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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是這樣豐富多彩的魯迅

1

魯迅大概是語文課本上最忙碌的人,一路讀過來,他不是在抬頭吶喊,就是在低頭彷徨,不是橫眉冷對千夫指,便是怒向刀叢覓小詩。

學生時代魯迅是比教導主任更可怕的存在,「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他的投槍匕首,就是閱讀理解界的珠穆朗瑪峰。

畢竟,猝不及防讀到「我家牆外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還有一棵也是棗樹」這樣的神句,十個人怕是有九個要一臉懵逼的。

橫眉怒目,古板無趣,嚴肅冷漠,天生自帶鬥士光環——離開學校多年以後,魯迅這幅形象仍留在我嬸嬸的腦海里。

瞧這小眼神,一副我是你大爺,瞅你能咋地的樣子。

名人往往都有一頂帽子,而魯至少有三頂: 文學家,思想家和革命家,前面還要加上三個大字: 偉大的。

我們早已不記得他其實也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而且比我們想像有趣的多。

2

魯迅是個會享受生活,極富生活情趣的人。

他愛吃,是不折不扣的吃貨,實打實的老饕,堪稱文學界的洪七公。

回憶故鄉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吃。在《朝花夕拾》的序言中魯迅寫過這樣一段話:

「我有一時,曾經屢次憶起兒時在故鄉所吃的蔬果:菱角、羅漢豆、茭白、香瓜。凡這些,都是極其鮮美可口的……惟獨在記憶上,還有舊來的意味存留。他們也許要哄騙我一生,使我時時反顧。」

從日本留學歸來後,魯迅在北京住過十多年,作為一名作家,魯迅最大的愛好不是悶頭讀書寫字,而是逛街、下館子,典型的逛,吃,逛,吃一族。

有讀者統計過,僅他在日記里寫到的飯館就有六十五家之多,什麼廣和居、致美樓、同和居、杏花村、德國飯店……看名字就知道不是百年老店,便是星級餐廳,比沙縣小吃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愛吃,自然也少不了愛喝酒,魯迅與好基友郁達夫喝酒最多。由於酒量不大,往往喝的酩酊大醉。

郁達夫寫過兩句詩描寫迅哥的醉態:「醉眼朦朧上酒樓,彷徨吶喊兩悠悠。

魯迅與胡適這對冤家,起初也算得上惺惺相惜的朋友,兩人曾在東興樓有過兩次飯局,魯迅在日記里寫到:

「午後胡適之至部,晚同至東安市場一行,又往東興樓應郁達夫招飲,酒半即歸。」

酒喝了一半就撤了,看來兩人言語不是很投機。

除了愛下館子,魯迅還喜歡吃零食,尤其是甜食。

比如1913年5月2日的日記中記載:「午後得羽太家寄來羊羹一匣,與同人分食大半。」

羊羹是一種日本產的豆沙糖,魯迅在日本留學時非常喜歡吃,回國後還惦記著,託人郵寄過來。吃完的後果也很立竿見影——

「下午齒痛。」

有蛀牙還這麼愛吃甜食,本想魯迅應該痛定思痛從此戒糖吧,沒成想:

「午後赴王府井牙醫徐景文處治牙疾,約定補齒四枚……過稻香村買餅乾一元。」

想吃就吃,都壞了四顆牙了還這麼任性。

有朋友送他兩包柿霜糖,魯迅大加讚賞:

卻是圓圓的小薄片,黃棕色。吃起來又涼又細膩,確是好東西。……說這是河南一處什麼地方的名產,是用柿霜做成的;性涼,如果嘴角上生些小瘡之類,用這一搽,便會好。

聽說能治口瘡,魯迅趕忙將沒吃完的珍藏起來,預備將來生口瘡時吃。結果,到了半夜他饞的不行,於是爬起來又吃了一大半,他的理由也很阿Q:

