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世界上最奇妙的化學反應
時間如水，
而水又深又冷，
如同我自己的意識。
時間如一幅未完成的肖像，
有水和我，
同繪畫。
時間與水，
漫無目的地流出，
流進我的意識。
斯泰因·斯泰納爾《時間與水》
時間在冰島彷彿是無意識的存在。白天不再是白天，黑夜也不再是黑夜。古老即是現在，現在也即是古老。所有陰陽、兩極的東西都沒有那麼界限分明了。
比如，冰與火。它們不再格格不入，甚至可以交融在一起。
冰島就是這麼一個極端共生體，時時刻刻發生著世界上最奇妙的化學反應。
這裡究竟有哪些神奇的化學反應呢？
1
沸騰的「開水」間歇泉
冰島不冷，是因為這裡豐富的地熱資源。
位於美洲大陸和亞歐板塊的交界處，冰島被這條交界線從西南向東北「撕開」，現在每年仍以2厘米的速度向兩邊持續移動。地殼活動在此異常活躍，地下彷彿潛伏著一頭熱力巨獸，時時刻刻準備鑽出地面咆哮。
雖然地熱造成的火山噴發會引發災害，但它帶來的好處卻不容忽視。冰島人深諳此道，對地熱的利用堪稱全球典範。目前，冰島利用地熱供熱的比重已達到96%，幾乎所有的民用熱力都來自於地下。同時地熱還可用於發電，衍生出的溫泉也惠之於民。
地熱還有另一個好處——其在地表衍生出的一系列奇特的景觀製成了冰島獨特的「旅遊名片」。世界各地的遊客來冰島的目的之一便是目睹這些「地下巨獸」創造出的神奇景象。
其中一幕便是間歇泉。間歇泉的「祖爺爺」Geysir是第一個被記錄在案的「旅遊景點」，這也讓全世界的間歇泉都認了祖。
全球火山和地殼活動豐富的地方常有間歇泉，比如美國的黃石公園，不過冰島的Geysir是所有間歇泉的鼻祖。在18世紀被英國遊客記載在旅行書籍里後，Geysir就成了全世界間歇泉的英文總稱。Geysir噴出的水柱可達70米，遺憾的是如今它卻神秘地「退休」了，任人怎樣「挑逗」都不再噴了。
好在它的「弟弟」 Strokkur從來都很守時，雖然高度達不到「哥哥」的高度，但也足以讓慕名而來的人們發出陣陣驚呼。
蒸騰炙熱的水汽從地表的孔隙中冒出，被硫磺腐蝕發黃的土地上有一個巨型孔洞，孔洞中是一汪藍色的泉水，深不見底，咕咕冒著熱氣，如「地獄之眼」一般神秘，彷彿可以通往一個新的世界。
洞中心的水流下陷，像是被一個吸盤吸住，三五分鐘時間後，「那鍋熱水」突然靜止，然後卯足勁兒迅速向上噴涌而出，巨大的水柱竄出足有20米高。完成了一次「呼吸」，它會再休息三五分鐘積攢能量，之後又是一次釋放。
我到達間歇泉時，天一直陰沉，期間還下了不小的雨，雨水混雜著間歇泉噴發的水汽，空氣中飄來陣陣硫磺的味道。這感覺真像是要踏入「地獄之門」了。
2
營養豐富的「濃湯」藍湖
火山的「鄰居」之一就是溫泉，何況冰島隨處可見各種死火山、活火山、休眠火山，星羅棋布的溫泉和瀉湖也就遍布其間了。在冰島的溫泉中，最出名的要屬藍湖（Blue Lagoon），而這裡也太過出名，以至於所有來冰島的人都一定要去「朝聖」一番。
不過，藍湖的由來故事恐怕要叫人失望了。和路邊的天然湖泊不同，藍湖其實是人工修成的溫泉，它其實是冰島人利用地熱發電排放出的工業廢水。
這些含有大量矽的工業廢水滲透不進地下，便在黑色的火山石表面形成了一層滑溜溜的天然奶色塗層，逐漸蓄成一個湖泊。有人發現，這泉水對皮膚竟有神奇的治癒作用，越來越多的人便來此「泡湯」。於是後來政府正式把這裡開發成了溫泉中心。
藍湖裡的藍色來自一種特殊的藍綠色海藻，奶白色是矽的作用，它們會使皮膚更加光滑白皙。湖不深，在裡面行走時要留意腳下粗糙的岩石。
湖邊的木桶里裝的是從湖裡採集的二氧化硅泥，撈一些抹在臉上就製成了天然的面膜。不過我使用的時候皮膚產生了輕微的刺痛感，但還是捨不得洗掉，心裡想，要怪也是自己的皮膚不爭氣，這「神聖」的藍湖哪有什麼罪過呀？！
