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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電影劇本

電影:孔雀(Peacock)

主演:張靜初、馮瓅、呂聿來、于小偉

類型:劇情、家庭

片長:136分鐘

上映時間 : 2005-02-18(中國大陸)

導演:顧長衛

編劇:李檣

1.一個小城市的街道.傍晚.外.夏.

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煙霧之中。大街小巷都燃燒著六六粉,熏趕蚊蠅。城市裡正在進行愛國衛生運動,標語橫幅橫掛在路兩邊。

市民們日常地下班、趕路、吃飯。這只不過是這個城市夏季生活的普遍場景,就像某個起霧的一天。

2. 一個小城市家屬院的筒子樓.黃昏.外.夏.

筒子樓有寬敞向陽的公共走廊,鐵欄杆護著。家家戶戶都在走廊搭著小廚房。

從遠外可以清楚地看見每家每戶,人們在走廊里來來往往走動著。

夏天黃昏開飯的時分,光線還很明亮。筒子樓的住戶們在自家門前的走廊上吃飯,圍著小飯桌。天氣悶熱,不少人手拿蒲扇。

《孔雀》里的這一家也圍在小桌前。他們家坐的小板凳矮小,一家人幾乎是蹲在地上。

爸爸、媽媽、哥哥、弟弟都在,空著一個座位和一付碗筷。

四口人吸吸溜溜地喝著玉米粥。天熱粥也熱,喝粥的聲音很大。

哥哥肥胖,但一望便知,他的胖不健康。哥哥的吃相很貪,幾乎是暴飲暴食。

正常人不會這等吃相的,不過他們一家人早已習慣。哥哥戴著一副老式眼睛。

姐姐挑動竹簾從屋裡出來,坐到小桌前的空位上。她白襯衣,深藍的裙子。

姐姐秀氣得很,整個人顯得清淡,有一種清教徒式的氣質。

姐姐哥哥年歲不差上下,二十歲左右。弟弟十七八歲,處在最飄忽不定的時光中。

爸媽五十多歲的模樣,庸常而善良,容顏勞頓。

一個鄰居推著自行車從這家飯桌邊過。

一家人專心地喝粥,沒人講話。

街上隱隱傳來遊行的鼓聲,不仔細聽以為是雷聲。

爸爸、媽媽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天,以為要下雨了。

那鼓聲近了,整齊隆重地響著,不知道又是什麼群眾活動。

樓上的鄰居們三三兩兩亢奮地從這家人飯桌旁雜沓而過,下樓去奔赴那鼓聲。

媽媽爸爸也起身離去,哥哥弟弟跟著站起來跑下樓。

姐姐沉靜地喝著粥,象什麼也沒發生。

這一幕有些回憶的味道。

【淡出成孔雀藍的色底。

【漸入手風琴演奏的主題音樂。疊印出金黃色字體片名【孔雀】及主創人員字幕。

【淡入。

3.走廊.午.外.夏.

老人躺在走廊上的竹椅上,搖著扇子納涼。

姐姐坐在走廊上拉著手風琴,是一首朝鮮歌曲,單純、明凈、憂傷。這曲子在整個影片中,永遠代表這種性質。

姐姐拉琴的時候沒什麼表情,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很美,但她不知道,或是她對她的美根本不感興趣。

廚房煤球爐子上的水開了,水濺到火焰上,嗞嗞響著。藍的小火焰東躲西閃地晃著。

姐姐拉著琴轉頭看了一眼,這水壺打擾了她。她沒管,又扭頭安之若素地拉完最後一個音符,才放下琴,將水提下來。

4.筒子樓下的小院.傍晚.外.夏.

爸爸媽媽一左一右護著哥哥從外面走回來。他們陪兒子游泳去了。

爸爸媽媽的形態儼然兩個小嘍啰,跟著自己的主子;亦或是一對尊貴的夫婦,驕傲地溜著他們珍貴的狗回來。

哥哥肩上掛著一隻充氣的黑色輪胎,頭髮濕漉漉的,他好象還在水中,兩隻手劃著水,嘴裡噗噗地吐著氣。他是不懂廉恥的樣子。

弟弟獨自一個尾隨回來,頭髮也是濕濕的。他的出現讓人心裡冷清,況且他又那麼清秀。

姐姐從走廊上看見了她家人回來的情景。

她坐在欄杆前,下巴抵在琴上。她看她家人的時候,那種很遙遠的眼神,象看遠處的山,顯得深不可測。

到現在能覺出來,她是把自己隔離起來了,也可能是把外界隔離開來了。

因此,沒什麼能傷害她,只有她自己辦得到。

5.筒子樓走廊.傍晚.外.夏.

姐姐一家五口圍在小桌前吃西瓜。

媽媽將一片西瓜放到姐姐跟前。

媽媽:讓你去託兒所上班的事辦得差不多了!

姐姐沒什麼驚喜,看了媽媽一眼。

媽媽:我把院長家的門檻都快踢平了,她總算吐了口。

姐姐有些不如意,試探地:要是不好辦,我想再等等。

媽媽有點生氣:還等什麼!你以為好工作都等著你呢!

弟弟偷看了一眼姐姐。

姐姐埋頭吃西瓜。

哥哥自顧自地吃著。

媽媽:你以為你是神仙,什麼都看不上眼!這工作已經不錯了,總比讓你去涮瓶子強!

