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尋夢環遊記》里最意外的驚喜,也是20世紀張揚的傳奇
電影:《弗里達》,2002
01
瑪雅藍
故事從一棟藍色的房子開始,如果今天到墨西哥城的科約爾坎小鎮,只需要問路人「Frida」,他就會準確地告訴你方向——「藍屋」——天藍色和深藍色塗滿了牆壁,紅、白、黃、綠的色調錯雜其間,斑斕而艷麗。
1907年,弗里達在這裡出生,度過了張揚的童年以及車禍後的痛苦時光,在與迭戈·里維拉結婚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也居住於此,在屋子的一面藍牆上寫著「弗里達與迭戈1915年至1954年生活於此」。
弗里達故居藍屋
電影中選取的開端也是這個地方,仙人掌和龍舌蘭等各式熱帶植物長滿了整個庭院,阿茲特克石像和陶罐隨意堆放著,驕傲的藍孔雀拖著長長的覆尾羽在其間悠閑漫步。鏡頭從屋內轉向屋外,一個盛裝打扮的婦人躺在擔架上被抬上一輛卡車,笑著地對身邊忙亂的人說,小夥子們,小心點,這個屍體還在呼吸。
此時是1954年,弗里達唯一一次在墨西哥美術館的作品展覽,由於疼痛的折磨身體狀況非常糟糕,但弗里達非常看重這次在自己國家的展覽,不顧醫生規勸,一直躺在床上被抬到了展廳,並和前來參觀的人一起喝酒唱歌,現場氣氛非常愉悅,像一場盛大的宴會。
在弗里達的藍屋之前,藍色已經作為一種宗教符號在墨西哥高原神秘的古瑪雅文明中倍受推崇,在後來發現的不少壁畫中都還能看到。古瑪雅人將藍色和雨神聯繫在一起,在祭祀求雨中,總是將作為祭品的人和物塗成藍色,扔進聖井。人們稱其為「瑪雅藍」。
02
天才之惑
18歲時,弗里達在搭乘公車時遭遇車禍,金屬棒從身體一側穿過,脊柱斷裂,鎖骨、肋骨、骨盆多處斷裂,右腳11處骨折、腳掌粉碎性骨折。
全身打著石膏,百無聊賴,弗里達開始畫畫,在石膏上都被畫滿了蝴蝶之後,父親在病床上為她支起了畫架,並這樣完成了最早期的一些肖像畫作,包括那幅在第一眼抓住她未來丈夫、墨西哥壁畫大師迭戈·里維拉眼睛的《穿天鵝絨衣服的自畫像》。
弗里達畫作
《穿天鵝絨衣服的自畫像》
雖然更多證據表明弗里達和迭戈是經他們共同的朋友攝像師蒂娜·莫多娜介紹認識的,但迭戈更喜歡陳述的那個版本,也是電影中的版本,或許更有意思。
迭戈當時正站在梯架上畫壁畫,看到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年輕女人在下面喊,迭戈,我有一些畫要請你幫忙看一下。
迭戈下樓對她說,真正的畫家會一直畫到死。弗里達說,我還有爸爸媽媽,我還要養家糊口,如果我沒有足夠的天賦,就應該另謀生路。迭戈讓她把最好的留下,回家繼續畫。之後迭戈拿著那幅她留下的自畫像找到藍屋,告訴她,很有天賦,應該畫下去。弗里達甚至有些生氣地說,不要說恭維的話,我要聽真實的意見。
這場景一定似曾相識,要麼天才,要麼棄絕,成為一半的天才是一種悲哀,迎著滿路燈光上了路,走到途中卻發現燈滅了,無處可歸。在得到羅素的肯定之前,維特根斯坦一直懷疑自己是否是一個多餘人。他同樣要羅素告訴他是否在哲學上有天賦,如果沒有,就回實驗室干回工科。
03
纏繞的根
迭戈沒有看錯,弗里達確有天才。弗里達崇拜他的丈夫,覺得自己的那些畫架畫不過小兒科,但迭戈告訴她:你畫的這些我永遠畫不出來。我只畫那些從外面世界看到的東西,而你只畫你心裡的。正如他們兩人的結合——大象和鴿子,迭戈不止身體高大壯碩,而他的繪畫主題也常常是宏大壯闊的,而弗里達所描繪的皆來源於她的生活——自畫像、家人、鄉土。
1938年,超現實主義的奠基者安德烈·布勒東到墨西哥,他驚訝於這個國度「自然的超現實主義色彩」,也喜歡上了弗里達的畫,並熱情鼓勵她到歐洲舉辦畫展。
顯然,弗里達並不承認自己是超現實主義者,她說「別人告訴我我是超現實主義者」「我從來不畫夢境,我要表現的是我自己的真實。我畫畫是因為我需要它,我要畫穿過我頭腦的任何事物,而不考慮其他。」
安德烈·布勒東
法國詩人和評論家,超現實主義奠基人之一。追求自由想像,擺脫傳統美學的束縛。
