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漢末 章草入神

——漢末三國揚州書法大家皇象

蜀岡東峰出土的漢代廣陵國瓦當

皇象《急就章》明拓本（局部）

《天發神籖碑》（局部）

皇象︽急就章︾明拓本︵局部︶

皇象《急就章》明拓本（局部）

今建於蜀岡東部的漢陵苑

《天發神籖碑》（局部）

《天發神籖碑》（局部）

生活在漢末三國時期的大書法家皇象（生卒年不詳），字休明，廣陵江都（今揚州）人。據清嘉慶《重修揚州府志》載：漢武帝元狩六年（前117）在項羽江都舊址上置江都，江都治在蜀岡東峰上廣陵國治西南46里。由於年代久遠，皇象在揚州的具體遺迹、遺址今已不可尋，但皇象是早於王羲之得「書聖」之名的揚州籍書法大家，其書法對其後兩千多年的包括揚州書壇在內的中國書壇影響深遠，卻是見載於史冊的史實。

皇象自幼喜愛書法，工篆書、隸書、章草書，他的章草書師法東漢書法家杜度（原名杜操，魏晉時避曹操諱，改稱杜度）。皇象的章草，用筆沉著痛快，當時與三國吳畫家曹不興的畫、嚴武的棋藝等並稱為「東吳八絕」（亦有皇象的書、曹不興的畫、嚴武的棋，並稱「三絕」之說）。據唐代張懷瓘《書斷》中所述：「吳皇象字休明，廣陵江都人也。官侍中，工章草，師於杜度，先是有張子並、於時有陳良甫，並稱能書。然陳恨瘦，張恨峻，休明斟酌其間，甚得其妙，與嚴武等稱八絕。世謂之沉著痛快。抱朴云：書聖者皇象。」可見，皇象得「書聖」名早於王羲之。

皇象的書法與王羲之有什麼不同呢？張懷瓘認為：「右軍隸書一形而眾象，萬字皆別，休明章草雖相中而形一，萬字皆同。各造其級。」也就是說，王羲之書法一個字有各種變化，皇象書法，萬字皆同一種寫法，文字高度統一。王羲之的書法善於變化，皇象使草書規範化，易於人們識別。戰亂時代，公文傳檄，軍機瞬息萬變，無片刻閑暇，文書既要快速書寫，還要規範易於識別，文書閱讀功能是第一大事。蕭衍《草書狀》曰：「昔秦之時，諸侯爭長，簡檄相傳，望烽走驛，篆隸之難不能夠救速，遂作赴急之書。」三國鼎峙，逐鹿中原，戰事頻繁，為時所需，隸書參入草書的寫法、書寫比隸書還要快的章草順應而生，稱為「急就章」。繁雜的公文寫作，書寫是傳遞信息的工具，以方便、快捷、準確為要。皇象書法順應了時代的要求、得到了時代的認可，故被其時尊為「書聖」也是實至名歸。

唐代竇臮、竇蒙《述書賦》曰：「吳則廣陵休明，樸質古情。難以窮真，非可學成。似龍蠖蟄啟，伸盤復行。」章草源於漢隸，具有隸書與草書雙重美感。居於揚州瓊花觀西側小倦遊閣的清代書法家包世臣說：「草書唯皇象、索靖筆鼓盪，而勢峻密，殆右軍所不及。」包世臣認為皇象的章草書法水平是王羲之無法比擬的。與後來的大、小草書相比，章草的橫、捺、鉤等筆畫保留濃厚的隸書韻味，從章法上看，章草字大小基本一致，通篇體勢勻和，端莊優雅。

皇象傳世書法代表作《急就章》在中國書法史上影響深遠。宋《宣和書譜》載當時內府藏有皇象《急就章》一篇。《集慶續志》稱皇象書法「獨步漢末」。皇象《急就章》有數種傳本，刻本以明代正統初年楊政據、葉夢得刻於松江的版本最佳。松江本附楷書譯文。臨本之中以刻入《三希堂法帖》的趙孟頫臨本最為著名。清代人葉夢得跋《急就章》說皇象章草書法：「規模簡古，氣象沉遠，尤有蔡邕、鍾繇筆意。」

在傳世篆書中，傳為皇象所書的《天發神籖碑》獨樹一幟。《天發神籖碑》又稱《天璽紀功碑》《三段碑》《吳孫皓紀功碑》《天璽碑》。立碑於吳天璽元年（267），舊碑在江寧尊經閣下，宋代時斷為三節，清嘉慶十年毀於兵火，現存有拓本。《天發神籖碑》書法奇偉獨特，以隸書用筆寫篆書，由漢隸入秦篆，在書法史上別具一格，歷代書法家對此碑評價甚高。清代書法家楊賓說：「王僧虔稱其沉著痛快；袁昂稱其如歌聲繞樑，琴人含徽；今觀其筆法生澀險勁乃至如此，其石用挑法挑撥平硬，非篆非隸，王合州指為八分。」八分是漢隸的別稱；明代王士貞說：「皇象《天法神籖碑》有五分之篆，此即所謂八分篆法。」也就是以隸書用筆寫篆書之法；張懷灌解釋八分：「若八字分散……名之為八分」；包世臣說：「八，背也，言其勢左右分布相背然也。」

對於皇象《天發神籖碑》，清代翁方綱認為，王士貞說的挑撥平硬者信有之，然實是篆書，謂之八分者未必然也。王士貞說是隸書，翁方綱說是篆書，這「篆耶？隸耶？八分耶？」的跨時空學術討論，活躍了書法藝術家的創作思想，開啟了揚州八怪書法創新的法門：金冬心創「渴筆八分」「漆書」，放棄篆書藏鋒圓頭的手法，改為方筆平硬起筆；鄭板橋創「六分半書」，非篆非隸，真草隸篆混為一體……可以這麼說，揚州八怪的書法藝術，以八分書為特色，風格各不相同，各有創新，但其中應有皇象《天發神籖碑》的啟迪。

皇象的書跡，在宋代應還有流傳，《廣川畫跋》的作者——北宋書畫理論家董逌就曾得過皇象手書隸字碑一帖。及至清代，一代文宗阮元當年批閱舊籍時，見有言皇象曾手書全本《左傳》，為皇象平生第一力作，惜為刻石，亦不傳。

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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