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世間美人千萬，可獨獨無人似她，卻在燈火闌珊處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宋 辛棄疾 《青玉案·元夕》

元宵節那晚，他本不想去的。

奈何家人不斷地催促，說是好不容易熱鬧熱鬧，出去散散心也好。他只好放下手中的筆，再次將寫了一半的紙張揉成了團狀。

幸好他去了……

他出去的時候，街道里已經燈火通明，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不時有煙花飛向空中，綻放出七彩的光芒，那四濺的花火，像極了東風吹落千樹萬樹的花瓣一般。他靜靜地欣賞著，彷彿置身於花瓣雨之中。

路上行駛的多是華蓋雕花馬車，車上坐的也都是些富貴之人。他們的馬車倒是行駛地尤其慢，許是為了更好地欣賞美景吧。馬車過處，暗香浮動，定是哪家小姐抹了香粉，才能一路飄香。

一輪明月高高地懸掛空中，漆黑的夜色襯得月光更加皎潔。魚燈龍燈閃爍，各式各樣的燈讓人應接不暇。忽然，他看到了一隻兔燈被一雙纖纖玉手握著，只一眼，他便定住了。

那是怎樣一個女子，遠遠地，透著清冷。她雖拿著燈，可卻能感覺到，她與周圍環境的格格不入。她是那樣地出塵絕艷，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下凡，彷彿第一次來到這喧鬧的人世間。他被她深深地吸引了，可人太多，他一會兒便尋不到她了。

他到處尋找，四周儘是身著華服的年輕貌美女子，她們有的頭上戴著珊瑚八寶翠步搖，有的只用些許珠花點綴。淺笑盈盈的美人，從身旁經過，淡淡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他倒不留戀於此。世間美人千萬，可獨獨無人有剛才那女子的氣質，憂鬱清冷，我見猶憐。他如同發了瘋一樣地尋找，鑽進人潮洶湧處，又去到燈火輝煌處。每一個手持兔燈的女子，他都會仔細打量，而後帶著失望離開。

旁人只當他是怪人，卻也不多管他，節日氛圍總不好破壞了。他倒依舊如痴如狂地尋找，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傻，在這樣一個熱鬧之地，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他漸漸地放棄了……

他頹廢地沿路返回，回去的路上倒是越來越冷清了，沒有了剛才的燈火通明。忽的，他覺得身後有些異樣，回頭，竟然是她！

她站在燈火闌珊之處，甚至都看不清她的模樣。可是，她周身的清冷，還是讓他確定了是剛才的那個女子。

「姑娘，實在讓我好找！」

她一愣，忽然莞爾：「哦？為何找我？」

良久沉默……

她先開口：「這燈會倒是熱鬧，可你，也融不進去么？」

他抬頭，驚愕：「姑娘為何知道？」

「不瞞你說，我也注意你很久了。」她倒是坦蕩。

二人相視一笑……

後話：這首詞原是辛棄疾於南宋淳熙元年所作。當年，大敵當頭，國家岌岌可危，表面太平盛世，實則危在旦夕。然而南宋統治集團卻終日紙醉金迷，不思進取，試圖粉飾太平。辛棄疾看破一切，卻也無力回天，只得將滿腹憤懣匯聚於這首詞中。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熱鬧的元宵景象與清冷孤寂的女子形成鮮明的對比，是辛棄疾政治失意、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寄託。

文|漸悟之於（三度平台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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