爸爸有些緊張,安撫的對媽媽說:她會去的!

一家人繼續吃瓜,沒人吭聲。

姐姐抹抹嘴,起身掀簾進屋。

6.託兒所.日.內.夏.

七八個歲數不等的孩子排成一排坐在便盆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阿姨在給一個孩子擦屁股。

姐姐無聊地呆坐在牆邊。

一個男孩手持玩具汽車跑到姐姐跟前,舉著他的汽車。

男孩:阿姨,我的汽車不跑了,你給我修修!

姐姐皺了皺眉,為難地:我不會!

男孩有些不高興,撅著嘴離開。

屋裡一個小孩兒在小床上發出啼哭聲。

老阿姨沖姐姐喊:小高,去看看孩子怎麼了!

姐姐坐在原地沒動,有些不情願地:他老哭,我都抱了他好幾次了!

老阿姨:你小時候也得哭呀,大人就不哄你了?

姐姐站起來。

老阿姨:別人想來託兒所還來不了呢,你得好好工作!

姐姐走到小孩兒床邊,笨拙地抱起小孩兒。小孩兒手腳亂蹬,姐姐想換個姿勢抱,一不小心,小孩兒摔在地上,姐姐嚇暈了,臉色鐵青地望著地上。

老阿姨失聲大叫:天哪!

老阿姨衝過來,一把把姐姐推到一邊,彎腰抱起孩子。孩子的頭上流出血,小孩兒的哭泣聲更加刺耳。

7.某家門外.傍晚.外.夏.

姐姐漠然地站在門旁,低著頭,搓著雙手。

旁邊有兩個女孩在玩倒立上牆。

透過掛著的竹簾,可以看到屋裡的情景。

燈光昏暗,某家人正圍坐在桌前吃飯。

媽媽垂頭搭臉地站在別人的飯桌旁,那一家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罵著媽媽。

女人:你別以為賠點錢就能了事,我告訴你,我這孩子以後要是落下毛病,我一輩子跟你沒完!我孩子好不了,你孩子也別想好!

男人:瞧你不瘋不傻的,怎麼養出那麼個混蛋女兒!

老女人:你別在這兒站著了,醫藥費用完了你再來送!

老男人:行了,我孫子的命你就擔著吧。

媽媽陪著小心:你們多多原諒!有事你們隨叫我就隨到!我先走了。

媽媽扭身挑簾出來,臉色不好看,沒理會姐姐,徑直朝外走去。

姐姐跟著媽媽走了。

8.街上.夜.外.夏.

街兩邊的各種商鋪挑著燈。一些人坐在街邊納涼。

媽媽和姐姐一前一後地走著,神色黯然。

臨街的一家住戶出來一個女人,將一盆污水潑到當街,扭身回屋。

媽媽下意識地跳過那灘水。

姐姐也跳腳過去。

倆人走遠。

9.筒子樓.日.外.夏.

上班的時間,人都不在,筒子樓像是廢棄了。

姐姐家前晾曬著花生,攤在一塊塑料布上。

喇叭里的廣播體xxxx聲,忽大忽小地飄過來。

鄰居家的老太太出來,用棍子拍打晾在門前的被子。「咚咚」的拍打聲很空洞。

姐姐坐在走廊上,面前放了一排醫用葡萄糖瓶子,一盆搗爛的西紅柿。

她用筷子將西紅柿往瓶子里裝,做醬用。

遠遠地響起飛機的嗡嗡聲,隱約可聞。

姐姐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天空,又低下頭幹活。

10.一座高樓的樓頂上.日.外.夏.

城市在熾熱的正午熟睡。遠處工廠的煙囪在冒著煙。樓頂上晾滿了印有紅十字的白床單,大風吹著如同戰旗飛揚。

姐姐來到樓頂,這是她很熟悉的場所。

她走到床單的亂陣中站住,鋪開一張涼席,將一筐羅卜條倒在上面,攤勻,留下一塊空地,然後躺在上面,舒心地出了口氣,閉上眼睛睡去。

床單被風吹得啪啪作響。

傳來嗡嗡聲,天空中飛來一架飛機,越來越近,轟鳴而過。

姐姐睜開眼睛,看到是碧藍的天空和大朵的白雲。

11. 野外.日.外.夏.

姐姐騎車駛過空曠的田野。

田野遠處矗立著幾座巨大的散熱塔。

12.機場.日.外.夏.

寬闊的軍用機場,停泊著幾架教練機。一架飛機正在降落。

姐姐扶著自行車佇立在機場邊。

她仰頭看,天空中飛機里蹦出幾個黑點,那些黑點開出彩色的降落傘。

彩色的傘緩緩落到地面。傘兵們勒馬一樣去勒他們的傘,然後取下自己的帽子。其中有兩個女傘兵,機場上的風吹散了她們的頭髮,她們跑著,歡快地說笑著收著傘。

姐姐凝視著,充滿嚮往。

13.街道.黃昏.外.夏.

街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

姐姐騎車而來。七、八個男生在街上相互嬉戲著踢著燃燒著的楊樹球。

小火球滾來滾去,他們相互推搡著、追逐著、歡叫著。

姐姐扭動車把左閃右躲,從中穿梭而過,臉上欣喜著。

14.家裡客廳.夜.內.夏.

