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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味·隨感】閆政:變味

大學時,一位實習受挫的師兄當眾訴苦:「化肥催熟殺蟲劑讓菜沒菜味兒,飼料注水瘦肉精讓肉沒肉味兒,你說人吃了能有人味兒?」說話時,他把最後一個「味」字音調拖長,並用直勾勾的眼神掃視大家。這話有趣,每次想起,彷彿都會看到他臉上的凄苦和眼中的無奈。

「味」也是個有趣的字,右邊的「未」指「柔枝嫩葉」,左邊的「口」意為「品嘗」,合起來就是「品嘗新鮮嫩葉」。其實「味」就是如今說的「原味」,那些經過烹調的美食是變了味的。可你想過沒有,有時候的變味,卻是因為人類的「聰明」。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這是陶淵明詩中的田園生活。小時候,家裡的雞確實是會飛的,飛上屋頂覓食,飛上樹梢乘涼。記得第一次回老家,爺爺想殺雞招待,可是夜晚雞棲於棗樹枝頭,只能望之興嘆。現在的雞呢,羽毛蓬鬆,在院子里笨拙地邁著方步,一副邋遢紳士的模樣,撒點玉米隨手就能捉到。這或許是種退化吧!曾經的雞五顏六色,黑母雞、白母雞、大紅公雞、蘆花雞……還有像觀賞鴿那樣頭上戴冠的,我們親切地說是「戴帽帽」。現在村裡養的雞隻有一種,是買來的,與養雞場鐵籠里的「蛋雞」顏色一樣,並且不見抱窩,沒有一點精氣神。也許是覺得「蛋雞」下蛋多,讓「劣幣驅逐良幣」了吧。如果村裡的孩子還能聽到二人台,那句「鐵匠偷吃了我的蘆花雞」,他們還能懂嗎?

在初中的地理課本上,農作物被分為「糧食作物」和「經濟作物」。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屬於糧食作物的小麥,在二十年左右的時間裡,從畝產翻倍到無人願種。人們認為經濟作物來錢多,糧食可以買。但到了買的時候,他們買的是最便宜的面。村中「走西口」過來的老人們,目睹這一變化,惶恐地說:「這樣下去是要饑荒的呀!」還有玉米,還算糧食嗎?曾經的玉米自己留種,長出的玉米棒子分白色、黃色,也有黃白相間的。這樣的玉米人畜同吃,兒時在野外遊玩,籠火烤玉米,那叫一個香。不知何時起,因為買來的玉米種子產量大,取代了自己留的種,也沒人吃了。

父親說:「這叫飼料玉米,口感發澀。」

我問:「那羊愛吃嗎?」

父親說:「牲口又不會說話。」

當農民們越來越「抓經濟」,玉米想不變經濟作物也難。他們把羊圈起來,用玉米和飼料喂得排骨上都是油。這樣的羊肉銷往外地,依舊是好吃的「肥羊」,但農民們的想法變了味,他們的居住地不再只是個地名,而有了商品的含義。

家鄉種葵花最賺錢。曾幾何時,葵花能長一人多高,瓜子皮薄瓤大。自從用了買來的種子,我便覺得瓜子不好吃了。新品種種得晚收得早,只有齊腰高,產量卻大了,有人說因為新瓜子皮厚。「清明前後,種瓜種豆」,傳統的農人們按部就班,種下小麥、玉米、葵花、甜菜和各種雜糧,夏秋季節里幾乎沒有休息日。現在呢,到了5月,田裡才有勞動的身影,村裡常年有人打麻將。

玉米原產美洲,明代傳入我國。同樣,番薯、番茄、倭瓜、西瓜、胡椒、胡蘿蔔、辣椒(別名番椒),以及改名「黃瓜」的胡瓜,都由國外傳入。番、倭、西、胡,就是古人認為的它們的原產地。這些農作物,曾拯救過饑荒、改變了人們的味蕾甚至生活方式。如今,買來的雞崽和種子,不也相當於一種「傳入」嗎?祖先留下的種子,在柴火堆里經過千萬代孵化的蘆花雞,被更「高效」、利益更大的生產方式取代了,儘管新的農產品不見得優於舊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商品社會」?

或者,這是一場變革。當我們只注重追求經濟利益的時候,就會忘記本心,最後連人帶物都變了味。

原文刊登於2018年2月3日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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