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千年文人的理想畫像

中國文人的小說中，尤其是涉及才子佳人情節的橋段，對司馬相如似乎情有獨鍾。時間久了，大家對司馬相如有什麼文學成就所知了了，但對他與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私奔的事倒越傳越神奇、細節越來越豐富。從司馬遷《史記·司馬相如列傳》里記述的內容來看，司馬為越相如簡直就是數千年來中國文人的一個理想畫像，完全是中國文人想要達到的成功人生的模板。怪不得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還有那麼多打著「國學」字型大小的文人還給大家灌迷魂湯的時候念念不忘司馬相如的事迹。

學而優則仕，不仕買官也能仕。自從文人誕生的那天起，文人獨立生存的能力就十分弱小，因為自身的生存能力弱，就一直渴望能夠依附一個強大的集團來生存。從孔子周遊列國去求官（儒家的弟子說是去各國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來看，文人就把依靠國家權力集團作為一生追求的目標。「學而優則仕」在孔子那個時代還是文人生活中一個較好的選擇方向，可是到了後來，幾乎成了唯一的方向，很多文人，即使入不了仕，家裡有錢的話就會買個官來做，彌補一下心理缺憾。司馬相如正是這麼做的第一個文人。《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記載，他年輕的時候喜歡讀書，學成之後通過出錢買了一個郎官，侍奉景帝。由此可見，文人從來不是什麼清高之人，只是因條件限制，不得不清高罷了。後世文人多以不言利為榮，因此過的比較清貧，沒錢買官的文人看到前輩司馬相如能夠買個官做，覺得人家不僅才高，而且財也高，便羨慕得很，立了牌位當祖師。

以文載道，以文飾非。司馬相如寫了很多賦，這些賦寫的色彩斑斕、辭藻華麗，讓人讀來有一種酣暢淋漓的美感，同時，在賦中他表過了他自己的觀點和看法，並以此來規勸帝王。為什麼司馬相如不嫌麻煩要這樣做呢？為什麼要在真理的外面包裹一層糖衣呢？這是因為文人已經在權力面前完全潰敗退縮，是為了獲是最高權力者青睞的又一種委屈求全的做法。大一統的帝國，文人不再是奇貨可居的人才，而是可有可無的玩物。你的文章寫的好看、精彩，能夠引起皇帝的興趣，你才有可能借著文章而混一口飯吃，如果運氣好的話，也可實現理想抱負。如果皇帝不喜歡看，你就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也沒有用。天下誰的學問最高？皇帝啊，在實行科舉的時候，他點誰是狀元誰就是狀元。因此，文人必須寫皇帝愛看的，無論皇帝做什麼，文人也得引經據典把皇帝的行為給粉飾的完美無缺。

心慕財富，卻恥於言利。後世的文人推崇司馬相如，還有一個原因是司馬相如能放下文人架子，不恥經商，十分富有。不像後世的文人那樣鄙視商業，恥於言利。其實，後世的文人在心裡都是十分渴望發財的，他們都整天做著既富且貴的白日夢，可是，他們卻對賺取財富商業都看不起，並且把商人排在「士農工商」的最末尾。這導致了們們只能通過依附權力，通過權力來獲取財富，但是，正當地行使權力從來就不會讓人發財致富的，只有用權力搜刮民脂民膏以自肥才能聚斂財富。因此，文人推崇司馬相如，不僅因為他文章寫的好，還因為司馬相如的那個時代還沒有「獨尊儒術」，文人經商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後世的文人在潛意識裡想回到司馬相如的時代，卻又不敢承認，只好推崇司馬相如以遣自己的鬱悶。

幾千年以來，文人把司馬相如這幅自畫像高高捧起，一方面是為自己的行為找歷史依據，比如後世的才子與佳人私奔著均以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為榜樣，把自己的行為粉飾成浪漫的愛情故事，如果是個商人和別人家的姑娘私奔了，就酸溜溜地罵人家是淫奔、有傷風化。另一方面是文人用為司馬相如高唱讚歌的形式表達自己的哀傷，因為自己生活的時代里，作繭自縛的文人已經像蠶蛹里的那條蟲，基本沒有了思想自由和人格獨立的空間，對著司馬相如的牌位，用讚歌哭訴著自己如蟲如豕斯文掃地的苟且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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