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我們為什麼要過節氣生活
已是立春。《月令》里說，立春，正月節，舊氣已過，新風接續。立，就是開始的意思，此時起草木之氣開始浮動，因此為「立」。
從立春開始，大地從沉睡中蘇醒，草木萌動，百花齊放，燕子飛回；轉至夏季，餞別花神，草木繁盛，蛙叫蟬鳴；到了秋天，果實成熟，草木漸黃，大雁南歸；緊接著又是寒冬，草木蕭條，萬物待春歸。在我們生活的這片土地上，千百年來，年年如是，周而復始。
遠離自然節律的生活，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同樣是循環往複，但是時鐘上今日八點與明日八點，與明年八點並沒有帶給我們我們任何不同的信息；在時鐘的刻度上，它們毫無差異。節氣則是這樣的時間坐標，它通過有規律的循環往返，通過草木的生長榮枯，提醒我們人生百年，需要有守有為。
在日益遠離農耕生活的今天，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不再關乎農事，但我們仍可以把它當做是一種對生活節律的提示，和對生活節奏的把握。這種把握並不簡單的是把節氣作為安身立命的參照——如古人所言，在驚蟄時要謀定後動，夏至時要自強不息，秋分時要遁世無悶，大寒節氣時要時時修省自己。在我看來，我們更多是通過關注草木、關注自然，將自己置身於自然之中，進而學會敬畏一切生命，並對每天的生活負起責任。
在所有的季節變化里，春天是變化最大有最能給人驚喜的。當你感覺嚴冬猶在的時候，蟄伏在土地里的蟲子已經開始舒醒，湖邊的柳條正在慢慢褪去枯條，長出綠芽。然後就是鵝黃色的迎春花、粉白色的玉蘭花，直到最後空氣中滿是花的氣息。
第一個節氣，南方花事漸盛，而在北方，目之所及，仍是一片蕭索。但往細處看，路邊的樹木已結著小小的芽苞和花苞，我們已可以期待一個熱鬧的春天了。
春天的美是熱鬧的，而立春之特別在於，它的美卻是內斂含蓄而又充滿力量的。此時，殘雪雖未消盡東風已然拂面，玉蘭尚未結苞但梅花暗香浮動，滿地枯莖仍在但草芽正積蓄力量露出地表；燕子雖未回巢然喜鵲已躍上枝頭。
這含蓄大概也體現在迎春花上。立春節氣有三候花信，一候迎春，二候櫻桃，三候望春。迎春花是北方早春最為燦爛、最有存在感的花。但它卻不是開春第一花，拔得頭籌的是小寒時節孕育盛放的梅花。它只是默默積蓄著力量，似乎不顧你的期盼，遲遲不肯盛開。
來北京已有五六年，每年都以迎春花的花期來置換春裝。北大勺園北部的土山東坡和鳴鶴園湖西岸有大片的迎春花，每次理教下課，過圖書館北部，到勺園食堂，都要瞅瞅花是否開了。在它結蕾的最初，淡淡的，你全然感覺不到花的氣息，而突然在某天中午，一簇一簇鮮黃色的花朵兀自綻放。
它像是春天的號角，宣告春天真正的到來。過不了多時，園子就熱鬧了起來。它的花期很長，將近兩個月，因此到了4月份，它在滿園的花開中，落下帷幕。人們幾乎沒有察覺到它的凋謝。
在立春三候花信中，有情調的茶人們在布置茶席的時候，首先考慮的總是望春，望春是玉蘭花的別稱，茶人們愛它的潔白，愛它的淡粉，愛它的盛放。但我倒是願意選擇迎春花，因為它含蓄，不似玉蘭花那般開得毫不節制爭先恐後；因為它綿長，不似玉蘭花競相綻放轉而凋零；因為它曲曲折折彎彎繞，只隨你心喜造型。
因而立春之茶，先可擱置，待迎春花開，擷數枝歸來，將自己的心境融入到春的氛圍裡面，再煮水泡茶。人生需要準備的，不是昂貴的茶葉，而是喝茶的愉悅心情。這是林清玄的話。
同樣，人生需要等待的，不是特定的花期，而是賞花的心境。
2018.02.04
立春日
TAG:無茶公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