人們常常把弗里達看做是一位站在痛苦祭壇上的倔強鬥士,認為是這痛苦成就了她的藝術生命,但有一點是不能忽略掉的,家人和鄉土對於弗里達的正面意義。
作為父親最喜歡的女兒,弗里達從家庭中得到了很多的關愛和包容。車禍後,初戀情人離去,雖然不知道她是否能夠恢復,家人始終沒有放棄,父親為了給她付醫藥費甚至去畫肖像畫。在她十多歲的時候問父親,婚姻最重要的是什麼?父親說,健忘。她又問,那你結婚是為什麼?父親說,不知道,可能是為了生下你。
從健康的家庭環境意義上來說,弗里達是幸運的。而她熱辣而個性的獨特風情卻受墨西哥這片土地的影響頗深。結婚時弗里達自作主張地將已穿好的白色婚紗換成了綠裙和大紅披肩的印第安傳統服飾,在婚後各種活動場合也經常是身著艷麗的特旺納衣裳,盤著繁複的髮飾,在頭髮上裝飾色彩鮮艷的花朵。用她的話來說,「那一種特旺納服裝創造了『唯一的某個人的不存在的肖像』——她缺席的自我。」比起很多被稱之為天才之人終生拼死拼活刷「存在」感,弗里達或許孤獨,但她在這塵世的根扎得很深。
弗里達自畫像
04
愛是橋樑
在距藍屋數公里外的安琪兒小鎮上,Altavista大街盡頭,有兩棟房子,一紅一藍,中間架天橋相連接,其中藍色的是弗里達的,紅色的屬於迭戈,婚後他們彼此獨立對等而生活。影片中,克里斯蒂娜的孩子問她為什麼和迭戈不住在一起,弗里達解釋說:我們是兩個人,但相愛讓我們變成了一個人,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中間有一座橋。
或許,愛本身就是橋樑。
弗里達與迭戈
1939年,在弗里達和迭戈結婚十年後,兩人離婚,但一年後又復婚。兩個個性太鮮明的人彼此欣賞互相依戀也刺痛對方。對於弗里達來說,迭戈是一個最好的同志、藝術家、朋友。而對於弗里達的成就,迭戈稱她是藝術史上第一個女人,不吝嗇自己的高評價——她以全然魯莽的真誠以及安靜的殘忍,在她的藝術里潛心鑽研常見的卻獨特的,僅僅關於女人的主題。
她愛迭戈勝過愛自己,但迭戈卻也是她生命中最糟糕的那次事故——「我生命中有兩個大的事故,車禍和你,你是最糟的那個」。迭戈無法實現對弗里達承諾的「忠誠」,他不是任何人的丈夫,他只是他自己,但在弗里達被病痛折磨最困難的時候,迭戈始終在她身邊。
純粹的愛有時會變成純粹的恨,不管是愛,還是恨,到最後都會和時間達成和解,旁人眼中的驚嘆和唏噓何足掛齒,中間甘苦卻耗盡了角色中人的心力。
05
永不再來
隨著那燃燒的床越飛越高,這個疲倦的女人展開了她永不疲倦的翅膀,將自己裹進紅色天鵝絨,在舞蹈中忘卻這一世的所有。
「我希望離世是快樂的,我不願再來。」
在第三次流產後得知終身將不會再生育,弗里達從醫生那裡要來了裝著孩子胚胎的瓶子,在病床上完成了《亨利·福特醫院》,畫中弗里達裸身躺在醫院的床上,白色床單上染滿鮮血,成型的嬰孩漂浮在空中,通過臍帶和母體相連。在另一些有嬰兒的自畫像中,都表現出了弗里達對生育的強烈渴望。
在唯一的孩子流產後,義大利女記者法拉奇做了差不多同樣的事,她從醫生那裡拿來那具小小的死去的生命體,陪伴這個未曾來到人世的孩子最後的白晝和黑夜,用她少有的低沉和緩的絮語寫下了《給一個未出生孩子的信》,她說一生中只羨慕過有孩子的女人。「沒有後代而死等於死了兩次,就象無花的植物,無果的樹木一樣可怕,這意味著永遠的死亡。」
弗里達,這個長著濃密一字眉的女人,如烈焰般地燃燒盡狂歡的支票,在藍色灰燼中回到原初,她留給這世間以自畫像,留給懷念的人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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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丨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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