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聊的話題
這樣一個標題很容易引起誤會。可能會給諸讀者些許錯覺，認為這篇文章會跟老舍的《濟南的冬天》很像，或者是非常著重地描寫廣州這個城市冬天裡的樣子，並且具有一定的時間跨度。其實並不是。我想寫的只不過是一些關乎生活的小東西，我在廣州已經度過了好幾個冬天了，冬天時我們總是緊閉門窗，足不出戶，我也很少出去外面逛，所以我了解的不過我周遭的小地方：宿舍，實驗室，飯堂，圖書館，地鐵站，幾個商業中心。
或許題目叫做《我在廣州度過的冬天》或者《冬天，在廣州》會更好，但這樣的標題看起來很蠢，我決定還是沿用最開始想到的這個言簡意賅但有可能使得文章本身離題的標題。又或許是我對廣州這個城市感情頗深，才非要起這樣一個題目不可。
記憶常常欺騙我們。我總覺得每一年的冬天，都比記憶中的冬天更冷。廣州下雪的那個一月份我高三，參加四校聯考時手指凍得不可屈伸，寫字歪歪扭扭，語文再次寫不完。即使擁有那麼糟糕的回憶，我仍然以為這個冬天比以往任何一個廣州的冬天更冷。因為人常常是安於現狀，只著迷於眼下的寒冷與生活的。
廣東下雪不奇，但廣州下雪奇。兩年前廣州下雪的那個周日，無知的南方人看冰塊似的跑出宿舍，看著落在雨棚上的細雪，嘖嘖稱奇。而後每個到北方——實際上有些地方像南京、武漢並不在秦嶺淮河以北，不過是些會下雪的地方——上學的同學，一到冬天都無比興奮，朋友圈裡滿是大雪紛紛何所似的小視頻。冬天這樣一個壓抑各種感覺和慾望的季節，仍然無法抑住來自無雪南方的同學們的表達欲。
南方人也好，北方人也好，無論見沒見過雪，都很容易對雪懷有很深的情感。這是一種共情嗎，雪太容易入詩了。我們對冬天不恨了。但廣州冷而無雪，不恨的也愛不起來了。
許多北方的同學總覺得廣州的冬天比他們家鄉還冷。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兩個原因：一是廣州室內沒暖氣，二是廣州冬天下雨。下雨常常伴隨颳風，天氣潮濕的模樣，行人逆風走在路上，艱難地撐傘，還是擋不住冷冷的冰雨在我臉上胡亂地拍。就連華工西湖曾經元氣滿滿的鴨子們，降溫時那幾天也充滿困意不再戲水，甚至讓人產生湖水已經結冰的錯覺。而鴨子們最近更是連影子都找不到了，再見到它們也許要等到春江水暖吧，如果它們能扛過這個寒冬。
（圖文無關）
廣州的冬天有時候也有夏天的氣候，但只要下雨，就彷彿上帝把整個城市的暖氣閥關了。今天短袖，明天羽絨服，這是常有的搭配。天氣變化詭異，陰風一吹人就容易感冒。天氣突然轉冷的那天我不出意外地偏頭痛，但我通過喝熱水把自己喝好了。在廣州的冬天，喝熱水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請讀者諸君多喝熱水。
冬天極其容易睡過頭，對我這樣只調一個鬧鐘又對自己的意志過分相信的人更是。我爸常教導我，冬天宜「早睡晚起」，約莫十點睡，八點起是很不錯的選擇。但這個作息我辦不到，分別往後延四個小時倒比較符合我的作息。若又遇上陰天，宿舍里黑壓壓一片，早上睡意朦朧看錶9點我還以為是晚上。屋外又下雨，我一手撐著一把破舊的小傘，披著那件自這個冬天買來就沒洗過的羽絨服，騎著那輛破舊死飛，在絕望坡上蹬車。即使運動看起來很頻繁，我仍然手腳冰涼。去到實驗室還要被師兄嘲笑：喲師弟早啊，11點就來上班了，走吧我們吃午飯去！
