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士、哲學家、超級反派，以及諾蘭馬甲的狂歡——希斯.萊傑與小丑的十年祭（下）
【這個十年紀念系列比較漫長，但或許也能多少證明，這個角色為何能夠成為在超級英雄電影中無出其左右，名垂世界影史的偉大反派】
希斯.萊傑與小丑的十年祭【之三.完結】：文化雜談篇
在下篇之前，先說一個小插曲，小丑闖入籌款晚宴來殺哈維的一場戲，電梯門打開，阿福看到小丑團伙，默默地讓開。這裡據說邁克爾.凱恩原本是有台詞的，結果老爺子被希斯.萊傑的氣場嚇住了，愣是沒說話……靜靜看著小丑進場【助興】，吃炸蝦上的櫻桃，喝灑光酒的空杯。
搖滾、朋克、嬉皮士
希斯.萊傑透露自己的表演借鑒了庫布里克名作《發條橙》中的主角亞力克斯，以及搖滾歌手席德.維瑟斯。成片中，小丑的確展現出又一個渾成無解的惡人姿態，對於犯罪帶著遊戲的樂趣，創作的浪漫。
但不同於亞力克斯在交響樂中打殺淫掠的的扭曲美，小丑的犯罪更加社會性，對制度系統，人性道德的嘲諷揭露，無政府主義的主張，如同嬉皮士一般，玩世不恭，憤世嫉俗。TDK版的小丑，從造型，氣場，行為，到背景音樂，都在渲染一股焦灼的火藥味，隱約間泄露著怒氣，確實很有搖滾范，朋克味。
如果說蝙蝠俠的奮戰，是一出古典英雄的現代歌劇，那麼小丑的活動，就是一場無政府主義的搖滾演唱會，參雜著犯罪、叛逆、藝術、哲學、黑色幽默。二者的交鋒，是經典與邪典的碰撞。
TDK版小丑的髮型，也是與漫畫相去最遠，一頭蓬亂披散的褐綠頭髮，沒有魔性的髮膠，更加突出癲狂，朋克的氣質。光是擺弄頭髮的動作，希斯.萊傑就玩出了花樣。
籌款晚宴上，看到瑞秋，一邊說著【beautiful】，一邊把散發往旁邊撥，故作紳士。
洗腦哈維時，摘下護士假髮，一邊說話，一邊拉開本體的頭髮。
各種甩，飄柔，就是這麼自信……
來自深淵的哲學家
《黑暗騎士》有著很鮮明的反恐政治影射，看得小布希當年來北京看奧運，一下飛機就問碧血劍堡主有沒看過TDK。小丑在電影中，也非常喜歡說【blow】這個詞，並且付諸實踐。
電影借阿福之口，給出了小丑的人設，就是【some men just wanna watch the world burn】。後來的燒錢戲，小丑站在熊熊燃燒的美元小山前輕描淡寫地自言自語【Everything burns】，也做出了呼應。
但是小丑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安拉胡阿克巴的氣質。他點燃的火焰，沒有凈化世界的神（邪）聖（教）意味。小丑既不是拉斯阿古和貝恩那種有政治組織性質的犯罪，也不像《七宗罪》的約翰.杜那樣，自我定位為崇高的證道者。同樣上映於08年的《老無所依》中的殺手，同樣會拋硬幣定人生死，捉摸不定，彷彿小丑和雙面人的合體，但與小丑也不是一路。
二次元那邊，《FATE Zero》里的麻婆神父言峰綺禮，看到聖杯戰爭引發的冬木市大火，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愉悅所在，倒是有點小丑的感覺（TV動畫里麻婆和切嗣的決戰地場景，也直接Copy了蝙蝠俠在TDK中的地下基地，當然老虛的原作小說發表於06-07年）。但麻婆在得到愉悅的答案之後，又開始了對得出答案的過程的問道，依然是苦行清教徒的做派，和小丑的嬉樂人間大相徑庭。
