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石：練習本上的九個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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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冰石，男，安徽省宣城市人。先後在《星星詩刊》《敬亭山文學》《鱷城文學》《百花園》《散文詩月刊》《皖南晨刊》《安徽文學》《揚子江詩刊》等刊物發表詩歌、散文詩。

造句：第1號

在午後，屋後的山坡，桃花的渴望，是由來已久的衝動。來到水邊的巫女，用甜蜜的預謀，唱出了寒冬的密語。關於時間受孕的消息，瀰漫開來……英子在桃樹下，升起了不安的炊煙，裊裊而起。誰也把握不住的墜落與心跳，讓枝頭的火焰與眼睛重新燃起忠誠。環顧四野，花瓣已經漫步在抒情的路途，註定姍姍來遲。當我們早早地進入農曆的一個入口，古老的聲音來源於神跡。

遠近播種的姑姑與母親，如同天使的翅影。我們深深地感恩於神。感恩神：他必不會在饑荒中，把我們的虔誠完全拋棄，或無情地揉碎毀滅。沒有主題，安詳卻在四周輕輕靜靜地流淌。遠古的種子，飽含人性的微光，虔誠地在土壤里一次次蘇醒。

何處是春季呢？神的臉龐退到光芒之後，滿地的暗示，昭示著星宿寂寥的冷清。

誰的靈光，回應於預言者。

天穹頂上，藍色的星象越來越清……

造句：第3號

孤獨漫遊于山谷，與神遭遇。新月從水中彎下腰身，波光粼粼。所有的逝者，都是時間虔誠的神靈。包括愛情。包括命運。甚至膽怯的夢境，全部在鐵的內部凝固且安寧。

花朵在想像中，用探針掠過綠色的唱盤，把芳香鋪展。思想中的晦澀與異端，預謀突圍，企圖改變。我看見愛我的巫女站在背面，含著隱忍的淚水，將花蕾一一打開，將預言一一舒展。那些花朵，只顧互相怒放得無遮無攔。花朵之上的聖殿，紅顏畢現，花蕊悲傷而遼遠。花朵，從此再也打聽不到神的片言隻語。

信徒的祈禱，把我與巫女長久地流放。這一切多麼真實而純情。花蕾和花托，還有即將停下的雨，都大聲地說出了愛情。

那些行走在小石塊畫出的圖案上的精靈，是愛情的蝌蚪，愛上了陽光的碎響。

神隨溫馨的氣流，沿著山谷緩緩地隱走。神讚美的偶像，像幾個荒謬的警句：循規蹈矩。

造句：第4號

心亦暗戀的女孩：小小的英子，也換上了花花的衣裳，來到開花的樹下……在勞作的間隙，恍若小小的泥丸偏離了航程。這世間，我們看不見時光所說的真實。誰能說出哪一些暗語？

思想猶如一道閃電，撕裂黑暗的魔咒，揣著神的囑咐。誰能拒絕返回？

如果聽到了杜鵑的啼血，誰將有罪了？民間傳誦的禁忌，像薄暮中的農具，只剩下展覽與閱讀……在內心驟然鏽蝕，被雨點折彎，在杯盞交錯中與誰相逢於正點……

心亦與夜色陰鬱地交談，失敗的結局，沒有人會去描繪它的過程。兩隻杜鵑，同時傳遞真知或者謊言。

造句：第5號

接近黃昏，心比泥土更濕。我總是無法安寧下來，在寂寞與喧囂之間徘徊不前……我的苦衷，來自於自己的平庸和無奈。誰將一生都懷揣著一種無名的憂傷？去辨認霧中無名的笑容與歌唱。我是被親情和神，正在同時打撈的一枚漂浮的皮糠，高遠的憂傷或卑微的傷感，讓破碎的心靈越來越湛藍……

人沒有必要給自己的人生，附加一個挫敗的註腳……更沒有理由，在一個自己強加的虛幻的思緒里，而精神沉淪……

去看一道傷痕，望得越久，留在裡面越深。沉默是亮丟失的碎銀，她的亮光依舊冰冷無聲……

造句：第6號

山雀跳近我……我眼裡有她，她眼裡有我。風從我們中間輕輕地穿過……萬物無聲，空山鳥語渡夢。誰是夢中人？

傷口的回答：「是汁，是血，是恨……」

詩人的回應：「歌是火，是刃，是閃電，是火焰……傷就是你。」

你是昨夜的井，歲月只能喝一小口。

拔蘆葦的人，用蘆葦指路……一隻螞蟻，在葉面上疾走……盡頭有路。路處無路。我語非語。非語無語。無語佛語。

塵埃已落定，蓮子清如許。宇宙：淡定為殘荷瓣上的一粒露珠……

青銅白銀，月光明鏡，斜對著皖東南棄置的神靈。沉重，滿面淚痕。群山在緩慢的涌動中升起，眼睛濕潤。彷彿從花園裡尋找溫馨與愛情，朝陽的祭台上，馨香低迷……

神不會留下任何痕迹，那些藏在言辭之間的季節，有誰前世的迷醉或真知灼見？

今生苦難，來日方長，雨水彎曲，流向萬物的慾念……青草舉著綠色的火焰，照亮了滿溢清香的田野……

發表於《詩潮》2015年7月號

【賞鑒與感悟】

詩人也許無意於揭示生活的真理和生命的奧義，卻特別樂意講述自己瞬間的發現和感悟，並製造成句，並為這些句子搭建一座情景之城，這是讀冰石散文詩給我的感受。一個詩人喜歡把自己的心靈史交給詩歌而不是其他文體，總有他自己的理由，比如說他不想讓自己徒勞的述說交給更大的徒勞，比如他只能用迷宮的方式說清一座迷宮，因為每一條線索似乎都與起點和終點存在關聯，每一個意識的起源，卻未必都鏈接著意義或答案。有什麼辦法呢？詩人本來就是不按日常邏輯思維的人，他說：「路處無路。我語非語。非語無語。無語佛語。」這些看起來毫無關聯的句子，可以理解為心靈山水的留白，也可以理解為禪。

——愛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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