回來，那個小女孩依然坐在那裡，面前的紙盒空空如是。我再也按耐不住了，轉身走進旁邊的「快客」買了一個麵包。當我伸手把麵包遞過去時，她戰戰兢兢地不敢接，我溫和地說了一句「吃吧，給你吃的」，她抬頭把目光投向了我。那是一張十分瘦弱的面孔，除了眼睛，我看不到半點白色。我試圖去解讀她眼神中蘊含的意味，但這樣的對視持續不到3秒鐘，我退縮了，那雙充滿渴望的眼睛射出的光芒像一把利劍直接刺入我的心房，讓我不寒而慄。為了保持狀態，我選擇了轉身離去。
雖然過去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但那種眼神依然銘刻在我大腦皮層的深處，讓我的思緒跌宕起伏。我有點悔恨這麼倉促的離開，但那時那刻我的確感到了極度的心痛；我有點責怪自己怎麼只給了她一個麵包，但除了一個麵包，我還能給她什麼呢？
難以想像，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深夜，那個小女孩會在哪裡？她的夢鄉里會有溫暖嗎？難以想像，蜷縮在繁華的街角，看著路人燦爛的笑容，那個小女孩心裡是何種滋味？她能找得到一絲快樂嗎？難以想像，她飢腸轆轆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難以想像，迎接她的將會是一個怎樣的未來？
走在寒冷下雪的夜空賣著火柴溫飽我的夢
一步步冰凍一步步寂寞人情寒冷冰凍我的手
一把火柴燃燒我的心寒冷夜裡擋不住前行
風刺我的臉雪割我的口拖著腳步還能走多久
有誰來買我的火柴有誰將一根希望全部點燃
有誰來買我的孤單有誰來實現我想家的呼喚
熊天平那如泣的歌聲《火柴天堂》再次響徹我的耳畔…
一晃過去12年，不知那個小乞丐是死是活。如果有幸還活在世上，那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很多事情不忍細思，只能樂觀地祝福那位少女今後能幸福地活在燦爛的陽光里。既然那麼凄苦的童年都經歷過了、九死一生，今後遭遇再多的艱難與困苦，也不算什麼事兒了。套用最近流行的一句G方語言---「孩子，你所經歷的苦難，照亮了未來的路」。
讓人沮喪與絕望的是，「兒童乞討」不是個案，在街頭屢見不鮮。每次，我都會丟下十到二十塊錢。有人說，那都是套路，愚蠢的你又中計了。有人說，你那所謂的「同情」是好心幹壞事，把孩子推向了職業乞丐…
常常聽到這樣「理智」的聲音，但我還是堅持自己、我行我素。哪怕「中計」了，只要設圈套的是個孩子，我寧願捨身飼「虎」，大人世界再理性的說辭，都抵不過孩子那雙懵懂的眼睛；當然我所謂的「同情」不能救贖孩子於水火之中，但若那微薄的資助能讓他多吃一個包子、多喝一口水，多感受到來自大人世界裡的一份溫情好意，那也是具足意義了吧。
「視而不見，是為盲」。人心是肉長的，看到乞討的幼童總會觸動我的惻隱之心，不給予資助於心不忍。街頭乞討的中年也許是性情貪懶之徒，乞討的老者也許是因果報應的惡人，不值得同情也說得過去，但是乞討著的兒童是100%的受害者，不存在什麼主觀因素所致，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在思考社會、憧憬未來時，我常常想起《禮記》里描述的大同社會：「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當然，這只是個海市蜃樓般虛妄的烏托邦理想國形象，總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如果「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做不到，那麼退而求其次，能否先在現實社會裡，做到「幼有所長」呢？
在兒童面前，大人始終是優越的強勢群體。對於「乞討兒童」，
讓我們少一點冷漠，給予可憐的孩子更多的溫暖！
讓我們少一點盲目，認識到陽光雨露並沒有均勻地灑到每一片土地，我們生活的空間中依然存在很多陰暗的角落。
讓我們心存更多的擔當，共同用寬厚的臂膀，為羸弱的孩子撐起一片藍天。
（2018/2/3@斐王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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