其實小丑的犯罪，也帶有一定的證道成分，他要證明人性之惡，否則也不會在雙船實驗失敗的時候露出失落的表情。但癲狂不同於邪教徒式的狂熱，犯罪是在做社會實驗，邪惡帶著某種學術性的樂趣，從傾向上，小丑更像是哲學家在求證自己的思想。
01-尼采
序幕的銀行劫案尾聲，小丑揭開面具，第一次在片中亮相，說的台詞是：我相信殺不死你的東西，會把你變得更怪異。然後留下一個不知道誰想守護的笑容，在這個沒有小丑女的世界裡。這句話改編自著名哲學家兼精神病尼採的名言：殺不死你的東西，都會使你更強大。
聯繫蝙蝠俠與小丑，存在著救世主與蛇的宗教意象。小丑在電影中的哲學思想，大致也有著【上帝已死】的觀念。哥譚作為美國這個基督教社會的微縮模型，小丑對傳統道德秩序的蔑視與破壞，正像是尼采批判資本主義現代文明的邪化演繹。
而尼採在【上帝死了】的基礎上所提出的超人哲學，也與超級英雄，尤其是諾蘭的社會現實型超級英雄，存在著關聯。尼採的【超人】要對一切傳統道德文化進行重估，用新的世界觀、人生觀構建新的價值體系。具有不同於傳統的和流行的道德的全新道德，最能體現生命意志，最具有旺盛創造力，是生活中的強者。蝙蝠俠顯然是【超人】，小丑其實也完全符合。
尼採的另一句舉世名言：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也在TDK中出現了變奏。蝙蝠俠作為心理最不健康的超級英雄，整個職業生涯都在和神經病打交道，是典型的深淵邊緣行走者。墮落的哈維.丹特，是被深淵拖進去的人。
從深淵中爬升，是諾蘭在三部曲中一直在講述的故事。《開戰時刻》中的枯井，《黑暗騎士崛起》中的地洞監獄，《黑暗騎士》中蝙蝠俠與哈維的雙雙墜樓，所有從高處向下的空間，都帶有【墜落】的意味。
唯獨小丑的自由落體運動，沒有絲毫【墜落】的意思。當小丑被蝙蝠俠從高樓扔下，帶著漏氣球般的笑聲下墜，完全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眼前的萬丈深淵，彷彿就是自己的來處。好像別人掉進深淵是萬劫不復，但他本來就是從那來的，掉下去跟回老家一樣，反而還有飛升的感覺。當蝙蝠俠堅守原則，用繩索把他拽起，小丑甚至還有點遺憾。
這場倒掛戲，鏡頭從正逐漸轉反，將希斯.萊傑的表演拍得神魂顛倒，顛倒的城市亦如同諾蘭下一部《盜夢空間》的預演。小丑背後虛化的城市背景，樓群的燈火組成一條鬆散飄浮的光帶，彷彿就是深淵起伏的水平線。明明被吊在高空的小丑，卻像是頭頂深淵，在進行最後的演講。
02-道與佛
另一方面，小丑自稱的【I just do things】，所謂為犯罪而犯罪的純粹，又莫名有幾分【道法自然】的味道。看透人性，超然物外的背後，是極端厭世的思想。手段上借力用力，四兩撥千斤，蝴蝶振翅般的混沌效應。小丑的身上，冒著一股混亂邪惡屬性的道家氣息。
小丑被捕後，哥譚市長決定了，由戈登來當警察局長，眾人鼓掌致意，戈登一瞥籠子，心裡咯噔一下，發現小丑也在為自己鼓掌。希斯.萊傑發條玩具似的動作節奏，臉上的迷之怪笑，這三秒的鼓掌，不知何為會想到莊子的【鼓盆而歌】。