媽媽正給哥哥頭上扎著針灸。

姐姐挑簾走進來。

弟弟在燈下做作業。

爸爸在一邊嗞嗞啦啦地修著收音機。

媽媽白了姐姐一眼:你還知道回來啊!

姐姐沒吭聲,到洗臉架前洗了洗手,走出去。

15. 走廊上.夜.外.夏.

姐姐坐到小飯桌前,揭開紗窗罩子,吃飯。

弟弟悄悄出來坐到姐姐身邊,好奇地探問:姐,你去哪兒了!

姐姐神秘地笑笑,不做回答。

16.機場.日.外.夏.

機場的上空飛機飛過。

【 16A. 機場.日.外.夏.

姐姐的幻想:

彩色的傘花開滿天空。

降落傘緩緩落到地面,傘兵們跑著收傘.

三個女傘兵摘下防風罩, 露出喜悅的面龐。其中一個是姐姐,她們互相笑著。】

姐姐依舊坐在自己的自行車旁,虔誠地望著機場,剛才的一幕不過是她的遐想。

訓練結束了,機場上的傘兵們拖著傘紛紛離去。

姐姐看著,臉上有些寂寞。

一個傘兵駕傘突然從天而降,落在離姐姐不遠的地方,降落傘隨著風勢吹到姐姐身旁,將她兜頭罩住。

姐姐眼前一黑。

降落傘從姐姐身上滑走,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傘兵站在姐姐面前。

男傘兵沖姐姐招招手,笑了笑,說:沒嚇著你吧?

姐姐有些發怔,愣楞地看著眼前一身戎裝的男傘兵。

男傘兵邊收傘邊盯著姐姐。

姐姐馬上把頭扭向一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沒吭聲。

"再見!」男傘兵抱著他的傘大步離去。

姐姐這才把頭轉回來,望著他的背影。

17.家裡.日.內.夏.

一柱手電筒的光照在姐姐的鼻子上。

姐姐:我的鼻樑直嗎?

弟弟不明所以地用電筒照著姐姐的鼻子:為什麽要鼻樑直?

姐姐:鼻樑不直是不能當傘兵的,我問過了。

弟弟就著手電筒仔細觀察。

弟弟:姐,你的特別直!

姐姐興奮地抓過手電筒關上,扔在床上,起身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塑料皮的筆記本,鄭重地遞給弟弟。

姐姐:給你!姐要當兵走了,留著做紀念吧!

弟弟羨慕地:你很快就走嗎?

姐姐自信地:馬上!先保密呵!

弟弟:當然!姐,你們部隊在哪?

姐姐暢想地:我們傘兵是來回飛的,說飛到哪兒就能飛到哪兒!

弟弟:你走了以後什麽時候回來?

姐姐:我才不想回來呢!我不喜歡咱們這個小地方!不過偶爾回來看看爸媽,還有你,你們還可以去部隊探親。我們吃得可好了,每天牛奶雞蛋!

弟弟低頭翻看著筆記本里的彩色插頁,是少數民族人的照片。

18.報名辦公室.日.內.夏.

報名處的辦公室里已經有四五個姑娘在排隊了,其中一個姑娘很胖。

姐姐怯怯地走進來。

她發現負責報名的空軍幹部竟然是在機場向她招手的「男傘兵」,他坐在辦公桌前發表格,並沒注意她。

姐姐因為驚喜和羞澀愣住了,站在屋子中央一動不敢動。這種處境又使她感到一絲恥辱。

屋裡報名的姑娘們和男傘兵注意到姐姐呆若木雞的樣子,狐疑地看她。

姐姐尤其感覺到男傘兵在看她了,她越發不敢動,也不敢看男傘兵。

射進屋內的陽光刺目,姐姐有些眩暈。

男傘兵和氣地問:你是報名的嗎?

這聲音是男傘兵的。姐姐聽到這聲音溫暖得傷感了。

男傘兵依舊和氣地,甚至溫柔地: 你把這個表格填一下。

姐姐依舊懵著,接過男傘兵手裡的一頁白紙。

男傘兵笑了一下,牙齒晶亮地一閃。

這笑太平常不過了,只對身懷心事的人觸目驚心。姐姐永遠不會知道,她對這笑容的負荷,使她自己和這笑容都蒙受無辜。

姐姐掩飾住內心的波瀾, 走到一旁的小桌前,其他幾個女孩嘰嘰喳喳填著報名表,姐姐拿出筆在表格上寫上自己的名字。

胖女孩一直在悄悄地注意著姐姐。

19.徵兵體檢室.日.內.夏.

七、八個姑娘穿著褲頭背心排著隊,胖姑娘和姐姐排在後頭。

一個五十多歲的女醫生,手拿一摞體檢表站在體秤旁。

女醫生:姑娘們,一個個來吧!

一個姑娘站到秤上。

"好球!」男傘兵孔武的叫喊聲從屋外傳來,姐姐和胖姑娘不由自主地扭頭看。

男傘兵和一個男軍人在石砌的乒乓球台上打球,矯健靈敏。

20.武裝部門外街邊.日.外.夏.

姐姐走出武裝部的大門,一個穿著三點紅的士兵端著槍在門口站崗。

胖姑娘和一個稍大她幾歲的女孩等在旁邊。女孩貌不驚人,很普通,但有心計,一眼就能看出她出身寒微。

她朝姐姐招了招手,友善地笑著:哎,過來一下!

