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鮑乾中老師》
【268號作品展示】
我們始終相信有一天，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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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微刊《青春在》
作者簡介
江河在宇，散淡之人。人在旅途，醉心青竹。讀書寫字，寄情山水。偶有短文一二，慰藉思緒感念。
文字開花
——散文
憶鮑乾中老師
文江河在宇（河南新野）
去年夏天，我在皖南，車停黃山腳下，過屯溪稍作逗留，就步履匆匆，直奔西遞。
西遞，世稱桃源人家，一個有故事的村莊，也是一個山水俱佳風景如畫的地方。巍峨的牌坊，矗立荷塘邊，一幅幅支起的畫夾，一位位莘莘學子，或素描，或工筆，或站立，或半蹲，遍佈於荷旁溪徑，散漫而不失畫意，如同卞之琳《斷章》中的詩句：「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置身美景，我又浮想聯翩，「書畫，黃山……黃山，書畫……」在我腦海里不斷翻湧，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鮑乾中老師，忽地就勾起我在白河岸邊的點滴記憶。
九九年夏，我已畢業，滯留在南陽，工作一時半刻也無著落，就經常到華鈺的出租屋打秋風。房屋位於白河南岸濱河路，臨近現在的仲景大橋，上下兩層的庭院，華鈺住樓上。由於房間寬敞，這裡一時間成了同學們走南闖北之後，候鳥般落腳宛城的驛站。
「樓下有個書畫家。」那天當我剛上樓，華鈺隨口一聲，我轉身三步並兩步，來到一樓。
一張寬大的工作台，筆墨紙硯凌亂其上，一幅雪中紅梅赫然畫於宣紙，一把劣制木椅上靜坐一人，面目清瘦，頜下鬚髮飄然，身邊一個小女孩，四五歲模樣，怯生生地望著我。我向老師問好，老師淡淡地應了一聲，就又陷入了沉思。這是老師給我的最初印象，有些傲岸和冷漠。
之後的一個晚上，我到華鈺那兒，前腳剛踏入院內，老師恰好外出，我倆打了個照面，相互笑笑，擦肩而過。
一個午後，我心煩意躁，在白河邊垂釣，卻發現一髭髯布衣，神態輕盈在河岸漫步，定睛一看，是老師啊，忙點頭示意，寒暄了兩句。
工作之事遙遙無期，我就和華鈺蝸居一室。華鈺說老師很節儉，幾乎一天一頓飯，鮮有青菜，煮一鍋米，能用兩三天；一旦繪畫創作，更是廢寢忘食通宵達旦。我原本愛好書法，經華鈺講述，讓我肅然起敬。
從那以後，我們做好飯，都會盛碗面，或者端盤菜，送給老師，略表寸心。老師也正如華鈺所言，生活簡樸，一心專註書畫。
幾次走動，觀畫之餘，我和老師就熟悉了，話語也逐漸多了。我對老師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老師，安徽阜陽人，自幼家貧，酷愛詩詞書畫，隻身一人，行走大江南北，學詩畫於自然，訪名師於天下，自稱黃山畫家。
閑暇空隙，老師問我工作的事情，我搖搖頭，老師說還是要學一技之長，方能立足於社會，像老師窮盡半生書畫相伴，視為生命，現在也是稍稍起步，但必須直面生存。從這簡潔的話語里，我能體會到老師的良苦用心。
我翻閱老師的《五言狂草歌訣》，讀老師的《我與詩書畫》文章，我流連忘返，深深浸潤其中。
老師說，四季為詩，萬物入畫。在老師恣意汪洋的文字間，可以清晰地感知老師的萬丈豪情。老師說自己名字的寓意，老師說苦難是一筆財富,老師說待物一定要和諧……
老師書法以行草見長，猶擅畫虎，工筆紅梅，酷愛書竹。對竹情有獨鍾，老師筆下往往既是一幀飄逸雋秀的行草書法，又是一幅凌寒墨翠的竹畫。神韻酣暢之時，老師常會題詩兩句：節節向上空心田，高風亮節常自然。畫中有詩，詩中有畫，詩畫不分，和合一家。
畫家也食人間煙火，文房四寶更需真金白銀。為生計，老師與名酒商行聯姻做活動，喝名酒送字畫。我曾建議老師不要這樣做，畢竟書法繪畫是高雅的藝術，區區名酒如何能與之般配呢？老師也心如明鏡，「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斷不敢貿然率性而為。
夏日傍晚時分，老師在樓下喚我，我應聲問啥事，老師說，沒錢生活了，邀我同去，出攤賣字畫。於是，我和老師騎車來到人民公園西門，在牙道邊，我們掛了字畫，擺好筆墨，還有老師榮獲的獎狀證書。不多時，路人紛紛圍觀，議論五花八門，說我們不可置信的有，說我們沽名釣譽的有，說我們遊走江湖的有……
老師也不言語，懸腕揮毫，奮筆疾書。夜色漸深，圍觀者越來越多，一位來宛做業務的四川小伙，看中一幅行草書法，內容是偉人在重慶談判時的話，「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首次開張，也是唯一的喜獲，老師自然開心，和小伙熱情地交流著，情到濃處，老師揮筆書成，行楷「寧靜致遠」，狂草「海納百川」，以酬知音。三幅書法，共計七十元。老師依靠這點微薄的收入，維繫飲食十天左右。
我經常下樓看老師書畫，老師也樂意，就教我書法及裝裱，我欣喜若狂，遂學書月余。
後來，我離宛求職，老師挽留我一番，也知終會離去，又慷慨饋贈我書法作品：「寧靜致遠」三幅，「浩然正氣」一幅，「懸膽憂患」一幅，捲軸柳宗元的詩《江雪》一幅，印石一枚，《芥子園畫譜》一本，《五言狂草歌訣》五本。
其中書法「寧靜致遠」，我送給在溫州工作的麗月一幅。其餘的書法作品，也大多散失，不知其所，唯有《江雪》在老家的書櫃里，被鼠輩啃噬，僅存《芥子園畫譜》完好無缺，我逢年過節回老家，偶爾會翻閱一下，以撫慰浮躁之心。
在西遞的短暫時光，我上網查閱，打開鏈接，知曉老師現居京城，已是大家，聲望日隆。屈指算來，一晃十八載，回首念往昔，是為思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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