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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雨樓藏硯品讀之:硯之大者

朱曙光 撰文紫雲攝影、制拓

如今硯界,大型硯台的處境有些尷尬。

一方面,傳統收藏者對動輒數百公斤或幾噸重的所謂硯台嗤之以鼻,不屑一顧。認為這類硯雕刻紋飾繁複,大而無當,既不適合實用,也不能欣賞把玩,純粹是浪費硯石資源。充其量算個工藝品,只有「壕」們附庸風雅才會買去作擺設,成了低俗硯的代名詞。

「硯都」廣東肇慶市在進行當地旅遊資源宣傳活動。(圖片轉自網路)

另一方面,這些大硯卻很受某些企業、新貴們青睞,常常賣出讓硯工們怦然心動的天價,這樣的消息時不時引發硯友微信圈刷屏,說明這類硯有它自己的市場。要不是近年來為保護硯石資源,各地紛紛封山封坑,斷了巨型硯料的來源,這硯肯定還會越做越大,因為很多大硯的目標是:向著那個某某斯世界之最記錄衝刺並不斷超越。儘管,這與傳統意義上的硯藝是南轅北轍的。

琉璃廠榮寶齋的店堂里陳列著一方長約二米多的端硯,經營字畫也兼做文房四寶生意的店家,也許需要這樣的「鎮店之寶」來招徠一些特定顧客群。(2006年攝於榮寶齋)

1994年,啟功先生曾為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陳列在新樓大廳的大端硯題銘。據報道,此硯重2.5噸。(圖片轉自網路)

於是,圍繞著大型硯台是不是應該存在、發展的爭論,就在新的大硯不斷誕生中一直持續著。

那麼中國古代到底有沒有大硯?文人們是不是一概排斥大硯呢?一般而言,硯作為文具,尤其是作為文人書齋里實用兼雅玩的器物時不會太大,但凡事往往會有例外——大硯確實古已有之。

就說在硯文化空前昌盛的宋代吧,當時一些大文豪、大書法家對大硯也是青眼有加。

這是黃庭堅寫給朋友兼硯友檀敦禮的信札:

「……庭堅有大烏石研,製作甚適用,或要觀可遣四人並小扛牀來取之。庭堅頓首敦禮秘校足下。」

需要四個人帶搬運工具來抬,這硯夠大了吧?假如不是科技水平的限制,假如當年有叉車,黃魯直先生是不是也會叉一方更大的回家?

晁補之(1053~1110)《大圓硯銘》:

「黒月模,汗兩奴,利與黔突居,難與揭篋趨。爾圓其外,亦不可轉,視吾爾硯。」

硯銘是不適宜實譯成白話文的。其大意是說,我的黑色的圓月形硯台,即使兩個人抬也要出身大汗……云云,極言其硯之大而重。

這大圓硯可能比較有名,當時孔武仲(1042~1097)還專門寫了《晁無咎大硯》詩:

「玄玉琢為池,潭潭可容尺。圓侵震澤璞,潤帶端溪色。麟台讎書御史孫,揮毫應敵妙語言。滔滔百丈洪河翻,助寶以泓還駿奔……」

誰說大硯沒文化?這方大圓硯在文人筆下不照樣意境優美,內涵豐富,且磨起墨來翻江倒海,波瀾壯闊,氣勢非凡。

蘇軾文集有《玉堂硯銘(並敘)》:

「文同與可將赴陵州,孫洙巨源以玉堂大硯贈之。與可屬蘇軾子瞻為之銘,曰:坡陀瀰漫,天闊海淺。巨源之硯,淋漓盪潏。神沒鬼出,與可之筆。燼南山之松,為煤無餘。涸陵陽之水,維以濡之。(硯大如四磚許,而陵州在高山上,至難得水,故以戲之。)」

看看,硯有四塊磚頭大,也不小了。並戲言把南山松全燒了點煙制墨,取陵陽河水用干也不夠研墨濡筆。東坡先生對大硯的想像力不同凡響。

宋代還有一方大硯在文人間流轉——銅雀灌硯,也值得一提。關於這方銅雀灌硯,黃庭堅、蘇東坡均有銘文傳世,言之鑿鑿。

宋代洪邁著《容齋隨筆·容齋續筆·卷十二》記「銅雀灌硯」:

「相州,古鄴都,魏太祖銅雀台在其處,今遺址髣髴尚存。瓦絕大,艾城王文叔得其一,以為硯,餉黃魯直,東坡所為作銘者也。其後復歸王氏。硯之長几三尺,闊半之。」

宋三司布帛尺長合今公制三十一厘米左右。換算下來,這瓦硯長近一米闊約半米,大概是為了保護古漢瓦的完整性,不加裁切因材施工制硯,這當是此類大硯的又一種成因。

因為沒有實物佐證,我們無法肯定以上這些硯事到底有多少調侃抑或誇張的成份。但宋代一流的文人們也收藏、使用大型硯台應該是肯定的了。

但有一點也很明確,當時文人們在推崇大硯其大無匹的同時,無一例外地強調使用大硯的感受,還是體現了「器以用為功」的理念。這一點和我們今天製造大硯的目的是不盡相同的。

傳世的大型古硯偶爾也有發現。據《江西歷史文物》報道,1982年11月,余江縣文物普查隊在該縣屬五峰倪家村發現了一方唐代大端硯。見下圖。

照片轉自胡祖榮先生微信《五峰倪家的唐代巨硯》。

《江西歷史文物》關於此硯的考證文章。

儘管硯台的斷代和硯上銘文的真實性需進一步考證,但這是一方大型古硯應是無異議的。此硯長七十七厘米,重達一百餘公斤。

晴雨樓也藏有一方大型八角形紫石硯。

八角紫石大硯正面,硯堂飽滿凸起。對角線長54厘米,高6厘米。(晴雨樓藏)

八角形紫石大硯背面略凹,稍有剝蝕,刀鑿痕歷歷在目。

宋代龍尾硯中,大硯比較多見,這跟龍尾石的岩層結構和開採方式、開採規模有關。

宋代高似孫《硯箋》摘錄了唐詢的《硯錄》:

「石之材尺者殊少,獨歙石有一、二尺材。【唐録】」

朱文長《墨池編》也錄唐詢《硯錄》:

「大抵他石之材取以為硯,大至尺者殊為稀矣。獨歙石有絕大者,若一、二尺之材,乃其常爾。」

趙希鵠《洞天清錄》:

「(歙溪龍尾)新坑色亦青黑無紋,而粗燥礪墨退筆,久用則鈍乏,有大盈三尺者。」

「羅紋如蘿茯紋,拒墨如鋸,久用退乏光硬,大者盈一二尺。」

這些都說明宋代龍尾硯中無論「老坑」或「新坑」石均有形體極大的。這一點,從龍尾山近年來發現的宋、元時期硯作坊廢棄的殘石中得到了證實,當時確有大硯製作。如下圖這塊取圓的硯坯料,從弧形邊的殘長,可推算出如製成硯,其直徑應達四十八厘米左右,相當可觀。

可以推算出此圓形硯坯的半徑為二十四厘米。

除了上面這些比較極端的大硯以外,更多較大的古硯雖大卻「大而有當」,也就是規格在一尺上下的,這在宋硯中常見。如蔡襄在寫給「硯學專家」唐詢(彥猷)的信里稱:「大研盈尺,風韻異常」(《大研帖》)。

蔡襄《大研帖》

下面這些還是龍尾山宋、元硯作坊廢棄料中發現的殘硯,殘坯,這些當時如成硯,直徑應在二十五至三十厘米左右。

圓形龍尾石硯坯(晴雨樓藏)

圓形龍尾石殘硯坯(晴雨樓藏)

圓形龍尾石殘硯(晴雨樓藏)

很多硯台愛好者認為宋硯應該是雅緻精巧的,沒有或少有大硯,而習慣性地把一些大硯歸為明代硯。現在看來,這裡面有著很大的誤區,因為也有的宋硯風格獨特,不僅大,而且製作精、石質精,似不可一概而論。

宋代龍尾山眉紋石瓦形硯。硯規格:長27厘米、寬17厘米、高7厘米。(晴雨樓藏)

宋代龍尾山眉紋石瓦形硯全形拓

關於古代的大硯,還有許多問題值得探究。諸如製作大硯的動機?大硯是否實用?是否好用?是如何使用的?是如何清洗的?是如何擺放的?是否有專門用途,如寫大字時專用的?還是有別的功能,如僅作為陳列擺設的?大硯與「官硯」之間有聯繫嗎?諸如此類問題,都需要我們去「大膽假設,小心求證」。而這些問題的深入研究,可能會讓我們對大硯有一個新的認識和定位,而不是一味貪大、求花哨,對引導改進當今的大硯製作也是不無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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