姐姐禮尚往來地走過去。

女孩:你好!這是我妹妹,她也報名當傘兵。你們算是有緣份,以後互相照顧一下。

胖姑娘不好意思地對姐姐笑了笑。

姐姐也對她點了下頭。

胖姑娘姐姐:報名的時候那個軍官跟你說什麼了?

姐姐平靜地:沒說什麼。

胖姑娘姐姐:你們認識吧!

姐姐:不認識。

胖姑娘按奈不住了,揭髮式地:不可能,那個軍官專門走到你跟前讓你填表,誰都能看出來你們有關係!

姐姐有些厭煩:我說了,我不認識他。

胖姑娘姐姐:你別生氣!我妹可能誤會了。我們沒別的意思,大家都想當兵,互相問個消息。我聽說只招三名女傘兵呀,你聽說了嗎?挺難當的!

姐姐誠實地:我真的不知道。

姐姐說完閃身離開。

胖女孩受了辱似地朝著姐姐喊: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能認識他,我們也有辦法!

21.報名辦公室.日.外.夏.

男傘兵低頭在辦公桌前整理報名表。

姐姐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副乒乓球拍,還換了球鞋。

她平靜如水,她是有備而來的。

她單刀直入地問:我和你打一盤行嗎?三局兩勝。

男傘兵愣了一下。

22.武裝部院內乒乓球台前.日.外.夏.

倆人對立著。

男傘兵笑了:你先發球!

姐姐也不謙讓,擺好架式,拋球就發。

男傘兵回過球來,姐姐一板扣死。

他愣住,乒乓球在桌上「嗒嗒」地蹦著。

他驚訝地:可以呀!很厲害!

姐姐不看他,低下頭把球拍在球台一擰,球拍轉起來,不知道她是得意還是害羞。

男傘兵去撿回球,把球拋給姐姐。

男傘兵逗趣地:你不會是乒乓球隊的吧?

姐姐:不是。我是報名參軍的。

男傘兵恍然大悟:噢!你來報過名是吧!

他剛認出姐姐,這讓姐姐有些黯然。

姐姐笑了一下:你接球吧!

她發了球,倆人一來二往較量起來。

姐姐球打得不錯。她是那種有天賦的孩子,學什麼都會很入門,但未必熱愛。

姐姐又扣了一板,男傘兵沒接住。

男傘兵沒去撿球,站在球台旁,很真誠地用球拍指著姐姐說:你不要跳什麼傘了,你應該去打球,真的!你一定能打出名堂。

這話他不會知道在怎樣刺傷著面前的這個姑娘。

姐姐有些慍怒,淡淡地說:我跳傘也會跳得很好!

他依舊誠懇地:你聽我的,不然你太可惜了!

姐姐不免苛薄了:我都不可惜,你有什麼可惜的!

他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他天生是領略不了姐姐這種女孩的,雖然她能懂得他。

男傘兵:真的可惜!

他說完去撿球。

姐姐注視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心裡茫然一片。

男傘兵將球拋給姐姐。

姐姐心裡有些孤注一擲,問道:我不打球可惜,不跳傘就不可惜嗎?

男傘兵歪頭打量姐姐一下:你那麼想當傘兵嗎?

姐姐:應該是吧!我要是打球贏了你,你可以幫我當兵嗎?

男傘兵馬上有些敬而遠之,客氣地:這我可幫不了!這種事不是幫忙的問題,公事公辦。

姐姐有些沉鬱,在球台上拍著球。

男傘兵:來來,打球,看看到底誰贏。

姐姐發了球,倆人你來我往。

球速明顯慢下來,倆人忽然間都有些意興闌珊。

男傘兵終斷了球,問:你是不是累了?打得沒有剛才好。

姐姐點頭。

男傘兵: 那我們明天再打。

姐姐微笑。

男傘兵也笑笑: 明天一定決一勝負。

天空中又飛過一架飛機,隆隆地響著, 姐姐抬頭看。

23. 武裝部院內乒乓球台前.正午.外.夏.

乒乓球台前,姐姐獨自站在一端拍打著乒乓球, 她低著頭,很專註。

正午的太陽曬著她,她臉上全是汗,衣服濕透了。

她拍打乒乓球的聲音鐘錶一樣「嗒嗒」地響著。

球台的另一端,端端正正擺著一隻球拍, 沒有人。

24. 家裡.日.內.夏.

爸爸、媽媽躺在床上午睡。

姐姐進來打量了父母一眼。

爸爸媽媽睡得很好。屋裡死氣沉沉的。

姐姐走到床邊的椅子前,椅子上搭了媽媽的衣服。姐姐從媽媽的衣袋裡掏出一把錢,猶豫了一下,抽出二十塊錢,其餘的錢放回衣袋裡。

姐姐又看了爸媽一眼,嬰兒一樣蒙昧。

25.走廊上/下.日.外.夏.

姐姐從屋裡出來。

弟弟坐在走廊上,正用白粉筆塗抹他的白球鞋。

姐姐見弟弟這樣刷鞋,意味深長笑了一下說:你怎麼用粉筆刷鞋,一走路粉就掉了!

弟弟不好意思,「嘿」地笑了一下,拍拍自己的雙手。白粉霧一樣飄起來。

姐姐:你身上有錢嗎?