「因為我忽而又以為嘴上生瘡的時候究竟不很多,還不如現在趁新鮮吃一點。」

然後,一不小心他又吃掉了一大半……

來客人時,魯迅發現男客戰鬥力太強,一個不小心,便會將自己珍藏的點心吃個一乾二淨,於是他改變策略,只在女士們到來時奉上點心,至於男同志么,「萬不得已時,則以落花生代之」。

花生代替點心待客……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魯迅,也能幹出這種事。

魯迅還是一名資深影迷。

年輕時魯迅對電影並不感冒,後期在上海生活時,才迷戀上這一娛樂活動。日記中記載魯迅在上海共看過142場電影,平均每個月都要進一次電影院。

魯迅看電影相當捨得花錢, 他總是進一流的影院,坐最佳的位置,在當時上海的幾家大影院都辦理了VIP會員。

每次看完他都會在日記寫下簡短影評。與今天相似的是,魯迅也痛罵過不少國產片,看過幾部粗製濫造的國產片,魯迅的評價是「劣極」,「淺妄極矣」,對國產片頗為失望。

要是活到現在,看到現在的某些國產片,他老人家怕是又要罵人了吧。

3

魯迅最為人知的帽子是文學家,也可稱為碼農(碼字的),但其實他職業生涯豐富多彩,是個相當能「折騰」的人。

眾所周知,魯迅最初願望是做一名醫生,後來在日本受了刺激才改行學文。其實這不是魯迅第一次改行。

學醫之前,迅哥其實是——搞地質的

留學日本前他在南京礦路學堂學習地質和採礦,修過《地質學》《測圖學》《測算學》等課程,畢業前還跑到煤礦實習挖過一陣子煤,妥妥的工科狗一枚。

1903年八月,魯迅在《浙江潮》上發表《中國地質略論》,署名「索子」。這是中國第一部地質著作,妥妥的權威期刊,絕非灌水之作。

日本留學歸來後,魯迅在北洋政府教育部擔任科長,——對你沒看錯,魯迅雖然天天懟政府,但他那會是貨真價實的部委公務員,而且工作了長達十四年之久。

儘管魯迅最為人知的是他文學家的身份,但實際上他出道很晚,出版自己第一部小說集《吶喊》時,已經42歲了。

而且開始魯迅對自己作品的市場號召力毫無信心,所以本打算自費出版,沒成想這本小說集一鳴驚人,紅的發紫成為暢銷書,魯迅獲得了一大筆版稅收入。

不久之後,他告別北漂的租房生涯,在西三條衚衕購買了一處四合院。就是下面這處宅子。

擱現在得值幾個億吧!

讓魯迅一鳴驚人的《吶喊》,據說前後印刷了24版之多,堪稱現象級的暢銷書。

值得注意的是,《吶喊》的封面是魯迅自己設計的。

魯迅是一名相當了得的設計師,常常給自己的圖書設計封面。比如《而已集》:

還有這張很多人喜歡的貓頭鷹。這功底,滿滿的藝術細胞有木有,再看看現在的所謂文學家,唉。。

下面這枚標誌很多人都很熟悉,沒錯,北京大學的校徽。

這枚校徽便是魯迅設計的,意不意外,迅哥純手工繪製,絕無PS,驚不驚喜?

除了這些,魯迅還參與設計過一個更加高大上的東西——國徽。這枚國徽被稱為十二章國徽,在1913年至1928年間使用。是魯迅在教育部任職期間,與錢稻孫和許壽裳兩個年輕海龜共同設計的。

——難怪有魯迅美術學院,以前還一度覺得他們太沒節操,一家美術學院去蹭一個作家的名氣,現在才知道原來魯迅是貨真價實的美術家。

儘管魯迅自己多才多藝,但在遺書里他告訴家人,倘若孩子沒有什麼才能,「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畢竟他自己就已證明:沒學過挖煤的醫學生不是好作家,幹不了美術家的活。

