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們沒有錯
我們不能把這個世界讓給我們所鄙視的人。
——並不認為所有事都能和解的古典君
01
遲到的正義，也是正義
2018年1月24日，一次可以載入司法史史冊的審判，在美國正式宣判。
前美國奧運體操隊領隊醫生、密歇根州立大學醫學副教授拉里·納薩爾，因性侵超過160多名少女，被判入獄175年。（在英美法系中，超長的監禁刑期，是為了杜絕通過減刑而放縱囚犯的可能。）
連續七天的庭審，更是有156名證人站到法庭講台前。
她們是納薩爾在長達三十年的時間裡，
在美國體操協會的庇護下，
借職務之便，以「看病」為名，行禽獸之為的部分受害者。
她們之中，大部分是或曾是體操運動員。
有的尚未成年，有的曾無奈中途退出國家隊，有的忍氣吞聲一直到退役，有的患上抑鬱症幾度輕生。
「我再也不害怕公開自己了。一直以來我都在質問自己為什麼那麼天真、為什麼要犯錯。現在我知道，錯不在我。納薩爾與美國體操協會的罪責，不該由我來承擔。」
「你熟悉的世道變了。我們不再躲藏，我們會發出自己的聲音，我們堅持在此，哪都不去。現在，拉里，現在輪到你來聽我說話。」
面對掐准女孩子愛惜名聲缺乏當庭對質的勇氣、一直以來有恃無恐的納薩爾，
曾遭納薩爾性侵的奧運冠軍們紛紛發聲，讓這次庭審得到大量的支持和響應。
「尊敬的法官大人，我們的司法系統有兩大目標：追求正義與保護無辜。如果不能給納薩爾判處最大可能的刑罰，這兩個目標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達到。
……
納薩爾是一名頑固不化、極其危險的性罪犯。他殘忍地侵害女孩，又手段高超地操縱她們和她們的家人。然而，他只是這類罪犯中的其中一個。只有最重的刑罰，才能震懾那些還逍遙法外的人。」
面對為求量刑最小化、繼續否認、假裝不堪受詆毀的無恥納薩爾，
作為第一個公開檢舉納薩爾的人，曾經投訴無門放棄體操轉學法律的霍蘭德爾，
用堪稱律政界範本的聲明書，一步步將納薩爾逼出原形。
「我相信真相不能被掩蓋。
……
能夠將你判刑是我的榮幸，因為你不配再走出監獄。」
頂住各方壓力的女法官，用175年的監禁為納薩爾一錘定音。
在一個信奉基督教的國家，這是連上帝都不會寬恕的罪行。
26日，美國體操協會董事會宣布集體辭職。
正義有時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02
傷害，在身邊悄悄發生
鄰居阿姨年輕時，是鄰縣紗廠的工人。
一次夜班回家的路上，被一陌生人欺負。
她向來性子軟弱，很多事情都由父母作主，
遭此劫難，更是六神無主，沒有立即報案，反是回家向父母哭訴。
她的父母怕此等醜事被人說「閑話」，也沒有報案。
然後一邊給她辭了工作，一邊找人給她說媒，
最後就說到了我老家鄰居這兒。
對了，我這位鄰居是天生的小兒麻痹症，有一條不方便，無人願把女兒嫁給他，家裡也窮。
鄰居阿姨的遭遇雖然在她們老家沒有被直接捅破，但還是被有心人指指戳戳。
而在我老家，本來這事雖然也有人覺得蹊蹺，卻沒人具體知道為什麼一個外地的漂亮姑娘要嫁給一個大家口中的「瘸子」。
直到，鄰居阿姨被家暴時，她老公的叫罵聲傳到了左鄰右舍。
此後，鄰居阿姨就更少出門，只有她們家打罵聲響起時，周圍人的才想起她。然後，跑去拉架。
就這樣，持續了二三十年，到她老公去世。
本以為，和兒子相依為命的她，苦日子大概是可以到頭了。
誰又曾想，兒子高中畢業後就開始好吃懶做，還得靠她來養。
撿飲料瓶，翻垃圾箱，最後因為胃癌晚期，徹底倒在了路上。
而類似的傳聞，在我們身邊時常都會聽說。
只因為一次自己控制不了的意外，她們就將被徹底改變人生。
監護人不在身邊的留守兒童，
父母性教育缺位的懵懂學生，
被導師掌握前途命運的高校女生，
被領導同事威逼利誘的軟弱員工，
……
甚至獨自出門或獨居在家的每一個女性，
性侵隨時可能出現的威脅，性侵事件的頻發，
給很多人的生活塗上了陰影，
或是自卑自責、或是恐懼害怕。
有數據顯示，有16.7%的女性，在16歲以前有過「非自願性經歷」。
