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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隆猴讓人再次想起弗蘭肯斯坦,為何 200 年前關於人造生命的恐懼能綿延至今?


無夏之年

1816 年沒有夏天。

在那前一年,印尼坦博拉火山爆發,150 立方公里的火山灰籠罩了北半球,大氣中的火山灰和噴到高空中的二氧化硫,致使天氣嚴重反常,歐洲、北美和亞洲災情頻現,夏季罕見低溫。

5 月,一對英國夫婦租下了日內瓦湖畔的一棟宅邸,決定與他們的詩人朋友共度一夏。在這濕潤而反常的季節里,年輕人們因連天陰雨無法出門,只能圍坐在篝火邊講述德國鬼故事打發時間。詩人朋友一時興起,發起了每人「寫一個鬼故事」的挑戰。

這強迫著那位年輕的妻子陷入了日以繼夜的構思。「你想到一個故事了嗎?」 當每早都被問及此事時,她只能窘迫地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直到 6 月中旬的某一天,篝火討論的主題轉向了自然生命的基本原則。這位女性隨意地記錄道——「也許屍體可以重新動起來……電療法(galvanism)讓這一切變得可能。」

當天午夜,在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時,靈感以一個清醒的夢魘形式襲來了。

「我看見一個習得邪術的面色蒼白的學生,就跪在他拼湊起的那物旁。我看到了那個人伸展開的猙獰幻影,然後,在某種強力引擎的驅動下,顯現出了生命的跡象,僵硬地、半死不活地、令人不安地震動起來。那一定很可怕;任何人類嘗試嘲諷造物主的驚人機制而造成的後果,一定可怕到了極點。」

那對夫婦是珀西·雪萊和瑪麗·雪萊,詩人朋友是拜倫勛爵。

在無夏之年的這一晚,那由屍體拼湊出的人形,在電流的作用下起死回生,從瑪麗·雪萊的筆下爬了起來。被人類賦予了本不該有的生命、渴求情感卻反覆遭到唾棄、意識覺醒而陷入存在痛苦,最終心靈扭曲犯下罪案謀害了創作者,這具有思想的活屍把人類拖入了 200 年的恐懼、同情和自省。

那是弗蘭肯斯坦的怪物。

《科學怪人》,1931


蛙腿與人頭,起死回生的「科學」基礎

1818 年 1 月,《弗蘭肯斯坦:現代版普羅米修斯》匿名出版,分裂了為之震驚的評論界。一方承認其「極為大膽」、「作者在概念和語言上才能卓越」、「擁有原創性的天賦和強有力的表達」;一方形容它「可怕又荒謬得讓人噁心。」

《弗蘭肯斯坦》初版標題頁 & 瑪麗·雪萊手稿

在保守的維多利亞時期,寫一個畸形死屍回生追殺活人的故事,似乎不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 19 歲淑女該做的事。儘管在文學類型上,有恐怖而浪漫的哥特小說為評論者們打了底,但是「在科學實驗中利用最先進的技術製造怪胎」這事還是頭一次發生。

但是對於瑪麗·雪萊而言,這個設定並非不可能。在當時混沌的科學研究環境下,死和生之間並沒有那麼涇渭分明。

1774 年,皇家人道主義協會在倫敦成立,旨在儘可能廣地普及心肺復甦知識(它最初的名字叫做「溺水者復健社團」)。在他們拯救的溺水者中,有一個便是瑪麗的母親,當時知名的女權學者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在她因抑鬱症跳進泰晤士河又被救起時,她抱怨道,「當死亡的苦澀過去後,我被不人道地拖回了一團糟的現實。」

無論她的女兒在若干年後有沒有把這作為靈感的來源之一,有一點是篤定的——公眾越來越不確信,什麼時候一個人才算真的死了,以及,是不是用某種方法可以把人帶回來?

