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行動》吳為：韓國冰球 經得起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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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網消息：「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推』……還是『敲』？」騎驢進京的布衣賈島陷入沉思，路遇京兆尹韓愈的車馬儀仗竟不知避讓。「『敲』字佳。」在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退之的建議下，賈島將『推』字改為『敲』字。此為「推敲」一詞的來歷。韓國冰球經過多年的沉寂終於漸漸爆發，申奧成功固然是最主要的動因，但科學、系統的發展計劃和人才體系更是經得起推敲和檢驗。

人總難免對一些人和事物有刻板印象。在抵達韓國之前，我對韓國人的刻板印象基本來自於體育比賽：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和體能。當然，2002年他們在足球世界盃上創造的成就震驚了世界，而他們在釜山亞運會男籃決賽那一記記奪命的三分球更是讓中國球迷如萬箭穿心……他們的射箭、跆拳道、擊劍、現代五項、圍棋、短道速滑、速度滑冰、花樣滑冰也從來不乏世界名將。而現在，他們的男子冰球也成為了世界冰壇新進崛起的一股勢力。

中國男子冰球曾在1981年的春天創造了歷史最好成績——打入世界B組，但那之後，從未躋身強隊行列。在2017年2月的亞冬會上，韓國男隊以10:0的超大比分完封了中國隊，儘管當時的中國男子冰球隊並非全主力參賽，但這樣的結果畢竟還是創下了兩隊交鋒歷史的比分紀錄。 韓國冰球成功的秘訣到底在哪裡？他們是在什麼樣的條件下完成升組的？韓國冰球協會的計劃怎麼制定、如何實施？青少年的培養體系與體教結合是怎樣搭建和實現的？作為一名媒體人，我特別不希望看到的是人們提到中國冰球的時候只能去追憶遙遠的三十幾年前，而是可以自豪地說：「我們正在越來越好！我們是世界頂級組的球隊！」於是我懷揣著學習的目的，前往韓國冰球協會，希望能找到一些答案。

韓國冰球協會的辦公地點就設在1988年漢城奧運會的奧利匹克公園內，通向韓國冰球協會辦公室的走廊的牆上懸掛著他們近幾年一次次升組成功時留下的照片，一年接著一年的榮耀，照片中有西方面孔的球員、韓國本土球員、教練組的成員、冰協官員，每個人笑得都很開心。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主教練白至善。

「計劃來提高韓國冰球的水平。」韓國冰球協會專項理事楊盛峻（音譯）是韓國冰球的掌舵人之一，他對加拿大籍的韓裔教練白至善的回歸和能力給予了十足的讚賞。白至善曾效力於北美冰球職業聯賽（NHL）的匹茲堡企鵝隊，與一代傳奇勒米厄和亞戈爾並肩作戰，為企鵝隊奪取了1991/1992背靠背兩次斯坦利杯。（在冰球運動中，斯坦利杯被譽為「杯中之王」，是冰球比賽最高榮譽的象徵，甚至比冬奧會冠軍還要略勝一籌。）

「韓國冰球協會制定了一份計劃，當初遞交給了國際冰球聯合會，算是一個承諾……我們完成了這份承諾。」楊盛峻在說到這裡時，嘴角微微上揚，眼中有了一絲笑意。

國際冰球聯合會為了保證比賽質量和運動員的安全，將所有註冊會員按照戰力進行分組，世界排名前16位的球隊是頂級組，然後是甲級A組、甲級B組、乙級A組、乙級B組等。每年的世界錦標賽也是按照組別進行，中國男隊於2017年4月打進了乙級A組，他們將於2018年4月參加乙級A組的世錦賽，對手包括荷蘭、塞爾維亞、澳大利亞、冰島和比利時。按慣例，只有世界排名靠前的球隊才有資格參加冬奧會的比賽，而韓國男子冰球隊已經成功升入世界頂級組。在2018年5月，韓國男隊將作為唯一的亞洲球隊，參加頂級組的世錦賽。

韓國隊目前有五六名歸化球員，他們為韓國男子冰球隊升組成功立下了汗馬功勞。我問楊先生：「中國跟韓國有些文化比較相似，我們可能不太容易接受一個金髮碧眼的球員穿著中國隊或是韓國隊的隊服參賽。所以我特別想知道，你們當初是如何打破重重藩籬，成功歸化球員的呢？」楊先生點點頭：「確實是這樣。韓國人一開始也不太能接受國外運動員代表韓國參賽。但這些『外援』很愛韓國，在訓練和比賽時非常努力，很看重韓國隊的榮譽；在場下，他們很願意學習韓語、跟韓國本土球員一起吃飯、聚會，他們的關係也非常好。韓國人就這樣接受他們了。」

「我看到你們辦公室的門口貼著一句標語『Chase the Olympic dream』（追逐奧林匹克夢想），你的奧林匹克夢是什麼？」「我知道要在冬奧會上取得好成績太難了，對手們的實力都很強。我希望我們的男隊能贏那麼一兩場比賽，女隊能小組出線。」