弟弟愣了一下。關於錢的話題他們是疏於談起的,這對他們有點陌生。

弟弟:有四塊錢。

姐姐:借給我用一下,等有錢我再還給你!

弟弟:行!

弟弟起身掀起竹簾進屋去。

姐姐蹲下來,撿起地上的白粉筆,替弟弟往他的球鞋上蹭白粉。

弟弟拿著他的破鉛筆盒出來,蹲到姐姐面前,打開他的鉛筆盒。

是那種鐵皮的鉛筆盒,裡面有幾隻筆、橡皮、塑料尺。下面墊了一層紙。

弟弟掀開墊底的紙,從裡面抽出四塊錢。

姐姐接過去:謝謝你!

姐姐起身背著一個軍挎包從樓梯上下來。

弟弟趴在走廊的欄杆上喊她:姐!

姐姐仰頭向走廊望去。

弟弟:跟跳傘有關嗎?

姐姐點頭,小聲地:你小聲點!

弟弟從褲兜里掏出兩塊錢。

弟弟:我還有兩塊錢呢,你用吧!

弟弟把那張兩塊的票子扔下去。

票子飄飄揚揚,蝴蝶一樣。

姐姐跳起來把票子抓到手裡。

姐姐仰頭看弟弟驚訝地:你真有錢呵!簡直是個資本家。

弟弟有些驚慌失措:我總共就這麼多,不騙你!

姐姐:好吧,等我回來搜查你!

弟弟笑笑:搜吧!

姐姐笑笑離去。

弟弟注視著姐姐遠去。

26.武裝部院內.日.外.夏.

姐姐背著鼓鼓囊囊的軍挎朝球台走去,遠遠地聽見胖姑娘嬌聲嬌氣的聲音:哎呀,你慢一點,哎呀!

姐姐站住。

姐姐走到一棵樹後,朝那邊望去。

胖姑娘正和男傘兵打著球。一旁靜悄悄地站著胖姑娘的姐姐捧著半塊切好的西瓜,抿嘴笑著。

胖姑娘笨手笨腳地接球,兩隻豐乳在運動背心裡招搖地晃動。她邊接球邊誇張地大呼小叫,逗得男傘兵哈哈笑著。 胖姑娘的姐姐掰出一塊西瓜上前遞給傘兵。

姐姐見狀,神情頓時暗淡下來,扭頭回去。

27.橋頭.傍晚.外.夏.

橋上,白熾的路燈照著人流,有拖拉機開過。

姐姐站在橋欄前,從包里掏出兩瓶酒和煙,丟進河裡,「咚」地響一聲。

河水黑亮。

28.筒子樓走廊.夜.外.夏.

走廊上哥哥一個人泰然自若地喝著粥,一邊看著《福爾摩斯探案集》,一邊喂桌邊的兩隻鵝。桌上其他碗筷沒人動。

屋裡傳來媽媽悲痛欲絕的哀泣聲。

姐姐走回門前停下來,躊躇了一下,掀簾進屋。

29.家裡.夜.內.夏.

為了省電,燈泡度數很小,屋裡昏黃一片。

媽媽坐在床上哭泣。爸爸和弟弟低頭坐在小板凳上。

姐姐的回來,再一次勾起了媽媽的傷心,抽泣聲大了起來。

姐姐站在門口看著媽媽。

媽媽哭訴:我明明把錢放在兜里的,可我下班買菜的時候,發現少了錢。我也不知道怎麼弄丟的!我來回在路上找了十幾遍,怎麼也找不著。

姐姐走到洗臉架邊,絞了把毛巾,上前遞給媽媽。

媽媽接過擦著臉。

姐姐一家沉默著。

院子里傳來女人喊自己孩子的畫外音:六子,快滾回來吃飯!

媽媽嘆了口氣:吃飯吧!

爸爸、弟弟這才站起來,弟弟下意識地和姐姐對視一眼。

30.武裝部前.日.外.夏.

隆隆的鼓聲響著。人們敲著鼓歡送新兵入伍。

熙熙攘攘地站滿三四十個新兵,他們穿著嶄新的軍裝,還沒佩帶領章帽徽。十幾個女兵站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不少過路的人駐足圍觀,新鮮、興奮。

女兵陸續登上大卡車。胖姑娘滿臉燦爛地擠到車梆前,朝車下圍觀人群中她的姐姐招手。

她姐姐欣慰地朝她回笑。

姐姐也站在人群中,臉色冷清、孤遠,形同異類,無動於衷,但決不傷心和失落。

胖姑娘無意間發現姐姐,對她咧嘴一笑,沒任何芥蒂地招招手。

姐姐淺淺地回笑一下。

弟弟鑽進圍觀的人群中,他四下尋找著,看到姐姐。

姐姐站在他對面的人群中,姐姐看到了弟弟,垂下眼,扭身擠出人群。

31.樓頂.日.外.夏.

繩子上搭滿了剛洗過的衣物。衣物被分開,露出姐姐的臉,她又晾上了一件,衣服遮住了她。

姐姐夾著紅塑料盆站在樓邊俯瞰腳下的城市。

城市在熾熱的正午中熟睡。工廠的煙囪冒著煙。整個城市耀眼卻毫無聲息。

風吹旗幟的啪啪聲傳過來。

姐姐扭過身來,看到樓頂邊上插了一排彩色的旗幟。

32.家裡.日.內.夏.