從18 世紀末到 19 世紀初,橫貫歐陸的一系列意外或實驗似乎證明了「回生」並非不可能:

法國大革命斷頭台上的腦袋被一些目擊者聲稱仍然有反應,因為他們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離開了軀體,傳說有敵對分子的頭顱在掉落後仍然互相辱罵;

1780 年代的義大利博洛尼亞,醫生兼物理學家路易吉·伽伐尼(Luigi Galvani)用一把銅製手術刀、一個銅鉤子和兩條解剖的青蛙腿掀起了一個電擊潮流——他偶然發現電流可以使蛙腿肌肉收縮,它們的身體會在觸電時抽搐甚至亂竄,造成「短暫復活」的現象。他將這一能量稱為「生物電」,相信其可以從動物內部發出,理論上,他能夠用自己的工具重新激活這種生命力。伽伐尼的名字之後乾脆成為了一種療法的代稱:電療法(Galvanism),通過對患者輕微電擊治療各色疾病,這個詞同時也指代「流電;

1800 年初,伽伐尼的外甥兼弟子喬凡尼·阿爾蒂尼開始了歐洲「巡演」,帶著鋅電池和銅盤到處展示生物電的存在。最開始,這種演示只是刺激小動物的部件活蹦亂跳,或者當場割下狗頭,用電極讓它的牙齒咬緊、眼珠轉動;

到了 1803 年,阿爾蒂尼乾脆對一個死刑犯的屍體做了實驗。就在倫敦的皇家外科醫學院外,阿爾蒂尼用電極觸碰了屍體,所有觀眾都目睹了屍體下頜顫動、肌肉扭曲、一隻眼睛倏然睜開、手腳開始動彈的詭異景象;同年,文特博士及其助手得到了一個新鮮的死刑犯頭顱,當他們用電極刺激剛被砍斷的脊髓時,頭顱的面頰劇烈收縮,眼瞼合上,牙齒緊閉,彷彿遭受了巨大痛苦……

再過上一個世紀,人們會找到生物電真正的研究方向(比如神經系統的電信號及其傳播),而不是忙於將它用在讓屍體部件動起來上。只是「回生」的誘惑力太大,在工業革命塑造出的技術強於人的概念下,眾多研究者躍躍欲試,恰好大革命中被砍頭的罪犯又給類似試驗提供了材料,一時之間,相關研究熱情堪稱狂熱。

而伽伐尼的研究報告,就在瑪麗·雪萊的夏季閱讀書目里。儘管她並沒有在故事中直接提到電刺激,但是全文都充滿了暗示。在後期的各色改編里,雷電交織和直流電刺激屍體,也成了公認的官方梗。它也許在現代人看來毫無道理,只是一種局限的幻想,但在 19 世紀初的電療狂熱中,它幾乎算是立足於最先進的發現。

而在本書出版後,皇家外科學院的兩位醫生約翰·阿伯納西(被珀西·雪萊在作品中引用過的醫生)和威廉·勞倫斯(雪萊的家庭醫生)還進行了一場基於自然生命本身的辯論——如何定義生命?一個活躍的生命如何不同於死亡或無機的軀體?阿伯納西認為生命並非存在於人體被組織起來的結構,而是相當於生命要素(vital principle)被分在了各部位;勞倫斯則認為,生命就是身體各部分功能的組合運作,是幾部分之和。

勞倫斯的觀點被認為太過激進,因為他似乎一口否定了「靈魂」的存在。公眾的抵制甚至逼的這位醫生辭職(改口後才得以回歸原職)。它多少證明了《弗蘭肯斯坦》的出版掀起了多麼熱烈的、對生命本源的思考。

你甚至可以說,科學機制只是一個引子,因為復活的過程其實被側面描寫一筆帶過。瑪麗真正想在《弗蘭肯斯坦》探討的,可能還是產生自我意識的靈魂的糾結。


人們為何記住了弗蘭肯斯坦和他的怪物

直到 1840 年,人們才發明出「科學家」一詞,而 「Science Fiction」(科幻小說)的說法則要等到 1851 年才出現。不過《弗蘭肯斯坦》仍然被視作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科幻小說。

儘管在現代讀者看來它並不科學,似乎更側重心理描寫而非實際的科學技術,內容也似局限於個人經歷而非全人類的未來,其中充斥著的不同視角但口吻相似的大量獨白,也和當代科幻的寫法大相徑庭,但科幻大師 Brian Aldiss 指出,它開闢了一條前無古人並影響著所有後續作品的劇情線——主人公「蓄意做出了一個決定」,「在現代實驗室的一次實驗中」得到了幻想性的結果——這個梗成為了之後 200 年幾乎科幻作品的奠基,簡單但核心。

《科學怪人》,1931

一些其他的因素沖淡了它的科幻味道,比如它具備典型的 18 世紀末哥特小說的風格,以死亡和恐懼為主題;另外也不可避免地擁抱了應工業革命而生的浪漫主義——注重情感、個人主義,強調回歸自然,甚至是逃避城市化和工業化。和人們熟知的科幻相比,它的人文因素遠多於它技術性的一面。