4

愛逛街,愛下館子,愛請客,愛聽曲看電影,愛泡中央公園和北海茶座,愛坐汽車,愛逛琉璃廠,愛收藏價格不菲的碑帖、文物。

魯迅的業餘愛好相當廣泛,但都有個共同的特點——費錢。

魯迅過的是一種中等偏上的小資生活,這些離不開他堅實的經濟基礎。

往小了說,沒錢魯迅只能看著美食乾瞪眼,瞧著影院空嘆氣了;往大了說,沒有足夠的經濟獨立,就不會有思想自由的魯迅。

以往給人的印象是,魯迅作為民族脊樑錚錚鐵骨,甘守清貧視金錢如糞土, 好像一涉及金錢,就會拉低了他的格調。事實上恰好相反,魯迅深知經濟獨立的重要性。

倘若知道後人稱他為無產階級革命家,魯迅多半會推開這頂帽子: 不不不,我是有產階級,你才是無產階級,你全家都是無產階級。

在五四那批人里,魯迅第一個站出來表示:錢是很重要滴,沒錢是萬萬不行滴。

1923年12月26日,北京女子高師邀請魯迅去做了一個演講。在這個名為《娜拉走後怎樣》的演講中,魯迅講道:

「……錢是要緊的。錢這個字很難聽,或者要被高尚的君子們所非笑,但我覺得……錢,——高雅的說罷,就是經濟,是最要緊的了。自由固不是錢所能買到的,但能夠為錢所賣掉……為準備不做傀儡起見,在目下的社會裡,經濟權就見得最要緊了。」

劃重點啊同學們,以後誰要忽悠你要自甘清貧,讓你為了情懷工作,就拿魯迅這句話摔他臉上。

那麼魯迅到底有多有錢呢?大約就是連馬雲都羨慕的「月薪兩三萬」吧!

有研究者統計過魯迅23年間的收入,共收入119,873.3圓——大約相當於今天的人民幣408萬元。數字未必十分精確,但支持魯迅過上中等偏上的小資生活,還是綽綽有餘的。

此外,魯迅相當有理財觀念。對每一筆收入支出,他都有賬本記載,對自己的經濟利益也絕不輕易讓步。

在北京當公務員時,北洋政府欠薪,魯迅毫不客氣,直接把教育部長章士釗告上法庭,做了一回討薪民工;北新書局剋扣他的版稅,魯迅去找律師,打官司為自己追討。

談論金錢並不會拉低魯迅,魯迅之所以能成為魯迅恰恰是與此分不開的。

一個人如果整天吃了上頓沒下頓,天天為填飽肚子發愁,哪裡還有精力去思考所謂民族性的東西呢?魯迅對此顯然是非常清楚的。

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混亂時代,魯迅一介書生能夠卓然獨立,自行其是,其基礎便是做到了經濟獨立。物質上的富裕和精神上的自由,構成了魯迅精神互為表裡的兩面。

離開了錢的魯迅不是完整的魯迅,更不是真正的魯迅。

5

魯迅晚年得子,他對兒子周海嬰寵得不行。有客人到魯迅家,說他太寵孩子啦,這樣不行。

魯迅寫了一首《答客誚》答覆: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憐子如何不丈夫,這何嘗不是魯迅被我們所忽視的一面?

魯迅是被捧上神壇的人,雖然沒有被捧殺,卻被大大的窄化了。

人們知道他深刻的洞察,他對國民性超越時代的批判,熟悉他的骨氣和好鬥,知道他總是「直面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

長久以來,魯迅的官方形象,就是這樣一幅木刻版畫,黑白色,冷峻嚴肅,像一個符號一樣沒有溫度沒有色彩。

卻忘了這樣一個生命力強大的人,本是那樣一個豐富多彩的人,一個幽默風趣,充滿浪漫主義和柔情的人,遠遠不是文學家、革命家幾個字能夠概括的。

在他活著的那個時代,他是孤獨的;倘若活在今天,知道被冠以文學家革命家的帽子,被高高掛在牆上,他仍會感到孤獨。

也許這個被稱為迅哥的老頭,仍會一邊嚼著花生,一邊對這個世界發出冷笑: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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