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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啞巴外婆·甜米酒

文/陶建軍

【作者簡介】陶建軍,麻城市特殊教育學校。

散文:啞巴外婆·甜米酒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看著已經是隆冬天氣了,大雪一場接連著一場,在這寒冷的雪天,在這休假的夜晚,常常喜歡弄個火鍋,約上三四個好友,小酌幾杯。

我們喜歡喝的酒,是我們麻城東山地區的一種特產老米酒,它沒有常見白酒那樣濃烈,酒精味十足,而是醇厚綿長口感粘滑,溫和滋潤甘甜爽口,我們這裡的人無論老人小孩即使是坐月子養身子的婦女都可以來上幾杯,喝在口裡爽爽的,喝得身上暖暖的。當地人叫它老米酒,因為營養滋補,還給了它一個很好聽的綽號——珍珠液。

幾個人圍坐著圓桌邊,一手執箸,一手拿杯,觥籌交錯,談天說地,笑語風聲,很是輕鬆悠閑,不由得讓人想到白居易的那首《問劉十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可以想像,在這雪花飄飛的時候,一杯杯綠蟻般的酒香飄四溢,一個個小火爐上煮菜蒸汽飄飄,能夠在這樣的日子裡,喝點酒,述述真情,當然是非常美妙的事情。酒成了人們聯絡感情的重要媒介。

我自幼喜歡喝酒。不過不是那種烈性的白酒,也不是這種回味綿長,甘甜爽口的老米酒,二是那種混雜著糯米粒的甜米酒。

甜米酒,又叫酒釀。用蒸到半熟的江米(糯米)拌上甜酒麴發酵而成的一種甜米酒.中國全國各地稱呼不同又叫醪糟、酒娘、米酒、甜酒、甜米酒、糯米酒、江米酒、酒糟、黃酒。酒釀有甜味,用半熟的糯米飯加酒藥發酵做出來的。濾掉米粒並且經過一次蒸餾就是米酒--米酒有一定的後勁,酒釀不濾掉米粒,沒有經過過濾和提純,度數非常低,熱一熱加小糯米圓子當點心吃,有點酸有點甜還有酒的味道。我們那裡用酒釀來調雞蛋或者糍粑吃,口感很好。

我的外婆是我們那裡做甜米酒的高手,每到年關,她除了自己做酒之外,還會被很多同村人請去幫著做酒,至今我喜歡喝甜米酒,應該是與自小受到外婆的熏陶有著密切的關係。

散文:啞巴外婆·甜米酒

外婆是個啞巴,那時候,大舅舅剛剛成家,還沒有小孩,二舅、三舅、小姨都沒有婚嫁,對於外婆來說,我家兄妹三人,就是她最親密的孫子輩了。而我,則是其中唯一的男孩子,自然是外婆的掌上明珠了。

那時候家裡窮,糯米都難以弄到,像我們這樣祖孫幾代都是貧農的家庭,只有過年的時候,大集體才會分幾斤糯谷,外婆總是要精打細算,精挑細選,做上幾罈子甜米酒,到了過年的時候,到外婆家拜年,外婆就可以大碗大碗的煮給我吃,裡面還會加上糍粑或者雞蛋之類。還記得那時候一到春節,我到外婆家拜年,總要痛痛快快的吃上外婆煮好的甜米酒。有幾年,小小的我竟然吃多了,竟然吃醉了,走路都歪歪斜斜的。

這樣溫馨的記憶,到了初中一年級的時候,戛然而止。

至今還清晰的記得,那是一個秋日燦爛的下午。天空像一塊覆蓋大地的藍寶石,它已經被秋風抹拭得非常潔凈而美麗。

站在我們那個村辦初中簡易的建在山坡的操場上,看到我的小姨拖著一架板車,板車上坐著我的啞巴外婆。

我追過去,問小姨,是怎麼回事?

小姨說,我外婆病了,吃什麼吐什麼,現在到我們村的衛生室里去看病。

散文:啞巴外婆·甜米酒

幾天後的星期天,我從學校放假回家,才知道外婆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患的是食道癌。

那時的我一聽到「癌」這個字,已經懂得它意味著什麼。

在我們那個山村,還沒有聽說,得了癌症能夠治好的。

對於貧困的外婆家來說,自從確認是癌症以後,首選的就是放棄所有治療,聽天由命。外婆與外公養育了三子,兩女,那時候只有我媽媽和大舅舅結婚。三個子女的養育還有家庭的入不敷出,怎麼還能夠騰出錢來治療外婆的病?20世紀70年代末期,社會雖然已經開始復甦,但是農民並沒有擺脫貧困的,醫療技術還沒有擺脫落後。堅持治療的話,其高額的費用只可能給這個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外婆每餐飯都是吃下去,再吐出來,先是吃下去的多,吐出來的少,後來就是吃什麼,吐什麼,吃多少吐多少。在這樣的煎熬中,身體一天天就消瘦下來。

病重的外婆對於我比以前更是喜愛了。我從家裡到學校去,外婆家所在的灣子是必經之路,病後的外婆幾乎周六或者周日在我上學或者下學的路邊站著,看著我,有時候會默默摸下我的頭。有時候,還會拉著我的手,到自己家裡給我好吃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今天的孩子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比如一小碗瘦肉湯,或者幾塊甜餅乾。可是在那樣的時候,外婆能夠為我珍藏著這些東西,是多麼的不容易。多年以後,我一直在想像——在準備這這些東西的時候,外婆是需要怎樣努力和她不能言說出來的大腦中美麗的想像,可是結果總是不能知曉的。

日子在無聲無息的流過,外婆的身體也被這無情的日子和病魔一點點銷蝕,她終於不能走路、不能站立,只能躺在床上。立冬、小雪、大雪、冬至節氣在推移,學校也放寒假了。

有一天上午,我媽媽被外公緊急叫去了,說外婆起床了,要媽媽過去。當時我們心裡都很高興,外婆的病是不是出現了奇蹟?

晚上,媽媽回來。並沒有絲毫高興的表情,相反滿臉的悲戚。

在媽媽的敘述中,我們知道,原來,外婆是把媽媽找去,教她學會做甜米酒。

在媽媽的哭訴中,我們知道當天外婆是硬撐著,將做酒的程序重新演示一遍,將注意的問題,用手勢一次次強調給媽媽。

媽媽說,外婆這樣做,就是因為擔心,自己離開以後,我再不能有那樣的美味可以擁有。

那年臘月二十六,白雪紛飛,外婆在萬般不舍中,在我母親的懷抱里,無聲無息離去。第二天,雪還在飛,而外婆被匆匆入土為安。三天後,春節就到了,外婆沒有熬過去。多年以後,外婆灣里的人,還在念叨外婆走得急,沒有影響全灣的人。長大了以後,我們才懂,外婆灣里有個禁忌,說是正月里要是灣子里死了女人,全灣一年的運氣不好,一年灣里最少要死七個人。外婆去後的新的一年,灣里果然很平靜,沒有一個人去世。所以好多年後,人們對此一直記憶猶新。

外婆去後的春節,我去拜年,煮甜米酒的是小姨。那甜米酒就是外婆臨走之前做的,吃在嘴裡,是甜甜的,可是那時的心裡,卻是酸酸的。

那年春節過後,外婆做的甜米酒,就成了記憶中的美味了。

雖然媽媽的手藝是得了外婆的真傳,雖然仍有甜甜的米酒可吃,卻永遠沒有了我慈祥的外婆呀!

散文:啞巴外婆·甜米酒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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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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