看！藍湖這麼明顯的商業化旅遊陷阱，對於「朝聖者」來說，即使「受騙」也都心甘情願呀。
3
精緻的高溫「盆景」米湖
米湖（Myvtan）也有溫泉，而且比藍湖的溫泉更加天然純粹。然而處於火山活躍地帶中心的米湖（Myvtan）帶給我們的震撼絕不僅僅是溫泉這一小部分。
在米湖，最值得一看的是這裡數個奇特的地熱附屬地貌：克拉夫拉活火山（Krafla）、哈法爾火山（Hverfell）、地熱炕硫磺泉（Hverir）、熔岩迷宮（Dimmuborgir）、熔岩岬角（Hofei）、偽火山坑（Skútustaeakirkja）……其樣貌之豐富活脫一個精緻的高溫「盆景」。
米湖也是藍色的，這種藍比藍湖混著奶白的藍色更接了地氣。這些地貌景觀分布在湖的四周，其中大多數都有2000年以上的歷史，它們都源於火山噴發，緊湊、獨特又迷人。
地熱炕硫磺泉（Hverir）和間歇泉類似，不過面積更大，地面上已經被灼燒得一篇斑駁，冒著泥漿的硫磺坑喘著粗氣，流著口水，往深里看去，又像個神秘的眼球咕咕亂轉。空氣中滿是硫化氫發出的臭雞蛋味。此地有毒，但又不舍錯過。
熔岩迷宮（Dimmuborgir）和熔岩岬角（Hofei）的地貌類似，都是一片熔岩地，前者是火山噴發出的熔岩流凝聚成的一座「迷宮」，後者臨水生出了植被。其實熔岩地養分豐富，十分適合小型植物的生長，上面長滿了苔蘚甚至野花。大部分熔岩地坑坑窪窪，伏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小山包。
偽火山坑（Skútustaeakirkja）很大很圓，在2500年前爆發過，陽光的陰影打在上面，異常壯觀。
一潭池水、群山環繞、怪石嶙峋、苔蘚密布。若上帝站在雲朵上俯瞰這裡，該是多喜愛這個精緻的盆景啊！
4
「冰島純凈水」本尊瀑布
冰島究竟有多少瀑布，冰島人也不知道。每年冰島都有新的瀑布形成。
「地下巨獸」從不安分，冰川受熱融化形成雪水，火山噴發和地質運動又使許多河流所在的地殼斷裂，河床產生了高低落差，形成了瀑布。
隨著地貌的不同，這些瀑布也千姿百態，有的藏於峽谷中，有的高懸于山體之上，有的如猛獸咆哮，有的似涓涓細流。冰島是名副其實的「瀑布之國」。
眾多瀑布中，我最喜歡的是斯科加瀑布(Skogafoss)和上帝瀑布（Goeafoss），它們一南一北，遙相呼應。
南邊的斯科加瀑布(Skogafoss)是個溫婉柔美的「少女」。
她就立在1號公路的路邊，方便觸達。Skógafoss所在的山崖和旁邊一系列山峰，標誌著冰島地勢低的沿岸區與內陸高地的分界。夏季山崖和地面的平原上披滿了綠色的植被，潔白垂順的水柱從60米高的山崖傾流直下，在蔚藍的天空映襯下顯得格外奪目。
到達時下了些雨，雨不小，我們在車裡等了一會，果不其然，放晴了。沿著瀑布右側的山坡可以到達瀑布頂端，從山頂鳥瞰整個海岸線和平原地帶，景色異常壯觀。一個回身，驚喜地瞥見一道彩虹，看來要感謝冰島多變的天氣和方才突然而至的降雨了。
山頂是片開闊的高地，喜歡探險的我順著高地上的溪流找尋瀑布的源頭，走了一段，望不到盡頭，便折返作罷，料想源頭會是來自內陸的冰山。回來查詢資料，果然，山頂通向內陸兩大冰川—艾雅法拉冰蓋(Eyjafjallaj?kull)和米達爾斯冰原(Myrdalsj?kull)，這也是這條徒步線路的起點。
艾雅法拉冰蓋下沉睡的是曾在2010年爆發的艾雅法拉火山(Eyjafjallaj?kull)，而米達爾斯冰原覆蓋著的是火山卡特拉(Katla)。我不禁感嘆，在冰島的地底下該是有多少「巨人」正在沉睡啊？！
北面的上帝瀑布（Goeafoss）是個頗有魄力的「小夥子」。