這也是讀者為它爭論不休並記住它的原因,存在危機、道德困境、人性剖析、造物主和造物的關係……對於這些領域的討論,成就了這個全程糾結的故事。

一個面目可憎的生物被蓄意創造出來,又因自己的醜陋被創造者拋棄,在他的自我意識脫出混沌時,他又一路遭到普通人的攻擊;但是他能感知自然之美、分辨人類善惡,通過觀察鄰居自學了語言,甚至開始讀書(感性的《少年維特之煩惱》、敘述人類或崇高或可鄙屬性的《名人傳》、向人類解釋上帝行徑的《失樂園》)。一再遭到拒絕和惡意,他將憤怒的矛頭指向了創造者,用一系列謀殺讓後者的生活陷入地獄,並將兩人置身於折磨彼此的追殺。

世界上存在多少被拋棄者,存在多少無法融入人群的「局外人」,就有多少讀者會把自己代入怪物。從另一個奇特的角度看,它甚至是一部青春小說,《水形物語》的導演吉爾莫·德·托羅解釋道,「你沒有歸屬感,你被不關心你的人帶到這個世界上,你被扔進這個充滿痛苦、折磨、飢餓和眼淚的世界。讓人心靈都炸了。」——被遺棄、被斷連、被歧視,這是怪物的故事,同時也是千萬正常人類有所共鳴的經歷。

《水形物語》

哲學教授 Patricia MacCormack 指出,怪物一直思考的其實是最根源的幾個問題,那就是問問自己的造物主「你誕生的目的是什麼?我們為什麼在這兒?我們能做什麼?」

怪物的獨白段落是一個獨特的視角——一方面作為人類社會、自然世界的新生觀察者,不帶任何偏見地審視著世事,通過最日常的行為評判著人類;另一方面他又是所有人類某種屬性的代言,他的思想是完完全全的人類思想,讀者在他身上看到的孤獨、困惑、恐懼、憤怒,同樣屬於處在相同境地的人類,他對弗蘭肯斯坦提出的問題,同樣也是人類對可能存在的造物主的問題,能讓人產生強烈的共情,甚至會對怪物寧願自己沒有任何意識而頗為同意——「哎,我真想永遠待在原來的那片樹林中,除了饑渴和冷暖這些感覺外,對其他一切都無知無覺啊。」

而在讀者倒向怪物陣營時,接下來的敘事方換成了弗蘭肯斯坦,在這位始作俑者的痛苦陳述中似又表現了一種固執卻值得理解的責任感。讓人懷疑自己先前對怪物的同情是不是太超過。

這個困境已經不是讀者能靠簡單的站隊就能脫出。在小說的最後,弗蘭肯斯坦和他的怪物為彼此而活,又為彼此而死,造物主和造物糾纏不清,甚至在含混不清的傳說中共用了一個名字,一方試圖撥亂反正一方又試圖反噬——這又是一個極容易代入的境況,如果讀者有宗教信仰,他們無疑會想起自己和創世神的關係;如果讀者相信科學,融入世俗,之後的 200 年將不斷提醒他們這是一個永恆的主題,因為有一天人類也可能成為神。

人類能履行神之職能去創造某物嗎?這會導致人類自身的滅亡嗎?如果這種舉動被視為逾距或是褻瀆,人類或者反抗者會像普羅米修斯一樣遭到懲罰嗎?

歸根結底,弗蘭肯斯坦帶來的恐懼來自兩個層面——下層造物的威脅,和上層造物主的威脅。人類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控制住造物,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是怪物,隨時將面臨著造物者的制裁。

這一主題串聯起了科幻史,滲透進了我們所熟知的流行文化。

淺層次上,《弗蘭肯斯坦》一手開闢了 20 世紀怪獸片的風潮,這些 B 級品質、以吸引眼球為目的的電影無一不在「科學怪人」的靈感下誕生,在銀幕上演繹了一次又一次「低級」怪物反噬的戲碼。