按照今天的說法，行事隨性順勢的小丑，也算是魔道路線的佛系青年。他對人性之惡的誘導啟發，【瘋狂就像地心引力，只要輕輕一推】的主張，也很像是一種另類的【點化】，冥冥之中略有禪意，對小丑而言，讓全城陷入瘋狂，就是他的普渡眾生。
超級英雄的超級反派
《黑暗騎士》的小丑，可以說是目前最能匹敵超級英雄的超級反派，劇本上多智而近妖的開掛，加上希斯.萊傑深入骨髓的演繹詮釋，讓這個美漫史上人氣最高的反派在電影中是邪光四射，完全蓋住了蝙蝠俠。也只有這樣的小丑才能逼出蝙蝠俠最偉大的英雄之舉，促成了《黑暗騎士》名垂影史的震撼結局。
01-死敵
《開戰時刻》的結局，蝙蝠俠接過戈登的撲克牌一翻，joker的牌面，宣告著最強大的宿敵正在前來，令人無限期待。但真正見到續集，影片和小丑，卻完全不是想像中的風格。
其實這個小丑和《黑暗騎士》整部電影，都比較像是同人作品，在系列三部曲里，也是一次跑題，只不過跑出了一騎絕塵的水準，也讓終章的《黑暗騎士崛起》為了把風格圓回來，犧牲了一定的質量。
但蝙蝠俠和小丑在TDK中展現的對抗水平，無疑能讓所有路人用一部電影就領略了解，何為美漫史上最著名的宿敵。蝙蝠俠和小丑，在電影中真正做到了針鋒相對，一體兩面，超級英雄，遇上了名副其實的超級反派。
當小丑在審訊室中被蝙蝠俠的拳頭暴揍在牆角，小丑肆意釋放著他那怪誕的大笑，那是小丑最無敵的時刻，居高臨下的蝙蝠俠，被逼到了絕境。縱然TDK版本的形象人設做了不小改動，但這樣的高光時刻，卻會讓觀眾產生篤定而濃烈的想法：這才是小丑啊，那個漫畫里數次把蝙蝠俠逼到心理崩潰邊緣的第一反派。
02-抖M
TDK版小丑帶有明顯的抖M體質，從審訊戲一開始，老爺推他頭往桌子上一撞，小丑告訴老爺，不要先打頭，受刑者會頭暈，感受不到接下來的疼痛……
而在老爺得知瑞秋也被綁架，將其摔在桌子上時，已經佔據上風的小丑的笑聲和表情，已然是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愉悅。老爺準備暴打逼供，小丑支起身子，做了一個超級抖M的伸展動作，希斯.萊傑臉上的表情一臉享受，真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小丑。
挨揍時希斯.萊傑的演法，也不是常規的順著拳頭的方向借位，而是迎著拳頭。據說拍攝時希斯讓扮演老爺的貝爾真打，貝爾反覆詢問：You sure？挨了老爺幾記重拳，之後還能馬上擒拿警探，可見抗擊打能力高也是TDk版小丑的隱藏設定。
03-兩面
蝙蝠俠是一個完全沒有變異的人類超級英雄，TDK版的小丑也不再是掉進工業化學池裡變異產生，而同樣完全是人工裝扮。白臉紅嘴黑眼圈是化妝，片中的用詞是【Makeup】，打仗時塗在臉上的戰妝。
在警局中，可以明顯看到臉上的妝容像是掉漆一樣，露出大塊的肉色皮膚。到了燒錢炸醫院的時候，妝容又厚了許多。短袖短裙的護士女裝的時候就可見，除了嘴上的傷痕，小丑本體與常人無異。
TDK也沒浪費這個可以洗臉的設定，在原局長葬禮上，卸妝形態的小丑藏在鳴槍隊中暗殺市長，希斯.萊傑在片中露了一次臉，儘管仍然帶著傷疤嘴假體。
電影也交代了小丑的整備過程。序幕的銀行劫案中，偽裝在雜兵中的小丑穿的是普通衣服，老舊褶皺。正片的黑幫大會上，小丑以紫外套綠馬甲蛇皮襯衫的裝扮正式登場，並對黑幫之前的嘲諷解釋到，自己的服裝並不便宜，是你們的錢買的。
