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偷得浮生半日閑

粗略算了一下去香港的次數，從十三四歲第一次去香港旅遊算起，大概去了七次了。無論是在TVB劇里，還是現實中的香港，總是給人一種快速到有點壓迫的感覺。可能每次都沒有遇到上下班的高峰，香港的地鐵並沒有上海的那樣擁擠，但地鐵里疾行走過的人邁開步伐的速度，比起上海或東京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港島的摩天輪

我經常是從機場坐大巴到紅磡，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也跟著匆匆忙忙起來。起先是大嶼山的纜車緩緩上升，下面是湖水盈盈，讓我想起新北的碧潭，算得上城市邊緣的湖光山色。當大巴一點點開進市區，窗外的樓房密集起來，老式的唐樓牆皮都破敗了，還是一棟棟地緊挨著，風吹雨打都經歷過的樣子。而新造的大樓，以不可思議的整齊與密集佔據了大巴的車窗，成千上百個一模一樣的窗戶、陽台像人類居住的豪華鴿籠。

大嶼山纜車

大巴經過尖沙嘴，一路往前開，就可以到紅磡了。我很喜歡尖沙嘴這一代，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TVB劇里三不五時提到到「油尖旺」增加了親切感，還是沿途會經過半島酒店、九龍清真寺、香港文化中心和太空館，這些看似不怎麼搭調的地點卻和諧共處很多年，這也是香港的趣味所在。記得小時後某次去香港，和爸媽去了太空館，看裡面的球幕電影，我想像中太空館中所放的電影，應該是很浪漫的，宇宙銀河，四季不同的星座變幻，結果看了一出講外國空軍的片子，未免與想像相差甚遠，看完之後只覺得頭暈。

工作後去香港，一般都會連帶周末，因此更覺得擁擠。周末的香港，從馬路到商場，難免比往日擁擠數倍。對於菲佣來說，周末是難得快樂的休息日，她們終於可以從寄居的小小家庭里走出來，找一處公共區域，鋪上塑料布，與姐妹好友一同坐著，分享食物、唱家鄉的歌、一起禱告等等，吵鬧中有一種質樸的鄉愁。

香港街頭破敗的唐樓

前不久，有一個菲律賓女孩用自己的鏡頭記錄了香港的眾生相，她的照片黑白色調，留下了這座城市裡的疏離、疲憊以及縫隙里的歡愉。這個原本也是菲佣的女孩，因為攝影這個在她母親看來過於奢侈的愛好，獲得一筆獎金，有機會去紐約大學深造。我很喜歡她的照片，也很喜歡這個故事，在大多數關於香港的影視作品裡，香港始終是一個危險與機會並存的城市，有大人物一夕之間落魄的慘劇，也給生活在底層的人留下一點造夢的空間。

在這座人們總是行色匆匆的城市，我回憶里一下我經歷過的並且喜歡的片刻。是有一次看完Twins演唱會走在紅磡通道里的時候，白天的通道總是太多人，在這接近凌晨的時刻，帶著演唱會後的熱情和人聲鼎沸的餘韻，走在這通道上，不至於過分冷清，有一種精疲力盡後的放鬆和滿足。另一次，是盛夏，坐在天星小輪上，外面陽光炙熱，前面有一對外國情侶在忘情接吻。還有一次，在南丫島，夕陽西下，我們看著碼頭上停泊的小小漁船，等待下一班回港島的船前來……

南丫島海鮮排檔外的風景

這次在香港停留的時間只有兩天，想著找一個喝早茶的地方。我妹查了查，說要不去樂茶軒，樂茶軒在香港公園裡，正好我也沒有去過，便愉快地定了下來。初中的英語課本，可能是香港人編的，第一課便是一家人要去香港公園，我還記得那書上的插畫，是一個特別巨大的鳥舍，於是便心嚮往之。

到樂茶軒，與外面到茶樓很不一樣，少了人聲鼎沸，因為是品茶為主，環境清幽，只有三三兩兩的外國遊客坐在裡面。我們點了茶，因為太多選擇了，好不容易才選了要喝的茶。我點的是仙女散花，泡了兩次後，會有一朵小小的花從茶葉里開出，小小的透明玻璃杯里，似乎藏著一個花香茶香的乾坤。所有的點心都是小小的，素食為主，很精緻，口味也比較清淡。陽光透過窗子灑進來，不鏽鋼茶壺裡煮著開水，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我們一次又一次加水，聊聊生活中的瑣事。

以茶為特色的飲茶

飲完茶，逛公園。香港的冬天雖然溫度不低，但因為潮濕，會感覺特別冷，還好我在的兩天，都是久違的大晴天。池塘里的烏龜都趴在石頭上曬太陽，伸長著脖子，一動不動，好像雕塑。公園裡很多父母帶著小朋友來玩，還有菲佣，唱著歌，甚至好像還支起一口鍋，在給某位姐妹慶祝生日。我也終於去了課本里出現的那個大鳥舍，裡面藏著一座迷你雨林，有色彩斑斕的鳥兒吃著熱帶水果。

烏龜懶洋洋地曬太陽

舒國治寫過一本《理想的下午》，那這個偷得浮生半日閑的上午，對我來說，也是同樣美好的。有點心熱茶，有烏龜雀鳥，有冬日暖陽，在被高樓大廈包圍的小小綠地，自由散步。

願我們都能找到這樣美好的片刻，在再繁忙的節奏里，也能抽出短則幾個小時，長則數十天的時間，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或是漫無目的地發獃、閑逛，最後再回歸到日常生活中，像午睡時做的一個短暫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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