其中，熟人作案高達7成。
他們可能是鄰居、親屬、老師，甚至是家庭成員。
性騷擾，更是司空見慣。
地鐵公交車上的「咸豬手」；
酒局飯桌上越過心理底限的葷段子；
親戚、鄰居看似熱情的親吻擁抱；
老師、領導許以好處的暗示；
同學、同事以愛之名的強行靠近
……
那些若有若無的身體觸碰，讓人反感的言語，莫名收到的猥瑣照片和郵件，
也讓我們在與人交往中，戰戰兢兢，心存戒備，
原本可恣意的生活，始終如在套中。
03
親愛的，我們沒有錯
2017年4月27日，台灣作家林奕含於自家卧室上吊自殺，年僅26歲。
在生命的最後一年，她寫下了《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關於一個「少女愛上誘姦犯」的故事。
也是根據她本人經歷寫下的真人真事。
故事裡的思琪，曾想和父母坦白自己的遭遇。
「聽說學校有個同學跟老師在一起。」
「誰？」
「不認識。」
「這麼小年紀就這麼騷。」
思琪不說話了。
她一瞬間決定從此一輩子不說話了。
在父母的言語里，她感受到的是更深的自責與羞恥。
自尊又變成一根傷人傷己的針，縫起了她想要訴說的嘴。
「我是餿掉的柳丁汁和濃湯，我是爬滿蟲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燈火流離的都市裡明明存在卻沒人看得到也沒人需要的北極星。」
無以排解的痛苦，讓她不得不以愛上施暴者的名義，給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這種屈辱的，醜陋的「愛」，最終還是將她葬送。
林奕含說：「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屠殺，是房思琪式的強暴。」
這種強暴不僅是被強迫帶來的屈辱、身體上的傷害，
更是傳統倫理道德、潛移默化的認知給受害者套上的心理枷鎖：
一種讓我們自己認為自己有錯，覺得自己被玷污、髒了，比人低一等；
一種讓社會認為我們有錯，怪我們沒有保護好這份屬於某個人的貞操，活該被嫌棄。
它要求我們要麼逃避、沉默，將「醜事」遮掩；
要麼以死抵抗，證明自己剛烈；
它不管我們是否保命為先、張惶無措，只要即成事實都是骯髒。
可我們沒有錯，
渴望活著、緊張害怕也沒有錯。
受害者遭受侵害，是因為有人犯罪。
沒有一種命運是對人的懲罰，
只要竭盡全力就應該是幸福的，
因為生存本身就是對荒誕最有力的反抗。
04
我的美麗，不是你們犯罪的借口
去年8月份，歐美樂壇最當紅的小天后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為了一場1美元的官司與人對簿公堂。
緣由是13年泰勒參加電台宣傳時，被一個叫大衛·穆勒（David Mueller）的電台DJ揩了油。
結果此事一經曝光，大衛·穆勒被革職。
心有怨憤的他，就狀告泰勒誹謗，並要求賠償300萬美元。
但向來我行我素，讓直男癌們捶胸頓足的泰勒，怎會逆來順受？
她立即進行反訴，並要求對方賠償1美元。
只為告訴所有人，她沒想要那個人破產，
但是，她得讓他明白：
「我反感的事情就可以說不，我有權利不忍受任何人侵犯我的身體。」
當此案在拖了很久、正式開庭後，泰勒更是親自上陣，與對方律師展開了一場精彩的辯論：
「為什麼沒有直接的證人看到大衛·穆勒摸你的臀部？」
「那就只有站在我裙底的人才能看到，然而我們並沒有安排人在那兒。」
「為什麼他的手沒在你裙子前面的什麼地方？」
「因為老娘的屁股長在後面。」
「為什麼你當時沒有打斷他，沒有立刻報警！」
「那你的客戶當時為什麼不可以和我拍張正常的照片。」
「為什麼你的保鏢沒有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因為我應該嚴厲對待的，是那個把手放在我裙子下面，抓我的臀部的你的客戶。」
在懟的對方律師啞口無言後，泰勒更是霸氣表示：
「我不會允許你或者你的客戶，讓這件事看起來像我的錯，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我的錯！」
