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自我的人，不適合回憶他人

單獨一人的傳記難免過橋的鋪衍，而至多才數千字的懷人文章倒只錄精華，讀這樣集錦式的回憶錄便可閱人無數，所以《世說》才好看。手上這書，是一本關於橫跨新舊兩個時代的一眾名士的回憶錄，原以為也可含英咀華，卻實非如此。

寫回憶某人的文章，就像微型的、局部的傳記，通常都會把筆墨交給所憶之人。而這本書名為懷人，實為寫己。每憶及一人，必先重點交代作者與彼人交往時的狀況，如何與彼人形成交集，彼時自己身處什麼位置，正在幹什麼事情，一一道來。與其說他在寫所憶之人，不如說他寫的是與所憶之人的交往史。需得撥開作者自身形象的迷霧，才能看到主角的音容。被標題所吸引，想窺看某位名士的行狀，倒看了插播的作者廣告。自我意識太強的人真不適合寫對他人的回憶錄，且去寫自傳吧！

於是只好跳著看，跳到書末，是作者自抒情懷的文章，可見書名該改改了。這真是個倔老頭兒，對幾度評職稱失利的過程條分縷析，如何數遭冤屈，如何晉陞多舛，寫了個無拘無束的陳情表。他還在文中把自己設作第三人稱的「某君」，同情「他」的遭遇，抱怨「身居要路津」的學霸如何與「他」作對，但「他」自矜學術地位堅固，況且其成就在異國他鄉都得到了某種肯定，何須戀棧於國內這區區小團體，為一個虛名掛懷？

《廣告狂人》某季開頭的一集里，人們問唐，明明有機會，為什麼不肯把自己好好宣傳一下？唐說：「我以為，喋喋地說自己的事是很失禮的。」你宣布要講一些有趣的人的有趣故事，卻跑題聊自己，彷彿在公事房裡辦私事，用大喇叭說私話，趁被告缺席發起控訴。這就是當年的一位余君在讀者中從盛極到失寵的原因。不過，對於生逢某個世代的人來說，他們只生成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痴心，僅學得周遊列國干謁功名的勁頭，沒有機會懂得仰慕顏回、莊周。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