而在小丑故意被抓進警局時，戈登提到服裝是定製的，沒有標籤。自然，小丑是用搶劫黑幫銀行的錢，定製了自己的專屬行頭，後面行動中用到的大量槍械炸藥，大概也是這筆啟動資金購置的。
小丑在全片的第一個出場鏡頭，是一個背影，鏡頭逐漸推進，聚焦在小丑手上的面具，開場即確定，這同樣是一個戴面具的人。化戰妝，穿戰服的小丑，與戴面具，穿戰袍的蝙蝠俠，顯得更為鏡像。
兩人都是高智商高體術的法外行者，蝙蝠俠高度恪守秩序原則，小丑無視任何規則。蝙蝠俠在西藏接受過訓練，小丑也有些神秘的東方哲學氣息。蝙蝠俠燒錢，小丑是真.燒錢……
蝙蝠俠有技術資源監控全城，在美國的社會體系中，身為財閥巨子的布魯斯實際上也掌握著最高權力；而小丑先是假意替黑幫做殺手，得到了黑道的資源情報，後來又發動全民惡念，可以說最大程度調動了非官方資源。
當阿福和老爺說小丑是那種只想看世界燃燒的人，老爺疑惑地盯著掃描屏幕，面部識別的程序一直在小丑的臉上閃爍沒有結果。
聯繫全片都不解釋起源的人設，【nobody】的意味非常明顯，小丑誰都不是，也可以誰都是，他是哥譚市罪惡的子集與全集。這與老爺在《黑暗騎士崛起》中認為蝙蝠俠可以是【anybody】的想法轉變，也存在某種對照。
兩人都是民風淳樸的哥譚市才能孕育出來的存在，都是哥譚之子，形成了全面的針鋒相對。
有點意思的是，小丑和老爺最後的對手戲，小丑掛著，老爺蹲著，一正一反，相當對稱。而倒掛著說話，在上一部里是老爺的特技。
04-發糖
幾十年來，小丑既是老爺的死敵，也是阿卡姆的老爺粉絲團團長，老爺不參與正義聯盟時的正宮基友。《黑暗騎士》雖然沒有刻意賣CP，但也沒少發糖，而且是貼合故事內容本體的發，這才是高級的玩法。
小丑和老爺的第一次世紀會面，是在哈維的籌款晚宴上，被瑞秋踢了一腳，小丑說【I like】，這時老爺斜里殺出來一句【Then you』re gonna love me】，一拳打飛小丑。諾蘭其實也是會玩，初次照面頭一句話就是【你一定會愛我】。這場戲的結尾，是小丑挾持著老爺的青梅竹馬和老爺對峙，細想一下也挺白學。
追車戲的末尾，小丑站在街頭中央，大吼【Hit me】，以性命誘惑蝙蝠俠突破原則，憤怒的蝙蝠俠駕駛蝙蝠摩托直衝而去，在最後關頭閃開，反而撞昏了自己。小丑跟隨著蝙蝠摩托急剎漂移的軌跡，回頭望去，莫名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或許這一刻，小丑就意識到了蝙蝠俠強大與特別，也就是他口中的那種【自我錯位的正義感】。
來到警局審訊，小丑聽到老爺以為自己要殺他的時候放聲大笑，那一句【I don』t wanna kill you，What would I do without you】，直接進入老爺頭號粉絲模式。而後一句【You--Complete--me】已成經典，跟告白差不多。
該句台詞之前在阿湯哥主演的《甜心先生》里出現過，《樂高蝙蝠俠大電影》里老爺在私人影院里看的就是這部電影。有趣的是，當時的阿湯嫂就是《開戰時刻》里的瑞秋，結果因為片酬問題沒有續演《黑暗騎士》（估計腸子都悔青了……），否則阿湯嫂在電影里被小丑炸死，小丑又用阿湯哥的台詞向老爺告白，這關係亂得可以。