最終的結果，當然是泰勒贏了。
受此鼓舞，審判之後，美國強姦、虐待及亂倫網路（RAINN）強姦危機熱線在一個周末的電話中增長了35％。
泰勒也因此代表「打破沉默的人」，成為2017《時代周刊》年度人物之一。
在西方，有一個專有名詞：蕩婦羞辱。
意為人們貶低或嘲笑某些女性的一種可悲社會現象。
而羞辱原因，可能因她著裝性感暴露，言行放浪或者僅僅是謠傳她言行放浪。
這個因為有過很多前男友，被媒體踩得一塌糊塗，
被眾多直男癌稱作「公交霉」的女明星，
身體力行地告訴全世界：
我的身體我做主，
我的美麗，更不是你們犯罪的借口。
05
沉默，只會讓禽獸更囂張
2018年1月11日晚，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發布了一條處理通報：
北航教授陳小武性騷擾學生行為屬實，被撤銷校內一切職務和職稱。
是時，距離羅茜茜實名舉報，11天；
距離羅茜茜那段揮之不去的噩夢，已有十數年。
2004年，羅茜茜因成績優秀被保送直博，入了陳小武門下。
本以為一片坦途的求學生涯，不提防在一個午後急轉直下。
一天下午，陳叫我上他車，
他說他姐姐出國了家裡的花沒人照顧
……
我不敢得罪他就上了他的車
……
他就要霸王硬上弓要撲。
我嚇壞了，邊哭邊說陳老師你不要這樣，
我還是處女，我什麼都不懂。
……
然後我一直哭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次以後我就一直對他有抵觸情緒，
他也一直給我小鞋穿
……
在他手下讀書的幾年，是我人生的噩夢，
因為被欺負的太厲害，出國前還得了抑鬱症，
幻聽幻視，吃抗抑鬱葯維持下來的。
為了能逃出陳小武的魔爪，羅茜茜甚至都向學校提出過放棄博士身份。
好在當時有一個公派留學的計劃，她的申請也最終通過。
在家人、朋友、愛人的幫助下，她變得獨立而堅強。
事情剛發生時，我只跟我父母還有我當時的男朋友說過，此後我守口如瓶很多年，對誰都沒有說起。
……
12年過去了，這些年裡我經歷了很多人很多事，心理變得越來越強大。
當看到還有其他師妹慘遭陳小武毒手，已是一個母親的她最終決定站出來。
原來被陳性騷擾和性侵的並非我一人，有證據的加上我一共已經有7位了。其中一個女生被他性侵後還懷了孕。
與很多同類事件最後的不了了之不同，北航很快作出回應；
1月14號，教育也撤消了陳小武的「長江學者」稱號，
與此同時，還表示將會認真研究建立健全高校預防性搔擾的長效機制。
「他不是性別歧視，而是對弱者有歧視」，
「現在他想騷擾人家，馬上就會被打耳刮子的」，
談起陳小武，現在的羅茜茜已能雲淡風輕，
留下的，只有對師妹的那份歉然：
「我一直很後悔為了學位當時沒有勇敢站出來，否則也不會有後續那麼多其他受害者。」
我們都曾天真的以為，只要老老實實地，就能規避掉很多傷害。
然而，世界並不如預想中那樣，
它有醜陋，有黑暗，而這些，
我們永遠無法得知，它什麼時候以怎樣的方式到來。
更殘酷的是，受傷害最多的，反而是那些弱小的、老實聽話的人。
美國康奈爾大學的研究就發現，
當一個男人產生性騷擾或性侵意願的時候，
他們會更傾向於尋找那些看起來聽話，溫順，不會反抗的女人作為目標，
漂亮以及性感，並不是第一選擇要素。
面對醜陋，忍耐、沉默從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它會讓弱小而無辜的人，更加無助；
它會讓恃強凌弱的人更加囂張。
保護自己，就要保留自己的稜角，勇敢說不，
那些習慣欺負弱小的人，並不如想像中的強大而不可摧。
而且，你要記得的是：
我們每個人並不是個孤島，我們有很多人暗暗相連。
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能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06
勇敢，是我們解脫自己的唯一方式
幾年前，曾看過一個新聞，
因為受害人的表現出來的勇敢與樂觀，至今印象還很深刻。