「前幾年我的白髮沒有這麼多，頭髮也比現在茂密。哎，我確實很累，壓力很大，每天都要加班，每天都要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即便是春節這樣的重要節日，也沒有什麼時間陪伴家人。」52歲的楊先生無奈地笑了笑。我問道：「那你的家人沒有怨言嗎？」「有啊！怎麼能沒有？！」楊先生說，「我兒子今年25歲了，女兒也已經17歲了。」「你女兒可能需要你對她未來升學和選擇專業給出一些指導和建議……」「是，但是我沒有時間跟她溝通，我太忙了，」楊先生有點動容，「我的妻子三年前去世了，那正是女兒特別需要我陪伴的時候，但我沒有時間……」

在接受我們專訪之前，他的助理只答應給20分鐘的採訪時間，但楊先生跟我聊了45分鐘，並向我們展示了長達48頁的英文版《韓國冰球發展計劃》，那是一份2014年-2018年的五年計劃。韓國冰球協會曾向國際冰球聯合會提交了這一計劃，裡面涵蓋了每年國家男女隊要參加的比賽賽程及地點、青少年發展計劃、教練員培訓計劃、裁判員培訓計劃等等，時間精確到具體的日期。

走出韓國冰球協會的辦公樓，我看了看周遭的環境，一如北京的首都體育館——安靜，安靜得甚至有些清冷，外面的路人恐怕不知道這裡的人為了冰球這項運動在這個國家的發展，有多麼努力，努力地燃燒著自己。

「韓國冰球在十年前跟中國是互有勝負的，那時候我還是國家隊的運動員，」擔任高陽高一俱樂部（High1）青少年隊主教練的車鳳華說，「但我們的冰球協會制定了計劃，並逐步實施，引進了一大批高水平的教練員和運動員，這讓韓國冰球的水平有了質的提升。」

在車教練麾下訓練的小朋友申書芸上小學六年級，她學習冰球已經快四年了。由於覺得哥哥打冰球時穿上裝備很帥，申書芸也決定要學習冰球。「我最喜歡的球星是克羅斯比，我還為他畫了一幅油畫。」申書芸個子不算高，身材也並不出眾，但練習冰球讓她不再容易生病，而且也不再膽怯。「她剛來的時候個子很小，身體比較弱，不愛說話，也不太愛跟人交流，」車鳳華教練說，「但是現在，她成長得很快，性格變得外向了很多，懂得跟隊友合作，跟人溝通也沒有問題了。」

申書芸的母親是一位全職媽媽，每天要打掃200平米的豪宅，還要教育、照顧一兒一女，非常辛苦。女兒打冰球之後身體變得強壯，性格也開朗了很多，這是母親非常願意看到的：「申書芸很喜歡冰球，只要她不得病，我們做父母的就會很輕鬆。看到她跟隊友們有說有笑，我們這些家長也都很開心。」

申書芸的偶像冰球巨星克羅斯比在小時候由於超乎常人的天賦而遭到其他家長的妒忌，在一本關於克羅斯比的傳記中寫道：「有的家長叫囂著要擰斷他的脖子，甚至威脅要殺了他；在比賽場上，克羅斯比經常被人從背後襲擊，被球杆砸，被人用拳頭打，被人用球杆杵。」發生在加拿大的這種極端情況會出現在韓國的青少年冰場上嗎？「不會，我們球員的家長們互相都認識，都是好朋友，而且住得也都挺近的，」申媽媽指著窗外的另一棟樓，「她的一個隊友家就在那棟樓。我們只會互相鼓勵，互相稱讚。」

中國人普遍認同教師的職責是傳道、受業、解惑，而體育作為教育中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一部分，除了強健體魄外，更是建立健全人格心智的必要手段。對此，車鳳華教練也表示贊成：「我期待我的隊員首先學會的是尊重他人、信任他人和與人合作。這是一項團隊運動，每個人都要互相信任，每個人都要負起責任。」

「韓國冰球協會對教練員資質審核非常嚴格，要求執教多少年才能到什麼級別，而什麼級別的教練能帶什麼年齡段的運動員……想要晉陞，需要長期的執教經驗、不錯的戰績。」說到這，38歲的車鳳華教練笑了。車教練現在是B級，再過三年，他就能升到A級了。

由於開展冰球運動的中國著名高校並不算多，所以，很多學生在小學畢業之後恐怕都要面臨學業和冰球的抉擇，多數家長還是保險起見選擇了學業。而韓國人對於冰上運動，似乎更傾向於短道速滑、速度滑冰和花樣滑冰，不過，成熟的大學聯賽、中學聯賽和小學聯賽能讓冰球運動在學生中持續地發展。