而那些最有野心的科幻片,也往往就這點鋪開了想像——人類和仿生人模糊界限互相傷害的《銀翼殺手》,代表了人類技術先鋒的 HAL2000 開始謀害自己的主人(《2001:太空漫遊》),阿西莫夫在《銀河帝國》系列中讓機器人一次次在違反三原則的邊緣試探……最終,它在雷德利·斯科特通過《普羅米修斯》和《異形:契約》講述的故事裡具象化為一個典型的循環——高等級種族宇宙「工程師」無意間讓人類誕生,他們並不在乎人類,如今意圖消滅人類這個錯誤,而人類自己出於「我可以」的目的製作出的人造人,也在意識覺醒後開始了反攻。

《普羅米修斯》中的大衛越級反殺了人類和工程師

這大概是人類最深沉的噩夢。而這一切都離不開弗蘭肯斯坦醉心於自身能力而忽視了一切 B 計劃的時刻。


弗蘭肯斯坦的環形針

用不著流行文化,人類自己所面臨的現實也時刻提醒他們「弗蘭肯斯坦」這一威脅的存在。人類創造出的幾乎所有發明,或是有明顯的瑕疵,或是有潛伏的危險,基本上所有讓人震驚的新技術,在到來之初都能引起那點弗蘭肯斯坦情結——它看起來不錯,但是會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糟嗎?

2016 年 6 月,《經濟學人》刊登了名為《弗蘭肯斯坦的環形針》的特別報道。其實通篇和弗蘭肯斯坦並沒什麼直接關係,他們探討的是人工智慧失控,即一個「環形針最大化」的理論——牛津大學哲學教授 Nick Bostron 提出了這個思想實驗,在他的想像中,如果一個 AI 打算生產儘可能多的環形針,它將會把所有能量都用於獲取環形針,並不斷地自我提升以通過新途徑獲得它們,且拒絕服從任何更改目標的指令,那麼地球上的一切、宇宙中越來越多的區域將會被它轉化成環形針生產設備。

2015 年《經濟學人》的又一期 AI 封面

Bostrom 的書《超級智能:途徑,風險和策略》讓 Elon Musk 高調宣稱,「AI 可能比核彈更危險」,「我們在召喚惡魔」,附議的還有霍金和前英國皇家學會會長里斯男爵。他們聯合 AI 領域的專業人士簽署了一封公開信,呼籲推動相關研究以確保 AI 系統是「可靠且有益的」,將可能的「黑化」苗頭及時扼殺。

Deep Mind 的哈薩比將此形容為「科幻小說似的設想」,他認為這些帶有強烈情感色彩的詞並沒什麼幫助,還會促生臆想。不過他也同意,AI 的「動機」問題值得關注,如何為 AI 定義正確的目標和價值、如何確保它們永恆穩定,都是有趣的研究話題。於是 Deep Mind 和 Bostrom 所屬的人類未來機構合寫論文要給 AI 添加「關閉」按鈕。而早在 2009 年,AI 專家們就開始將其安全性列入研究課題(但也認為這不是當務之急)。1975 年,同一片場地上,生物學家們自發劃定了倫理基準線,以確保 DNA 重組技術的安全性。

人工智慧和克隆,一個用機器學習模擬著人類思想,一個用無性繁殖技術實踐著有機體的複製,它們可能是人類最接近於弗蘭肯斯坦的創造。200 年前的陰影早已深入人心並被不斷強化,幸運的是,在更為嚴謹的科學和審核體系下(包括各級倫理委員會),各界學者在技術成熟之前就開始思考它可能帶來的後遺症。

中科院成功實現了靈長類的克隆,也讓人們開始擔憂起「萬一……」的問題

但是,有些看似溫和的怪物已經脫出了人類的控制。它們起先看起來毫無危險,甚至眼下也被多數人當做基本無害,可是在另一個視角看來,傷害已經造成。

最早投資 Facebook 的肖恩·帕克已經明確表示自己是社交網路的反對者,他聲稱 Facebook 正在對兒童的腦部造成損害,並且絕對在剝削著人類的心理弱點;發明了 Facebook 上「贊」功能的 Justin Rosenstein,已經從手機上將其卸載,稱自己擔憂成癮、注意力不集中,以及所謂的社交網路民主;發明了推特「向下拖動更新」的 Google 員工 Tristan Harris 和 Loren Bricther 也警告人們這種創造的危險性。

被其創造者所唾棄的社交網路,儼然一個現代版的怪物。它看起來並不暴虐,但誰也說不清它的危險程度是否相應降低——當目擊無處不在的假新聞和網路霸凌造成的結果後,人們可能會重新審視自己的判斷。

另一個出乎意料的例子是化石燃料。當一位將 25 年的精力投注於如何更高效地從地層中提煉出化石燃料的專家,突然發現自己的研究對象成了被全世界不齒的東西時,你可以想像他的震驚,「就像是我為這個研究了一輩子,但是突然有人跑出來把它變成了弗蘭肯斯坦。」 先前資助他的大公司們,紛紛開始轉頭攻擊他。

你會發現,弗蘭肯斯坦的怪物,終究離不開人,就像他們現在不分彼此,被混用著指代所有的人造新事物一樣。

那麼真正的威脅到底是誰?