每天早上剛到實驗室時，手都被凍得通紅，每個手指的動彈都十分困難。有一瞬間我以為我在玩現實版的手殘模擬器。看到師兄戴著藍色的橡膠手套，我問：師兄，這手套管用嗎？師兄彷彿知道我在問哪方面管用，說：你倒點兒有機溶劑在手套上，就知道管不管用了。我噴了點兒二氯甲烷在手套上，咻咻咻二氯在手套上掙扎了幾下，這丁腈手套成功地把我的手在腐蝕中救下！就..就是手凍得更僵了。（思考題：為什麼更僵了？）
冬天很不利於做實驗。因為手冷，操作起來很不方便，而實驗室又通風很好，天花板有好幾個通風口.我問師兄為什麼冬天咱實驗室還要開空調，又被他們嘲笑了一波。
我穿上實驗服，加上內衣毛衣衛衣羽絨服，我已經穿上五件衣服，儘管如此，我仍要帶上口罩、護目鏡、手套和我的兩個連衣帽，我全身上下已經沒有幾塊皮膚裸露在空氣中。我看起來一定很臃腫，但我還是要不斷活動，只有努力地做實驗而不是坐在某個固定的（通風口下的）位置，才不會那麼寒冷。師兄總誇做實驗刻苦，其實我是太冷了，我要動起來。再說了做實驗也很利於刷微信步數。不過實驗室里有個取暖的好方式，打開真空乾燥箱箱門，調高溫度，站在烘箱前面。大概跟夏天時打開冰箱箱門站在冰箱前一樣的操作。我試了一次，覺得還是直接用吹風筒吹自己的手腳管用。（思考題：實驗室為什麼會有吹風筒？）
實際上，其實哪個季節都不適合做實驗。春天回南天，到處濕漉漉的，實驗室濕度大，啥都晾不幹，做個無水的反應賊費勁。夏天溫度高，有機溶劑沸點低，剛把洗瓶舉起來就到處亂噴，整個實驗室常常瀰漫著一股清甜的二氯甲烷或四氫呋喃氣味。至於秋天，我們廣州沒有秋天。總結成一句話就是，不想做實驗。
後來廣州越來越冷，我意識到在風雨里騎車的過程中手套的重要性。有天晚上我花了5塊錢買了一副手套，第二天廣州放晴了。
不過買手套和放晴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即便是晴天也很冷，手套仍然派得上用場。在晚上回宿舍時，我通常會再次把自己裹得那麼嚴實，戴上大耳機，重點在於保暖而不在於聽歌，在無人的下坡上往下飆去，有種寒風再大也吹不走我的驕傲放縱的中二感。當然耳機里常常播放五月天的偽搖滾，音量調大，全身扭動，騎得巨快，不過我仍苟活到了今天。
冬天吃得多，容易餓。因為三餐吃飽了才暖和，有時候甚至喜歡吃辣，冬天吃辣，辣就沒那麼辣。冬天還伴隨過年，各位也不要總是埋怨春節使自己變胖，冬天也該背這個鍋的。過年就喜慶。所以其實冬天給我的固有印象總是喜慶的。我沒有在家鄉以外的地方過過年，今年也不例外。總記得每年逛花市，街上到處是紅色的，我哈出一口氣搓搓手，就好像沒那麼冷。但我猜想廣州的年可能頗為清冷，一過年，廣州就快成一座孤城了。但人少的廣州或許也很可愛，過年的夜裡在花城廣場走一遭，想必也是張燈結綵，一片紅火。
冬夜裡，我有幸十二點以後仍在廣州的街頭上遊盪過。路上還有車，對著路燈哈氣，可以看到很明顯往空中消散的霧氣，盤旋著像一些飛天逝去的靈魂。看完夜場電影，走過天河區最中心的那幾個商業區，有些燈還亮，有些燈已經關了。不打烊書店還在開午夜分享會，書店裡很溫暖，似是有暖氣，也有許多人趴在桌子上睡覺。我隨意翻開幾本書看看，拍了些照片，寫幾句詩，紀念一下廣州的冬夜。冬夜裡這個城市總是顯得極其安靜溫和。我又把手裹成一個拳往手心吹起，很冷，彷彿雪就要在下一次紅燈變綠燈時落下。但廣州無雪，可我仍舊喜愛廣州的冬夜。
始於2018.1.30
結於2018.2.2
（不走心的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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