他的源頭也是來自內陸的巨大冰川，最終朝格陵蘭海奔騰而去。他氣勢如虹，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河中的水流拍打著兩邊岩石，沿著河流深入進去，響聲越來越大，直至聲如洪鐘，終於眼前一片開闊，展現在面前的是幾乎360度的圓形水幕，好像一個巨型的舞台正在進行著一場蕩氣迴腸的表演。
如此恢弘的景觀當然擁有一個壯美的故事。公元1000年的阿爾庭議會上，冰島議長宣布冰島正式皈依基督教。在維京時代，這個決定充滿爭議，為了表示決心，他將冰島人之前信仰的北歐諸神的聖像全部投入水中，自此，這個瀑布便有了個神聖的名字——「上帝瀑布」。很是悲壯了。
5
刺激的「冰淇淋火鍋」瓦特納冰原
冰島最大的冰原——瓦特納冰原(Vatnaj?kull)佔地8420平方千米，覆蓋了冰島8%的面積，是歐洲大陸最大的冰川，重量達三萬億噸，有1000米厚。
不過最令人驚嘆的不是它的大，而是此地冰火共生共存的奇特景象。厚厚的深冰中奇蹟般地分布著熔岩流、火山口和熱湖。這一奇特的自然景觀為冰島贏得了「冰與火的國度」之稱。
看過冰川、冰湖，甚至嘗一塊「萬年古冰」，才算是真正來冰島走過一遭。何況在瓦特納國家公園，看到的是世界上極地以外最大的冰蓋，站立的位置是全島唯一一處冰川和海洋的直接交匯處，是「冰」與「火」交融的地方。
就在這片冰原的邊緣，斯卡夫塔山冰川(Skaftafellsj?kull)從山頂順勢伸出了「舌頭」，這個冰舌給人帶來強大的衝擊力。面向它時會感到它彷彿如洪水海嘯般咆哮而來，畫面卻驟然靜止，震撼又奇妙。
這還不夠！冰湖（Jokulsarion）會刷新你對自然與時間的認識。冰湖的形成歷經千百萬年。冰川上的冰崩裂滑落融化，慢慢形成冰湖，水流由此入海。
冰湖外沒有欄杆遮擋，站在湖邊，就像站在沙灘上一樣，往裡走走，便會濕了腳面。眼前這深邃又靜謐的湖水，據說在人在裡面呆不過3分鐘便會凍僵。對這湖，我既敬畏又欣賞。湖面上漂浮著或大或小的冰塊，陽光灑下，映出透亮的藍色光芒。
冰哪裡是藍色的？從湖中捧起一塊冰，它無色透明、晶瑩剔透、沒有絲毫雜質，但奇妙的是，遠望過去，湖面上的冰塊分明是藍色。
原來這是由於光的散射原理造成的。冰川冰的原料並不是液態水而是固態雪，經過不斷積壓，形成冰川冰，裡面有微小的氣泡，當光穿過時，只有波長較短的藍光被散射，從而呈現了藍色。
順勢嘗一口，這該是迄今為止我吃過的最古老的東西了，甚至在這裡的每一次呼吸，怕都是百萬年前的味道吧。
瀑布、瀉湖、溫泉、間歇泉、火山、熔岩、苔蘚，它們隨著「地下巨人」的呼吸時刻蠢蠢欲動著，等待著爆發的時刻。
冰蓋、冰川、冰山、冰舌、冰湖、浮冰、雪花，它們以不同的形態安靜地存在著，等待歸向共同的終點——大海。
時間在變，空間在變，唯一不變的是終點也是原點。
這浩大的工程在人類看來費盡周折，甚至人類有限的生命里只能窺見這一過程中極其微小的某一時間段，但對於它們而言，規律就是如此，不需教導，司空見慣。
人類好奇又看不透，既然最終一切都要回歸起點，為什麼還要運轉？
大自然的回答是「要」，這就是萬事萬物的規律。
站在自然面前，人類的渺小無處遁形。
在這個「冰與火的國度」，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
這反應也許是它們自己的，也許，也是你和它之間的。
END
預告 深入冰島，接下來你會在這裡找到答案：
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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