瑪麗·雪萊,你可以說她活到了極限

19 歲便寫作本書的瑪麗·雪萊,在生命的前 20 年就活得肆意。

父親是無政府主義哲學家威廉·葛德文,著有《政治正義論》,母親是寫作《女權的辯論》的女權主義者瑪麗·沃爾斯通克拉夫特(在瑪麗出生 10 天后過世),瑪麗·葛德文並沒有受過正規教育,只在家中完成了西方文學詩歌、拉丁文、法語和義大利語的課程,但她還結識了父親的諸多朋友,其中包括浪漫派詩人塞繆爾·柯勒律治和前美國副總統亞倫·鮑爾。

瑪麗·雪萊肖像,來自英國國家肖像美術館

在她 17 歲的時候,和妻子分居的珀西·雪萊前來葛德文家中拜訪,瑪麗被珀西「狂野、智慧、異域」的相貌所打動,二人開始在瑪麗母親的墓地秘密約會,並在 1814 年頂住來自雙方的家庭壓力私奔至歐洲。

在日內瓦湖畔構思弗蘭肯斯坦之前,瑪麗已經經歷了一次流產,並且久病纏身,珀西則沉浸於前任生育的喜悅,並和瑪麗的繼妹克萊爾·克萊蒙特頻頻外出,甚至暗示瑪麗和自己的朋友成為情人。

一種理論認為,弗蘭肯斯坦的成因便是這位年輕的女性將她正在遭遇的社會和文化衝擊寫進了這本書。但是這種理論亦遭受到了巨大的反彈——似乎只有女性作者會頻繁觸發這種想像,需要去解釋自己的作品為何如此優秀;在另一個理論中,是珀西幫助瑪麗潤色了成稿,最終呈現的其實更接近於珀西的作品——再一次,人們懷疑一位女性無法自主完成一部小說(其實只有序言算是珀西的手筆)。

實際上,《弗蘭肯斯坦》是在巴斯寫作的,而那正是一個珀西時常缺席的時期。同年,珀西前妻自殺身亡,瑪麗繼妹克萊爾誕下了和拜倫勛爵的女兒,瑪麗終究得以和珀西完婚並第三次懷孕。「毫不奇怪,為什麼這本小說中充滿了如此多的人性洞察和理解:身為父母想要創造完美子嗣的焦慮;對醜陋、不可愛和抵觸的恐懼;以及分析在母親缺席的情況下獨自存活在這個世界會怎樣。」

在 1814-1823 年的旅居生活中,瑪麗生育了四個孩子,三個夭折。1822 年,珀西在遠足中溺水身亡,讓瑪麗 25 歲就成了寡婦。在珀西的酒肉朋友中,瑪麗沒能找到幫助,她帶著僅存的孩子回到倫敦,在剩下的 20 年接受著雪萊父親的資助。

不過,她仍然在靠匿名寫作支撐家庭,供孩子念完了哈羅公學和牛津。除了 16 本書和專著、多篇短篇小說、散文、遊記和信件外,檔案里還堆滿了她向出版商投稿未果的記錄——這種事情基本不會發生在一個功成名就的男作家身上;另一方面文化圈因為她和雪萊的關係而排斥她,並在評判她的作品時總是將她當做「女性」而不是「作家」。

然而這位女性作家不但寫就了第一本科幻小說,還在 1826 年出版了第二本科幻《最後的人》。在那本書中,瑪麗記述下了自己在那不勒斯洞穴里發現的預言,並將之整理成了第一人稱視角的敘事——未來世界被一種瘟疫侵蝕,倖存者們離開英格蘭去尋找更宜居之處,人群開始分裂,併產生了偽神和邪教……