那是個叫瑪麗的美國姑娘，在北京當留學生的她，假期時獨自去昆明遊玩。
很不幸，被人盯梢。
在昆明太華寺一偏僻小道，被一中國男子用刀挾持到旁邊的樹林中。
不僅身上財物被洗劫一空，還遭到了性侵。
報案後，性侵犯很快被抓。
如果是你，後面是不是要離開傷心地，獨自療傷？
這才符合一個受害者的心境。
但瑪麗不是。
知道罪犯將得到該有的懲罰，她很愉快地和警察們進行了合影。
然後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接下來的旅行：
她將把家人接來，然後按計划到大理、麗江等地遊玩，繼續完成她的雲南之旅。
雖然當時的評論中，也有人在嘲諷，覺得瑪麗是奇葩。
但更多的人，則是對瑪麗強大的心臟肅然起敬。
其中，有一個評論，由此事聯想起了曾被性騷擾的自己：
這麼多年我總結出來，讓對方得到懲罰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當場報復了基本不會有陰影。
最近才遇到一個，當時沒反應過來，簡直憋屈，
好在以後還見面，看我不把他鬧到辭職。
而不管是瑪麗還是評論中的人，
她們展示出來的，就是勇敢。
這份勇敢，讓她們解脫自己；
這份勇敢，讓她們不會被輕易打倒、走出黑暗；
這份勇敢，讓禽獸們終現原形，
這份勇敢，讓更多人免於被傷害。
壞人得到懲罰，是天經地義；
享受生命，享受愛，也是我們活著的意義。
07
愛，是力量
她曾靚絕五台山，風光無限，
飾演的春三十娘驚艷無數人，
飾演的玲姐又讓人淚垂，
她是梁朝偉、周星馳、劉德華當年的女神，她是藍潔瑛，
曾經風華絕代，動人心弦；
而今潦倒瘋癲，一聲唏噓。
她曾是港人口中的土妞大陸妹，
從跑龍套開始演藝生涯。
她第一段戀情，無疾而終，
成為別人口中傍富豪失敗被拋棄的笑柄。
她是連老公粉絲都不待見的妻子，她是劉嘉玲，
曾經凄凄慘慘，屢被嘲笑；
而今霸氣側漏，活成女王。
很多人都說，她們倆有著曾經相似，又不絕然不同的人生。
同是無線84年藝員訓練班畢業，
同樣在事業的高峰期，遭遇了一生中最不想回憶的一段噩夢，掙扎在崩潰想死的邊緣。
1999年，藍潔瑛在前往新加坡探班時，遭遇強暴。
此後精神狀態急轉直下，成為娛樂圈的「瘋婆子」。
她的話被當作瘋言瘋語無人信，
施暴者也自此成迷。
2002年，劉嘉玲一組12年前疑似被性侵的裸照，
在被香港東周刊曝光，恥辱被全世界看見。
但她選擇了走上街頭，抗議遊行，最終挺了過來。
劉嘉玲也自此贏得香港人的尊重。
有人說，藍潔瑛與劉嘉玲的不同，
一個是因為敏感而不自信，
一個是因為堅強而又果敢。
但在最絕望的時刻，她們最大的不同，
其實是一個身後空無一人，一個身後有一個願意陪她面對一切的人。
劉嘉玲說：在那樣的時候，是梁朝偉，給了她一座山的那種力量。
梁朝偉那句：這個圈子這麼複雜，我們就離開吧，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裡。
就像破碎窗戶里透來的光，讓人看到可以去迎接未來的希望。
我們雖然沒有梁朝偉，但並不代表，我們就遇不到愛，看不到希望。
看看那頂住壓力的法官，
看看將師妹擋在身後的羅茜茜，
看看那一個個「打破沉默的人」，
這，並不是一個灰濛濛、濕淋淋、寒氣沁人的世界。
弱小的聲音，有人在認真傾聽；
正義與無辜，有人在默默保護；
沉默的真相，不再被輕易掩埋；
逍遙法外的人，終將逃不過審判
……
這些用愛的善意匯成的、可以生成勇氣的力量，
足以證明：
這世道已經在慢慢變好。
加繆曾說：在光亮中，世界始終是我們最初和最後的愛。
作為曾經的受害者，好好活著，是給這個世界最好的回應！
正如美國女子體操案宣判前，女法官對受害者們說的那樣：
「你們再也不是受害者了，你們是生存者。
把你們的痛苦留在這裡，去吧，去外面追逐你們的輝煌。」
本號文章，歡迎分享，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有趣、有料、有情懷、有故事
TAG:古典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