老爺說小丑是【為錢殺人的垃圾】時，小丑略帶正經地糾正道【Don』t talk like one of them，You』re not】，充滿了另類的惺惺相惜，儼然一副找到知己的樣子，相當在乎蝙蝠俠對自己的看法。彷彿在說，老子可不是那些普通的犯罪分子，我才能真正和你玩起來。
所以後來韋恩集團的會計要曝光老爺身份，小丑打電話給電視台表示沒有蝙蝠俠的日常太無聊，號召市民去把會計突突了。一方面是要引起全城騷亂，一方面其實也是真這麼想的。
雙船實驗失敗後，小丑被老爺扔下高樓又用繩索吊起，倒掛著的小丑對老爺說道：
【哦，你啊，你就是不能讓我死，對吧？這就是無堅不摧遇到堅不可摧的必然結果。你果真是不可墮落的，是嗎？你不會殺我，因為你那某種錯位的自我正義感。嗯？而我也不會殺你，因為與你斗真是太好玩了。我想你和我，註定要這樣永遠玩下去。】
這段話可以作為小丑和蝙蝠俠的關係總結，也可以大體解釋，這對死敵何以相殺數十年，為讀者觀眾一直津津樂道，因為小丑喜歡和蝙蝠俠玩呀。當小丑說出【I think you and I are destined to do this forever】的時候，粉絲們恐怕都要笑出聲，如此風采絕倫的新小丑，能和蝙蝠俠纏鬥不休，將是何等妙事。
但是因為希斯.萊傑，又再也笑不出來。原本諾蘭是打算讓小丑和蝙蝠俠繼續斗下去，然而希斯.萊傑的離世，讓小丑被迫成了一次性反派。上面那一段台詞，本該是預告，卻成了最後的遺言。這個小丑成為了蝙蝠俠最強的敵人，但是成為宿敵的故事，觀眾永遠看不到了。
倒掛對話，是希斯.萊傑的小丑在銀幕上的最後一場戲，如今看來都像是在發最後的糖。對於老爺【你會永遠被關在精神病院里】的回應，小丑接話道：【也許我們可以住同一間病房，你知道嗎，照這城市裡人們發瘋的速度，很快都得擠雙人間了】。
阿卡姆精神病院，小丑和老爺關在同一間病房裡談笑風生，畫美不看。小丑最後對老爺發出的這個舍友邀請，滿足了所有人的惡趣味。
來一張希斯.萊傑和貝爾的本體合影。
諾蘭導演的馬甲
《開戰時刻》里，諾蘭借影武者聯盟訓練布魯斯.韋恩，表達了自己的電影風格：戲劇性和障眼法。用這兩招敘事詭計，諾蘭打造了《追隨》、《記憶碎片》、《致命魔術》，《蝙蝠俠》三部曲這些引人入勝的故事。
《黑暗騎士》中，小丑打電話給電視台發動群眾，表示【就我一個人玩多沒意思，讓我們給其他人一個機會】》。隨後引起全城騷亂，晚上的雙船實驗，小丑又把引爆器互相交給對面的乘客。
小丑這【不自己一個人玩】的做法，似乎也代表了諾蘭電影的另一個特點，參與感。那一個個結構精巧的故事迷宮，會讓觀眾開動自己的腦筋又不至於抽過去，暗中提高了觀影的參與感。最典型的就是《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兩部爆款科幻片，其實一點都不燒腦，但是能讓觀眾有那種【看這種電影我很有智商】的愉悅感。諾蘭拍商業片厲害，就在這種剛好【尊重觀眾智商又不拷問】的按摩手勁。
另一方面，熟悉諾蘭電影的觀眾都知道，這位英國紳士非常復古老派，執著於實景實物的物理特效，能不用CG就不用CG，就連《星際穿越》的黑洞和五維空間都是物理手法製造，對於動作戲，也是儘可能的拳頭、子彈、爆破。你幾乎想像不出來這個導演去拍激光槍對射的場面。