姐姐坐在家裡的縫紉機前,認真地縫著那些旗。

33.街頭.黃昏.外.夏.

下班的人流上面,飄揚著一隻彩旗做的降落傘。

降落傘系在姐姐的自行車后座上。她在車流中奮力地蹬著車,直視前方。降落傘飄在上空。

旁邊騎車的人詫異地仰頭望著降落傘。

街道兩邊的人騷動起來,有幾輛自行車撞在一起。

迎著姐姐的降落傘,一個高大的青年剎住自行車,一隻腳撐著地,匪夷所思地盯著迎面而來的姐姐和那隻傘,他臉長得很硬,很冰冷。他是個工人,叫果子。他穿著上班用的勞動布工作服,屁股後面掛著電工包。歲數比姐姐大一兩歲。

眼前的景觀讓果子百感交集,他自言自語地:我c t n n的!

姐姐帶著她的降落傘從果子面前迅疾而過。

這一瞬間,果子眼睛裡光彩頓生。

他抓起自行車掉了個頭,好比調轉戰馬,飛身躍上自行車座。一支火槍夾在他車座上。

果子騎車跟在姐姐旁邊。

他驕傲地隨從姐姐, 迎接四周雜亂的目光。他真心認為自己是個勇敢的騎士。

姐姐忽然扭頭看了果子一眼,又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降落傘。

果子對姐姐會心地一笑。

姐姐沒什麼反應,回頭目不斜視地朝前騎去。

媽媽和鄰居阿姨提著菜、油瓶什麼的走在路上。

兩個人同時看到了迎面而來的姐姐和降落傘。

她們都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動。

媽媽回過神兒來,扔掉手裡的菜,拔腿向姐姐跑去。

媽媽迎面使盡全力攔住姐姐的車把,姐姐栽倒在地。

果子吃驚地瞪大眼睛。

人群圍上來。

媽媽難堪地帶著抽泣,瘋了般把降落傘從自行車上撕扯下來,狠狠地扔到地上。

姐姐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鎮定地從人群中擠出去。

34.家裡.夜.內.夏.

姐姐被爸爸、弟弟、哥哥強行按在床上,姐姐掙扎著。

爸爸將一個饅頭強行塞進姐姐的嘴裡,姐姐一口把饅頭噴在爸爸的臉上,嚇得所有的人都鬆開了手。

35. 筒子樓的樓梯.夜.外.夏.

媽媽穿著護士的白大褂, 隨爸爸急匆匆跑上來。

36.家裡.夜.內.夏.

弟弟和哥哥並排坐在客廳的床上恐懼地凝視著。

媽媽舉著注射器,將裡面的氣體推出來。針頭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媽媽又從衛生盒裡拿出棉球,朝爸爸示意了一下,倆人一起衝進姐姐的房間。

弟弟、哥哥坐著沒動,把頭扭向姐姐門口的方向。

姐姐房間里傳來姐姐凄厲的叫罵聲:我沒瘋,我沒瘋!不要臉,不要臉!緊接著一陣乒乓亂響,有玻璃杯摔碎的聲音。然後一切聲息全無,靜默下來。

37.家裡.晨.內.夏.

姐姐站在她的房門口面容憔悴,頭髮凌亂著。

姐姐乖順地:爸,我願意去上班。

爸爸沒吱聲,扭回身子,轉身把門帶上,走出去。

38.製藥廠車間.日.內.秋.

女工們站在一個長水池前,用毛刷洗涮藥瓶。她們都穿膠鞋,戴著膠手套。

姐姐站在女工中間,洗著藥瓶。

車間里響徹著錚錚的玻璃碰擊聲,清脆刺耳。

39.藥廠門口.黃昏.外.秋.

下班了,男工女工湧出來。

夕陽西下。

媽媽扶著自行車站在門口等候姐姐。車把上吊著一塊豬肉和一塑料袋饅頭。姐姐從人群中向媽媽走來。媽媽把車把上的食物取下來交給姐姐。

媽媽騎上自行車, 姐姐小跑幾步跳到后座上, 母女倆回家。

40. 街上.黃昏.外.秋.

果子騎車停在路邊,一支長腿支著地。他換了乾淨的白襯衣,綠軍褲。

果子看到母女倆騎車從眼前過去,騎車跟上去。

姐姐意識到有人跟著,回頭看見果子,她審視地看了一眼果子。

果子眼裡含著某種默契的笑意,凝視著姐姐。

姐姐扭過頭去。

一陣密集的自行車鈴聲響起。

姐姐又扭過頭來。

果子的自行車超過了她們,自行車的后座上綁著降落傘,手一甩,那隻彩色降落傘升空而起。

媽媽和姐姐大驚失色地看著。

媽媽突然間使盡全身力氣,躬起腰奮力踩著腳蹬,不顧一切地追趕果子。

姐姐跳下車來,踉蹌了幾步,黯然地望著自己的媽媽。

41.閥門廠門口.晨.外.秋.

果子騎著自行車,一手扶把,一手吃著油條朝廠門口騎去。忽然看見什麽,扔了油條掉轉車把,倉皇離去。

姐姐在閥門廠門口站著。

42. 閥門廠門口.黃昏.外.秋.