車鳳華教練說：「客觀地說，在韓國，冰球還不是一個熱門項目，學生們的課業壓力非常大，但是打冰球會讓他們有更大的機會進入高麗大學、延世大學、首爾大學這樣的韓國最好的學校，而畢業於最好的學校，將來去那些大公司工作的可能性才更大。因此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家長願意讓孩子嘗試學習冰球。」

11歲的金允浩上五年級，每天放學後要參加補習班，晚上九點半才能回到家中。進門的第一件事是，去小區的健身房進行一個半小時的自行車訓練。23:30左右寫作業。由於9歲才開始練習冰球，為了最快地追上其他同學的進度，金允浩非常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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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五點，父親要帶著金允浩驅車到80公里外的水原市參加「Korea Select」的訓練項目。

「Korea Select」的教練全是國家隊青少年「U」系列的教練。這天的訓練內容是與比自己大兩歲的隊伍打比賽。

比賽結束，簡單沖個澡，父親又要開車帶著金允浩去50公里外的另外一座城市進行特別的體能訓練和柔韌性訓練。

金允浩偶爾也會覺得累，但對冰球的喜愛是他最大的動力。

據了解，韓國的很多企業對招聘新人是有一定之規的。韓國的高校按照檔次會有分數上的差別，高麗、延世和首爾大學的畢業生在應聘時的起評分是4.6，而其他高校的起評分是4.2或者更低。大公司的人力資源管理部門會嚴格審核應聘者在校期間的各科成績，再結合起評分，擇優錄取。這會使得很多學生想盡一切方法，付出百倍努力也要成為三大高校中的一員。生命不息，奮鬥不止，從小到大，一貫如此。

韓國有三支職業冰球隊參加了亞洲冰球聯賽，安養漢拿隊主場與高陽高一隊的比賽按說也算是韓國德比了，可最高票價摺合人民幣才150元一張。要知道，韓國國家隊中的很多主力球員都來自漢拿隊。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高麗大學與延世大學的校際冰球對抗賽，每個院系按照學生人數配發，大多數的學生沒辦法到現場為自己的校隊加油，於是他們只能通過黃牛購票。對，校際比賽，找黃牛，最貴的票價摺合人民幣2000元。

即便漢拿隊拿過四次亞洲冰球聯賽冠軍，但他們並沒有換一個大一點的球館。目前的主場僅能容納1000多名觀眾。而現場的觀眾也並非都是給主隊助威的，也有不少來自於高陽。他們坐在特定的客隊球迷席，有節奏地高喊著High 1! High 1!為高一隊加油。

進進球館，右手側是一面照片展示板，上面是所有漢拿隊球員的標準照。工作人員還特意標註了哪幾位是球隊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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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裡走，有一間茶歇間，供應著免費的熱水、咖啡和茶，雖然談不上可口，但起碼他們為球迷提供了儘可能的服務。

韓國男子國家隊近年成績2008 – 28th place (6th in Division I, Group A) Relegated to Division II2008 世界排名第28位 世錦賽甲級A組第六 降組 （直接降到乙B）2009 – 29th place (1st in Division II, Group B) Promoted to Division I2009 世界排名第29位 世錦賽乙級B組第一 升組 （直接升到甲B）2010 – 25th place (5th in Division I, Group B)2010 世界排名25位 世錦賽甲級B組第五 升組 （第五名也升組）2011 – 22nd place (3rd in Division I, Group A)2011 世界排名第22位 世錦賽甲級A組第三 （第三降組）2012 – 23rd place (1st in Division I, Group B) Promoted to Division I A2012 世界排名第23位 世錦賽甲級B組第一 升組2013 – 21st place (5th in Division I, Group A)2013 世界排名第21位 世錦賽甲級A組第五2014 – 22nd place (6th in Division I, Group A) Relegated to Division I B2014 世界排名第22位 世錦賽甲級A組第六 降組2015 – 23rd place (1st in Division I, Group B) Promoted to Division I A2015 世界排名第23位 世錦賽甲級B組第一 升級2016 – 21st place (5th in Division I, Group A)2016 世界排名第21位 世錦賽甲級A組第五2017 – 18th place (2nd in Division I, Group A) Promoted to Top Division2017世界排名第18位 世錦賽甲級A組第二 升入世界頂級組

這次有幸成為我台體育頻道《平昌行動》攝製組中的一員，收穫頗豐。唯一的遺憾是我沒有採訪到白至善，他正與自己的教練團隊帶領韓國國家隊在俄羅斯進行冬奧會前的緊張備戰。不過，接受採訪的每一個人，無論官員、教練、球員還是家長，他們的話真實、質樸、實實在在，一如韓國冰球在過往十年中的努力，經得起推敲。讓韓國告訴中國，讓平昌告訴北京，冰球體系的建設既需要頂層設計者的高屋建瓴和開闊胸襟，也需要每一個層級、每一個環節的人扎紮實實、真真切切地努力。了世界冰壇新進崛起的一股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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