所以小丑有好幾處觀點陳述的戲，總有些莫名地感覺，這是諾蘭的馬甲在說話。
燒錢時和黑幫頭目說：【我這個人的口味很簡單，喜歡炸藥、火藥、還有汽油】。雙船實驗之夜，將爆炸稱為【藉助柴油和硝銨炸藥的魔法】。
給哈維洗腦時，小丑炫耀道：【你看我用了幾桶汽油和一點子彈，就把這城市搞什麼】。彷彿腦補出了諾蘭拿著保溫杯的和善笑容。
小丑對黑幫霸氣外漏的嘲諷：【你們的腦子裡只有錢，這個城市需要更有品味的罪犯。現在我就自己奉上吧】。如果再過度解讀一些，或許也可以翻譯為：你們的腦子裡就只有票房、特效、搞笑、明星、CP，超級英雄電影需要更有品味的作品。
小丑變的那個看著劇痛，畫面卻又很PG-13的【鉛筆魔術】，也讓人想起諾蘭在《黑暗騎士》之前拍攝地的《致命魔術》。和周董一樣，諾蘭講完魔術師講小丑，只不過這個小丑要比魔術師大師。
希斯.萊傑去世之後，諾蘭宣布塵封小丑，不會再在自己導演的蝙蝠俠電影中出現。這也直接導致了《黑暗騎士崛起》的水準滑落，這部已經很棒的終章，最不幸的就是它是在小丑去世之後的《黑暗騎士》續集。
希斯.萊傑本體的照片，有些時候看起來略像冏瑟夫，不知道諾蘭後來帶著冏瑟夫連拍了《盜夢空間》與《黑暗騎士崛起》，還把老爺欽定的接班人給了他，是不是有彌補希斯.萊傑空缺的成分。
十年結語
「瘋狂就像地心引力，只需要輕輕地一推」。
這是小丑在《黑暗騎士》的最後一句台詞，當蝙蝠俠離開尋找哈維.丹特，特警趕到逮捕小丑，然而自己的王牌已經飛出，他此刻所享受的，就是讓子彈飛一會，放聲大笑。
倒掛擺盪在高樓邊上的小丑，如同坐在樂園鞦韆上一般歡樂。倒像正拍的鏡頭中，背後的城市燈火幽幽閃著藍光，慘白的臉妝在探照燈的打光下顯得更加慘白。小丑盡情釋放著自己乾燥而空靈的詭異笑聲，笑得像是個耍完兩百斤摔炮的壞孩子。
這就是希斯.萊傑的小丑，在全片也是整個光影世界中最後的謝幕演出，直到鏡頭切掉的一刻，那份癲狂依舊在熊熊燃燒，從此以後，這個反派不會再現江湖。
由於噩耗發生時，《魔法奇幻秀》的拍攝只進行到三分之一，《黑暗騎士》就是希斯.萊傑生前最後一部完整完成的電影。於情於理，出品方華納和TDK劇組沒有理由不在宣傳公關上有所突出，難道還要他們刻意迴避希斯.萊傑在片中的瘋魔演出，那才是不尊重。這個角色，不存在過譽。
希斯.萊傑扮演小丑時28歲，去世29歲，通常來說，這甚至還沒有到一個成熟演員的壯年時期。而他對小丑的演繹，不得不讓世人產生強烈的【如果】念想。如果他的表演事業能夠進行下去，會是一個怎樣的偉大傳奇。可惜，我們看不到了。
僅此系列文章，希斯.萊傑與TDK版小丑的十年。
最後歪個樓，其實《黑暗騎士》里還有一名青年演員，有著許多【如果】的嘆息，2018年，也是他的十年祭，當然這個祭還是活的，就是在香港戲份中跑了一個龍套的陳冠希。電影還沒上映，就出了情趣自拍事件，說起來TDK也是有毒。有實力有靈氣有臉也有臉皮的陳老師，真.退出演藝圈也有十年了，想想這十年來冒出多少群魔亂舞，不學無術，真是不勝唏噓他那沒能挖掘生長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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