下班了,工人們往大門外走。

果子調皮地用自行車撞一個中年女工,然後猛地騎出很遠。

中年女工笑著罵道:小兔崽子,讓媽給你買糖吃呵?

女工們聒噪地嘎嘎大笑,果子也愉悅地大笑:買呀!

中年女工佯裝追果子, 果子騎車躲向一旁, 他一抬頭, 楞住了。

姐姐站在一邊目睹著這情景。

果子慌亂地騎車離去。

姐姐緊追幾步,拖住果子自行車的后座。

果子剎住車停下,也不敢回頭。

姐姐走到果子面前盯著他的眼睛。

姐姐:你把降落傘還給我。

果子故意油腔滑調地:我為什麼要還你?

姐姐:那是我的東西!

果子挑釁地說:我撿了就是我的!

姐姐依舊瞪著他,兩人僵持著。

姐姐忽然嫣然一笑:你能來小樹林一趟嗎?

果子狐疑地看著姐姐。

43.小樹林.日.外.秋.

樹葉給風吹得嘩嘩直響,特別象人的笑聲。

"砰」的一聲槍響,一群鳥撲楞楞直衝上天。

姐姐走進小樹林。

果子坐在樹桿上,頭上掛著降落傘。他端著他的火槍往樹梢上瞄著。

果子聽到聲響,往樹下看。

姐姐站在樹下,倆人對峙著。

果子從樹上跳下來。

姐姐堅定地:你把我的降落傘還給我。

果子朝姐姐小奸小壞一笑,但眼睛是羞怯的,閃到一邊:我要是不還呢?

姐姐:你必須還!

果子:那不可能!

姐姐:你怎麽才能還給我呢?

果子:你說呢?

姐姐默然地看著果子,彎腰退下自己的褲子抬頭望著果子。

果子驚慌失措地猛閉上雙眼,臉漲得通紅,有些抽搐。

或許果子永遠不會明白他面前的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明白也沒有用。人生很器重的事情,在這麼一個無意的下午,跟底片曝光一樣,幾秒鐘就報廢了,什麼都不存在。

果子睜開眼睛,淚水潮濕,絕望地瞥了姐姐一眼,從姐姐身邊擦肩離開,邊走邊從懷裡掏出降落傘扔在地上。

姐姐站在原地背對著果子,沒有回頭。褲子堆在她的腳上,露出她的碎花褲衩。

地上的降落傘被風吹得一波一浪。風更大了,秋天的落葉飛舞起來。

畫面黑下來,什麼都看不見。

44.家屬院.日.外.秋.雨.

筒子樓前的一塊空地上,堆了一堆煤。煤堆旁整齊地排著幾行剛做好的煤球,還潮濕著。

姐姐、哥哥用鐵鏟在和著煤。

爸爸和弟弟一人提著一個打煤球機踩煤球。

自己家打煤球,是這城市裡最日常的景觀。人們捨不得買做好的煤球,買來散煤自己打煤球。煤球機是鐵的,扎進和好的濕煤碾兩下,煤進到蜂窩狀的鐵模子里,用腳一蹬,一個蜂窩煤就立在地上成形了,晾曬幾天就可以用了。

忽然下起雨來,媽媽抱著一卷塑料布和一卷油毛氈衝下樓梯。

空地上,姐姐、爸爸、哥哥、弟弟正用磚頭往煤堆四周放,阻擋煤被雨水沖走。

媽媽衝過來,甩開塑料布蓋住打好的煤球。

爸爸、弟弟趕緊過來幫她。

這一家五口無濟於事地狼狽地搶救著他們的煤和煤球。

屋檐下,一家人蓬頭垢面地避雨,眼睜睜望著他們的煤和煤球,就像隔岸觀火一樣,無力回天。

煤被雨水沖得黑湯四溢,流血一樣。蓋在塑料布下的煤球也要完蛋了。

媽媽看著被雨水沖涮的煤,心如刀絞,拎起鐵鍬撲向煤堆旁,鏟起地上的泥往磚的縫隙處糊。

爸爸、哥哥、弟弟茫然地望著媽媽,無助、寒傖。

姐姐睨視著,看了一會兒,她緩緩離開她的家人,走進雨中。

地很泥濘,姐姐摔了一跤。

她離開的樣子象戰俘。她戰敗了,主動投降了。國破家亡。

弟弟扭頭,看著姐姐雨中的背影。

45.製藥廠車間.日.內.秋.

女工依舊刷著瓶子,干著永無止境的工作。

清脆的玻璃撞擊聲。

姐姐專心地洗著瓶子,麻木而安祥。

忽然一個女工尖叫起來,她離開水池往後撤。她的一隻手被劃破了,血滲到手套外面。

女工們對此習以為常,看了一眼繼續工作。

一個女工幫她脫掉手套說:去醫務室吧。

女工舉著流血的手從姐姐身後走過時,只有姐姐扭頭看著那流血的手。

46.小巷.日.外.冬.