當時對本書惡言相向的評論家,可能也沒料到這將成為 20-21 世紀科幻電影的重要分支。


科學怪人的故事還有這些微妙的演繹

你或多或少能想到的和「弗蘭肯斯坦」沾邊的書影,大概會有《剪刀手愛德華》、《銀翼殺手》、兩部《異形》前傳、包括《機械姬》和《2001:太空漫遊》在內的一系列 AI 影視、阿西莫夫的機器人系列等等。以下這幾部更像是不同設定下的原作同人,它們或是在合理想像另一種結局、將雙方性格補全,或是乾脆放飛。


科學怪狗(Frankenweenie)

蒂姆·波頓將他 1984 年拍攝的短片擴展成了長片。在這部電影里,怪物被犬化了——

小男孩維克多因為愛狗 Sparky 被車撞死而十分傷心。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受老師演示的電擊青蛙腿實驗啟發,他有了救活小狗的靈感。於是晚上,他引了天上的雷電電擊小狗的屍體讓其復活。

原作中的怪物因為過於醜陋且體態似人而遭受惡意。但如果它是狗呢?只作為動物的話,它仍然會受到人們的歧視嗎?本片為你提供了一個相當值得理解的答案。同時,波頓也通過角色之口辯護了自己在旁人看來荒誕可笑然而獨一無二的藝術風格。在哥特動畫的表皮下,它嘲諷傳統,呼籲打破偏見,大膽做夢。


洛基恐怖秀(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

科學怪人最狂野妖嬈的改編——科學家是一個異裝癖,他喚醒了只在乎感官刺激的人造人洛基,他們將偶然造訪的小情侶拖下水,奉獻了最刺激又怪異的狂歡。

銀幕上是光怪陸離、群魔亂舞的化裝舞會,銀幕外則是觀眾樂此不疲地持續性互動。在那部《房間》之前,觀眾早已習慣了帶著雨衣、報紙、切片麵包和衛生紙扔向放映《洛基恐怖秀》的銀幕。

這部 70 年代的邪典歌舞片風格搖滾,毫不避諱地討論著性解放。任何其他作品裡的科學家和怪人都陷入了人生思考和痛苦糾結,本片卻乾脆掐斷了理性思考,呼籲所有人向慾望低頭。


低俗怪談(Penny Dreadful)

《低俗怪談》又被觀眾戲稱「英國恐怖故事」,用三季展現了 19 世紀末的倫敦風情畫,並串聯起了一條條內含著名虛擬人物的支線——吸血鬼和狼人潛伏在良好市民之中,道林·格雷小心地隱藏起自己的秘密,年輕的維克多·弗蘭肯斯坦被迫為他的怪物製造新娘。

儘管只是劇中的一條支線,但是維克多和怪物的關係、雙方的角力、自省和妥協在這部里得到了最詳盡的展現,他們有多次對抗,同時也有敞開心扉的質問和對談。編劇對怪物的經歷有不少自由發揮,但是這些補充都讓他的性格更加豐滿,也更易讓觀眾共情,算是享受了和同類相比更溫和的待遇。

有趣的是,本部的維克多不止製造了一個怪人。你甚至可以看到他像為人父母者一樣學著去引導、教育他的第二個造物,並在看到第三個走上不歸路時,再親手剝奪對方的思考能力。不過事實證明,在麻煩沒解決的情況下,仍然自負於自己的能力,會招致更多的麻煩。


弗蘭肯斯坦舞台劇(Mary Shelley"s Frankenstein)

這是 2011 年倫敦西區上演的舞台劇,由奧斯卡最佳導演丹尼·博伊爾執導,兩個福爾摩斯——「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米福」約翰尼·李·米勒——在兩個版本中輪流出演弗蘭肯斯坦和怪物。

雙福的演技、動作設計、舞美、場景轉換、打光、配樂和音效無一不是上乘。考慮到舞台效果,劇情有所精簡,但是每一處都很上心,被現場觀眾譽為「盛宴」。


超能查派(Chappie)

Chappie 比怪物討喜太多,但是人們仍然會忌憚人工智慧,將潛在殺傷力巨大的它們視為威脅。作為創造者,你不但要肩負起教育他善惡觀的責任,還要幫他塑造正確無害的價值觀、讓他最終懂得愛並完成自我實現,同時避免他被人類世界所污染和傷害。

這相當於一本家長指導手冊。但凡任何一位弗蘭肯斯坦做到了本片男主所做的一半,悲劇就不會發生。《弗蘭肯斯坦》可以有一個美好結局,只要造物主先付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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