姐姐走在一條僻靜的小巷, 她手裡拎著一捆菜。

小巷兩邊的牆,都刷著白石灰,很像一條醫院的走廊。整個巷子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單調,冰冷。

有幾個老頭靜默無聲地在路邊下象棋。

有一家住戶的牆上擺了幾盆花草,讓人看著感激。這家人是良民了,在蕭瑟秋天養花給路人看。

哪裡響起手風琴的聲音。拉的是姐姐吹過的那首朝鮮曲子。前奏過後,有人唱起來,也不是唱,只是「啦啦啦」地「啦」著那首歌的旋律。

這是個老年男人的聲音,他這樣放聲高唱,讓人覺著有點奇怪。

那聲音是蒼老的,既歡愉又凄涼,又有長嘯的意思。

姐姐循聲而去。

47.群眾藝術館.日.外.冬.

姐姐來到教室門口,那老人的歌唱還在繼續。

教室中間擺了幾排課桌, 四周放著破鼓、旗幟,幾個演出用的大頭娃娃,還有一架風琴。

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瘦高老頭懷抱手風琴獨坐在講台上,面朝著黑板邊拉邊唱,花白的頭髮象朵蒲公英。他穿了灰色的舊中山裝,人很素凈,標準的藝人模樣,

有一種孤寒之氣,一輩子鬱郁不得志。

姐姐拎著菜站在教室的門口向里望著。

老頭警覺地掉過頭來看,卻沒有停止拉他的手風琴,只是嘴裡的「啦啦」聲停了。

他對姐姐客氣地笑了笑, 又掉過頭去面朝黑板拉他的琴。

姐姐聽了一會兒,掉頭走了。

48.藥廠車間.黃昏.內.冬.

工人都下班了,車間空蕩蕩的。姐姐倦怠地坐在車間里想著心事。

姐姐挽起左臂衣袖,看自己的胳膊,她咬了咬嘴唇,右手一把抓到左胳膊上,幾道血紅的劃痕滲出血來,姐姐又咬牙抓了一下,又是幾道血痕。

姐姐盯著自己傷痕纍纍的胳膊,長舒了一口氣, 她小心地把衣袖拉下來,蓋住自己的胳膊。

她起身走出車間的大門。

49.群藝館教室.黃昏.內.冬.

熟悉的琴聲從裡面流淌出來。

姐姐站在教室外,靠在了門框上。

老頭拉著那首好聽的曲子,看見靠在門框上的姐姐。

他停下手裡的琴,臉上展露出欣悅,有些怯懦地:你進來聽吧。

姐姐沒有動,溫柔地笑了。

老頭:你喜歡手風琴嗎?

姐姐點頭。

老頭相見如故起來。

老頭:沒有人喜歡聽我拉琴,都說我拉得不好。你是頭一個願意聽我拉琴的人,真是難得!

姐姐忽然問:您有孩子嗎?

老頭有些納悶,還是說:有啊,怎麼了?

姐姐:你肯定是個好爸爸!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老頭兒難為情地垂眼笑了:孩子沒說過我壞,可也不太喜歡我。

姐姐小心地挽起衣袖,露出她傷痕的胳膊,向老頭兒走過來。她把自己的胳膊遞到老頭兒眼前。

老頭兒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看著那胳膊,很疼似地咧了一下嘴。

姐姐:我家裡人抓的。

老頭兒詫異地:這總是不應該的!

姐姐:我不喜歡我家裡人,他們也不喜歡我。我覺著我生錯人家了。

老頭兒嚴肅地抬頭看著姐姐。

姐姐忽然乖巧地笑了一下:也不怎麼疼。

她又小心地卷下衣袖,蓋住自己的胳膊。

姐姐:我認您當乾爸吧!

姐姐眼睛真是渴望,信任地望著老頭兒。

老頭兒慌亂不堪地:……不……不過我倒是可以教你拉琴!

姐姐如願以償,燦爛地笑著:我會拉琴!

她從老頭兒身上取過手風琴套在身上,拉起了那首朝鮮樂曲。她拉得很美。

老頭兒被姐姐的琴聲感染,興奮起來。

老頭兒:你會跳朝鮮舞嗎?

姐姐拉著琴搖了搖頭。

老頭兒:我跳給你看,我在文工團的時候跟朝鮮人學的。

她的乾爸隨著音樂,張開雙臂,跳起朝鮮舞,象只鶴一樣。這真是翩翩起舞。

他正跳著,忽然站住,放下手來,看著門口。

門口站了兩個中年婦女,正狐疑地看著屋裡這一幕,兩個人拿著演出用的摺扇。

姐姐停下琴。

兩婦女乾笑了兩聲消失在門外。

姐姐擔憂起來:她們是誰?

乾爸說:以前我老是認為,從突然有一天開始,一切都變得好起來,可那一天一直沒有出現。我想那一天永遠不會出現了。

有腳步聲近了。

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朝屋裡的姐姐和她乾爸打探了幾眼,轉身離去。乾爸捶下了頭,神情黯然。

50.家屬院.日.外.冬.

"嘭」地一聲響,米花兒爆好了, 從布袋子里倒出白花花的米花兒。

六七個人抱著盛滿玉米、大米的盆子排隊爆米花兒。弟弟站在最後。

姐姐來到旁邊朝弟弟招手,讓他過去。

弟弟走到姐姐跟前。

姐姐按奈住內心的欣喜,故意很平常地說:今天晚上6點半,在東方紅電影院門口等我,請你看電影。

弟弟開心地:我好長時間沒看電影了!姐,你等我爆米花兒吧,熱的好吃。

姐姐:我還有事兒呢,你去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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